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說我要當學生了
雖然人人叫昂熱“校長”，但了解他的人沒誰會真拿他當成慈眉善目的教育家。
他緊盯了秦楚三秒鐘，才放下酒杯，掏出手帕。
秦楚把手在床單上抹了抹，看昂熱抬起視線，靜靜地眺望窗外，凝視逐漸復蘇的花花草草。
昂熱今早開着自己那輛拉風的瑪莎拉蒂，原本準備去見一位老朋友，可是就在他閃轉騰挪的當口，一個東西重重砸在了他的擋風玻璃上。
他雖然對車子毫不心疼，可依然被驚了一下。
畢竟刮刮蹭蹭可能常有，但真要說有東西直接砸在他的擋風玻璃上，在他近百年的駕駛生涯中，還是第一次。
任誰都知道，這個老傢伙在開車時，也不忘磨練自己的言靈。
加上這個年輕人剛才從自己手裏奪杯的感覺。
昂熱將半杯馬天尼一飲而盡，任由辛辣從唇舌直到胃裏，只是喉頭滾了滾。
儘管對黃金瞳沒有任何反應，秦楚還是在昂熱身上感受到了壓力。
也許是因為年齡上的巨大差距，抑或是那掩飾不住的血腥味。
秦楚緩緩調整呼吸，靜待着昂熱的表態。
完全說不上猛烈的陽光照在昂熱的身上，還沒有之前他眼中的金光明亮。
同時也灑在秦楚身上，秦楚享受着午後的溫暖，大腦卻在飛速轉動。
實在不行，就讓富山雅史洗一下吧，做個鴕鳥其實也不錯。
可這個世界有龍啊，弄不好就會直接沒命的吧。
但我只是個亂入的普通人啊，未必就會那麼倒霉被波及……
不過，真的還是普通人么？
窗外，風吹着還沒完全泛綠的樹葉搖曳，沙沙地響着。
時間彷彿凝固，秦楚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因為眼前這位一百多歲的老人，對時間的確有着非凡的理解。
最少現在的自己，還是遠遠不及的。
所以想掌握時間，卡塞爾學院的確是個好的選擇吧？
最終，還是秦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選擇開口。
“校長先生，我先講話，並不是因為我被您嚇住了或急於解釋，只是因為我尊老愛幼。而且我始終堅信，對於雙方都有利的事情，無所謂誰先發言。”
昂熱頗有興緻地看向秦楚，回味着他這番言辭。
眼前的年輕人約莫二十幾歲，身材修長消瘦。
長着一雙並不惹人討厭的笑眼，雙瞳如墨。
……
天色漸晚，秦楚獨自坐在病房，手拿電子萬年曆，看着下午昂熱看向的窗外。
夜色籠罩，給下午的一切都蒙上輕紗般的陰影。
難搞的老頭啊，我帶着上帝視角來的，都差點兒被你唬住了。
思緒飄回到下午的對話，相談甚歡，可就連昂熱臉上的皺紋似乎在提醒秦楚，他的出現、他與世界的聯繫、甚至他即將面臨的情況，都遠比想像中要複雜。
其實都不用他唬自己，本就極為敏感的秦楚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自己對世界的理解，甚至腦海深處的某些還掩藏着的記憶，的確不同了。
小說里穿越一般看起來是都挺酷的，可真發生的時候你就懂了。
下午秦楚的確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並做好選擇，可現在冷靜思考一下也來得及，畢竟那是個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世界啊。
他看向手中的電子萬年曆，一分鐘內第三次顯示21點整。
奇妙的時間啊。
秦楚不由想起曾幻想過的那些絢爛場景，閱讀最大的魅力之一，不就是可以創造無數的想像空間么？
卡塞爾學院，無疑是自己實現這些想像最好的港灣。
這就是所謂的“權”與“力”么？
你染指過，就很難獨善其身了。
那就不如看看，究竟能做到什麼樣。
話說回來，乾坤未定，先抱個大腿保命總沒錯吧？
