第一章:消失的詭異
“在此,作為承陽大學的校長,我由衷的對本屆畢業生送上最美好的祝福,祝你們……”
主席台上冗長的畢業典禮發言還在進行,下面坐着的畢業生們早已聽得有些頭暈腦脹,大部分人要麼在玩手機,要麼在竊竊私語。
新聞系的導員撇了一眼坐最前排同樣在摸魚的吳良,他正拿着鉛筆和本子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
湊近一看,這小子竟然在旁若無人的畫畫?
本子上被惟妙惟俏的畫出一個身材嬌小卻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手中撐着一把油紙傘露出弱不禁風的樣子靠在牆上。
她正準備提醒一下吳良坐在第一排就別這麼明顯的摸魚,又聽見旁邊的其他老師在竊竊私語着什麼。
“聽說這屆新聞系有個覺醒者啊!這可一步登天了啊!”
“看見主席台上那個穿白衣服的人沒?好像就是靈異處理部門的覺醒者,多半就是來招納那學生的!不然咱們學校哪兒有資格請得動這等人物來參加畢業典禮?”
“上個月隔壁縣城爆發了一起危害近百戶人家的靈異現象,聽說就是台上那個覺醒者去解決的!”
“……”
聽到其他老師的聊天,導員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他們口中那個覺醒學生正是自己班的,憑藉這層師生關係,想來以後萬一遇到危險也能多一分保障吧。
但她的表情中同樣充滿了羨慕。
她何嘗不希望覺醒的人是自己呢,畢竟真要遇到靈異現象的話,還是求人不如求己。
討論中旁邊的吳良早就停筆了,撕拉一聲扯下自己剛才畫的畫,抬起頭來往主席台上看了一眼。
主席台正中央的位置上,原本應該是主位的地方坐着一個不認識的白衣男子,看上去三十來歲的樣子,板着個臉似乎並不在乎這場畢業典禮。
而校長的座位則是被安排在他旁邊次位上,兩人地位一見瞭然。
但吳良也不覺得奇怪,甚至他也能理解導員和其他老師的羨慕目光。
畢竟現在厲鬼復蘇、靈異現象早就不是志怪小說了,它們是真實存在的。
四年前全球靈異大災禍爆發,大量完全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厲鬼對人們進行着屠殺,短短一年時間世界人口就被削減了三分之一。
這一年,被稱為——災禍年,成為人類歷史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好在第二年開始,有人“覺醒”了。
這部分覺醒的人擁有了超越常人理解的各種特殊能力,甚至可以對抗厲鬼,宛如機械降神般被奉為救世主一樣的存在。
國家緊接着成立了靈異處理部門,收編這些覺醒者開始有計劃高效率的對抗厲鬼,用了一整年的時間將城市內大部分活躍的厲鬼給清除掉了。
人類社會全靠他們才得以再次回歸較為穩定的狀態。
但災禍年後,整個社會階層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無論你之前是什麼人,文化水平,經濟水平等一切外界因素怎麼樣,一旦覺醒被靈異處理部門收編,將會平步青雲,一步登天。
靈異現象還在偶爾發生,厲鬼的危機依舊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浮在民眾頭頂,唯獨覺醒者才是人類真正的有效力量!
然而幾人在交談羨慕之際,導員的目光不經意間撇到會場出口的位置。
那兒站着一個撐起大紅色油紙傘,身材嬌小滿臉驚恐的古怪女生。
“這孩子怎麼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導員有些不解,正準備問問旁邊的老師有沒有人認識那個女生。
但她還沒說出口,驚悚的一幕就出現了——
那名打着油紙傘的女生緩緩將頭歪在一邊,看上去似乎有種賣萌的感覺,但隨着她露出驚恐表情的腦袋漸漸從四十五度傾斜成九十度,接下來更是旋轉到胸口,最後脖子承受不住這種扭曲程度徹底斷裂之時,血液宛如噴泉般衝天而起。
濺射出來的血液剎那間就將周圍人的臉上蓋上一抹血紅。
尖叫和恐懼開始蔓延。
“啊!死人了!”
“血!好多血啊!救命!”
一時間整個會場亂做一鍋粥。
然而伴隨着女生的詭異斷頭死亡,她手中的油紙傘就像是被無形的風吹起一樣,在會場上空飄動起來。
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當油紙傘在半空中徹底遮過一個人的頭頂時,那人便會像之前的女生一樣,腦袋不自覺的開始扭曲,直到徹底斷裂血如泉涌!
“鬼!是鬼!”
“靈異現象爆發了!救命啊!”
所有人開始拼了命地朝其他方向的出口擠過去,沒人想落在後面莫名其妙的變成人血噴泉。
可越是這樣擁擠,人群疏散的速度就越慢,油紙傘掠過的地方人群就越密集。
原本令人昏昏欲睡的無聊畢業典禮,轉眼就變成了一副人間煉獄的模樣,會場的地面瞬間就被大量的鮮血染紅,人們就像踩在血河上掙扎逃跑。
“這可是我的管轄範圍!你這傘鬼未免太囂張了吧!”
在所有人慌亂之際,一個冷靜中透出些許憤怒的聲音在一眾求救哭泣的悲鳴中顯得格格不入。
不少人下意識的回頭看向聲音的主人,正是主席台上的白衣男子,那名靈異處理部門的覺醒者!
對啊!今年畢業典禮請了一個覺醒者過來的!
一時間眾人心中希望大起。
擁擠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不少,目光中滿是希冀的看着白衣男子翻下主席台,在發現油紙傘的第一時間他就朝這邊快速狂奔過來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威脅,油紙傘試圖往更高的地方飄動躲避白衣覺醒者。
可未曾想白衣覺醒者猛地一蹬地面,那光滑的瓷磚赫然出現一道蜘蛛網般的龜裂。
伴隨着腳部發力,他整個人竟然直接高高躍起到近四米的半空中,與正準備飄走的油紙傘持平。
他目光凌冽,伸出右手按在油紙傘頂部冷聲說道:“給我下去!”
話音剛落,白衣覺醒者的右手手掌中心豎著裂開一道縫隙,隨後縫隙蠕動着緩緩張開,露出一隻詭異萬分的眼珠,目不轉睛的盯着油紙傘。
看似輕描淡寫的一眼,油紙傘竟然直接停止了飄動,不僅如此,整把傘更是合攏啪嗒一下無力的落在了地上。
隨着油紙傘合攏落地,白衣覺醒者手中的眼珠也開始佈滿血絲,甚至隱約能看見一抹血紅從眼珠內滲出。
很顯然,短暫的全面壓制傘鬼也給他帶來了不少的負擔,一旦眼珠閉上,油紙傘將會再次暴起殺人。
但白衣覺醒者怎會給這樣的機會?
他立馬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和一個拇指大小的瓶子,打碎瓶子將其中詭異的紅色液體塗抹在匕首上,一股惡臭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液體在匕首上就像擁有生命一樣蠕動。
他一把將其刺向油紙傘。
出乎意料的是,作為鬼的油紙傘本體竟然輕而易舉的被刺破,白衣覺醒者快速舞動匕首,片刻間傘就化為了滿地碎片。
很顯然那瓶不知名的液體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得……得救了!”
“這就是覺醒者嗎?!”
“嗚嗚嗚!那傘差一點兒就到我頭上了!救命恩人啊!”
所有人緊繃的心情看見滿地傘碎片的時候一下子就放鬆下來,已經有人開始歡呼雀躍了,大聲讚美和感謝白衣覺醒者。
那種撿了一條命的劫後餘生甚至也讓不少人都哭出了聲。
“大家放心!鬼已經被我……”白衣覺醒者轉身開口準備安慰周圍的民眾。
可話音未落,異變再起!
剛才那些已經被油紙傘禍害的屍體,竟然無風自動緩緩飄向半空中。
緊接着就是令人更加毛骨悚然的一幕。
嘭——
就像是一把傘被撐開時發出的嘭嘭聲,那一具具屍體瞬間發生劇烈的形變,以肢體為傘骨,皮肉為傘面。
它們赫然被撐成了一把把不停往下滴血的“油紙傘”。
屍體油紙傘一眼掃過去起碼有十來把,它們越飄越高,朝眾人的頭頂移動過來。
不僅遮住光線在地面形成一大片灰暗,更是在眾人心裏蓋上一片陰霾。
白衣覺醒者立馬看向地上的傘碎片,卻發現那兒早已空無一物。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手心那已經完全閉合的眼珠,同樣泛起不可避免的絕望。
沒想到那傘鬼竟然還有這樣的後手!