先生存后發展嘛，不寒磣。
一周后，昂熱提着兩個蜜瓜走進病房，並和秦楚進行了交流。
“秦楚，既然你有這個想法，那我們需要對你進行一些測試，很專業很嚴格的那種，以此來判定你的血統和就讀資格。”
“噢，‘3E’嘛，我知道的。”
“對你來說或許包括但不局限於‘3E’考試。我們需要掌握你的血統，你的身體狀況，甚至是你的心理情況。才能判別你是否能夠入校就讀。還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提前告知你。那就是，如果你真的不具備血統，雖然對於一周前開車撞到你這件事我的確很抱歉，可我依舊不能讓你進入卡塞爾學院。以及你對我提出不要找富山雅史教員來見你的要求，我也沒辦法滿足。相信我，如果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話，見一見富山雅史對你絕對是有好處的。回到你的生活去，那裏對你來說，才是真實的世界。”
秦楚內心撇了撇嘴，我倒是想回去，可我得回得去算啊。
不過，與其說是昂熱開車撞了自己，倒不如說被他救了一命。
正是飛到秦楚面前的反光鏡，讓他看到了當時渾身浴血的自己，也讓他感受到了時間好像不是無形的。
當時他察覺到不斷流逝的生命力，似乎重新被吸回身體，而隨後的昏迷倒更像是脫力了。
秦楚這一周里仔細感受過目前的身體情況，清楚當時的傷絕不是被車撞了造成的，看現在的狀態，別說是那台高速行駛的瑪莎拉蒂，就算是一輛重裝坦克，也不當什麼事兒。
“當然了，我對你有信心，以我之前跟你的交談和親眼所見，我相信你會是我們在等待和尋找的那種優秀的年輕人。以上只是把最壞的結果告訴你，你不需要產生心理負擔。對於你這種年輕人，我覺得只需要稍加引導，就會展現出非凡的天賦，成為出眾的……”
說到這昂熱頓住了，秦楚也沒有說話。
不過兩個人心裏一閃而過的都是三個字。
屠龍者。
“校長，我想您一直都搞錯了一個問題。”
看着已經起身準備告辭的昂熱，秦楚這樣說了句。
“我好像從來就沒跟您說，我是想去卡塞爾學院當學生吧？”
昂熱的表情忽然精彩了起來，儘管卡塞爾學院一直都有着招進修生的傳統，但是進修生門檻可比普通學員高多了啊。
等等？進修生說到底也是生啊。
什麼意思？這小子該不會是想訛我一手，搶我的位置吧。
真沒想到，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現在世道已經成了這樣，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居然來訛我一個一百多歲的老頭子，要不幹脆……昂熱手腕上的折刀不自主地向手裏滑去。
“很抱歉校長，對於您所說的‘優秀的年輕人’，我實在是有着很大距離，但是如果您信得過我的話，對於培養優秀的年輕人，我絕對是很有一套的。畢竟我對他們有着超乎尋常的了解，也樂於和有能力幫助他們。”
……
出院的前夜，秦楚躺在床上發獃，身體並沒有什麼肉眼可見的變化，看上去只是比起上一次經歷2009年時成熟了。
不過，除了肉眼可見的地方，似乎全都是變化。
下意識拿起手機，摩挲着這款堪稱古董的iPhone3G光滑的背面，秦楚不由想起了以前和朋友喝酒聊天時他們說起過的。
“我要是能回到過去，最好直接回到2014年，梭哈巴西1比7輸給德國，賺個盆滿缽滿。”
兄弟啊，希望你回到過去的時候，能去一個可以專心搞錢而不是首先要考慮保命的世界。
不過秦楚也有點慶幸，2014年，一切都太晚了。
2009年，好像什麼都剛剛好。
只要能按照自己的計劃，適應這個世界，一切都有機會。
命運的齒輪只是剛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