“頭!我的頭不受控制了!救命!”
人群中又開始傳來一聲聲慘叫。
嘀嗒——
白衣覺醒者感受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滴落在自己肩上,下意識地扭頭看過去。
那原本潔白無瑕的衣服上,憑空多出了幾滴血紅。
他絕望地抬起頭,發現自己頭頂已經多出了三五把屍體油紙傘,它們正在不停地往下滴血染紅白衣。
一股不可抗力直衝大腦,白衣覺醒者發現自己的頭已經傾斜到九十度了。
咔嚓——
血柱衝天。
…………
“啊!”
伴隨一陣驚慌失措的叫聲,白衣覺醒者從主席台上猛地站了起來。
望向身邊正常進行的畢業典禮,周圍人不解的表情,以及自己兜里完全沒有使用過的匕首和珍貴的血瓶。
他汗如雨下。
“剛才……只是做夢?”手還有些微微顫抖,他甚至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腦袋以確保它還在脖子上。
那一切都是如此真實。
還好只是這無聊的畢業典禮讓自己打盹做夢了而已,要真有如此恐怖的鬼在這兒爆發靈異現象,那可是一場慘案啊!
但慶幸了幾秒鐘后,白衣覺醒者依舊滿眼擔憂地看向會場底下。
覺醒者幾乎不怎麼做夢,偶爾有做夢的跡象多半也是對某種危機即將到來產生的刺激導致。
在夢裏那傘鬼可是只用了幾分鐘就將這兒化為了人間煉獄。
萬一那夢境成真了呢?
自己無論如何都打不過那傘鬼啊!
於是他探頭望向剛才夢中一開始出現靈異現象的地方,竟然真的發現了一把古怪的大紅油紙傘正靠在出口的牆邊。
此時旁邊正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生面露好奇地靠過去,準備伸手拿起油紙傘欣賞一下。
“不要碰那把傘!”
白衣覺醒者頓時顧不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形象,下意識地開口大聲呵斥道。
這一刻,夢中那不可抗力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不自覺的開始扭動了,脖頸處隱約浮現出一種幻痛!
難道這一切真的要發生了!?
噠噠——噠噠——
腳步聲離那把油紙傘越來越近,白衣覺醒者眼中甚至緊張得冒出一縷血絲,可惜他所在主席台離東出口太遠了,無論如何也來不及阻止傘被打開的結果。
然而就在此時,女生身邊不知何時走過去一個面容清秀的男生。
他搶先一步攔住了女生,滿臉歉意地說著:“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傘。”
說罷,絲毫沒有理會旁邊女生的想法,一把抓起油紙傘,往上面貼了一張畫紙就朝會場外走去。
沒能欣賞到油紙傘的女生有些惋惜,張口準備詢問男生在哪兒買的傘,但只看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啊?”台上的白衣覺醒者看着那男生的背影更是愣住了。
想像中觸碰油紙傘后厲鬼爆發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那油紙傘就這麼被人隨意拿走了!?
情緒劇烈起伏之下他踉蹌着差點兒從座位上摔下來。
這下子他突然懷疑自己是否太緊張了,或許那就是一把普通的油紙傘呢?
畢竟,厲鬼確實沒有出現啊!
但片刻后情緒穩定下來,白衣覺醒者還是有些不放心地拍了拍旁邊剛發言完回到座位上的校長。
他看似隨意地問道:“徐校長,東出口那個離開的男生你認識嗎?”
本來就是隨口一問,或許畢業典禮結束后自己還得再去調查一下,畢竟一個學校這麼多學生,校長能記住幾個人?
卻沒想到被搭話后感到受寵如驚的徐校長看了一眼后還真回答了!
“您說那個抱着傘的男生?當然認識,全校估計一半的老師學生都認識他,莫非他也有什麼地方得罪您了?”
“嗯?‘也’字從何而來?”
白衣覺醒者愣住了,怎麼感覺徐校長提起那男生的時候有點兒咬牙切齒。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徐校長嘆了一口氣才說道:“唉沒什麼,一個行為比較古怪,說話也容易得罪人的學生而已。”
“你告訴我名字就行了。”白衣覺醒者搖了搖頭,表示他沒有得罪自己。
徐校長一字一句地回答着:
“新聞系畢業生——吳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