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背叛

8背叛

“徐子易,你身為一個堂主,連個小小的青陽幫都搞不定,我養你作甚?”

慕君頡這一覺舒舒服服的睡了個痛快,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就聽蘇琅琛正用平淡卻暗含着震懾力的語氣訓話。

徐子易額頭已經有了細密的冷汗,低着頭道:“莊主,要不屬下直接把宋威和李薘都殺了,保證做的不留一絲痕迹……”

“殺了要殺的話我命蘇成派暗部的殺手去就好,還要你做什麼?”蘇琅琛鳳眼微挑,冷冷看向徐子易,“我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掌握住青陽幫的實權,然後名正言順的扶植宋威做傀儡。你把人都殺了,把事情鬧大了不說,我扶植誰當傀儡去?”

徐子易自知有錯,跪下來求道:“求莊主再給我一個月,我再想想辦法……”

“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已經給過你三個月的時間了。”

蘇琅琛語氣依舊清淡,卻無形中有種強壓壓迫着人的神經。徐子易跪在地上不敢回話,其他人也是大氣都不出,氣氛彷彿一瞬間凝固了,屋內頓時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這時候,卻有個小小的聲音響起,還帶着剛睡醒的沙啞:“……琅琛。”

蘇琅琛低下頭,看到懷裏的慕君頡已經醒了,正睜着一雙大眼看着他,瞳仁柔柔亮亮的,像會說話。

議事廳的書案比較高,下頭的幾個堂主又沒敢認真盯着蘇琅琛那邊看,所以根本不知道慕君頡也在。一聽到慕君頡的聲音,一個個先是愣了愣,接着都暗暗鬆了口氣。就連蕭躍也在心裏默嘆徐子易今日真是命好,竟輪到少主在場。

果然,蘇琅琛的神色頓時柔和下來,低下頭輕聲問懷裏的小孩,“睡醒了?餓不餓?”

慕君頡雖然從早上到現在什麼也沒吃,但是他剛醒,沒什麼胃口,於是搖搖頭。

蘇琅琛軟言勸道:“我讓人煲了茯苓排骨湯,先喝點好不好?待會好去飯廳吃晚飯。”

湯從中午就開始煲了,連骨頭也燉的又軟又爛,僕人轉眼把湯端了上來,香氣四溢。慕君頡坐直了身,看到底下跪着的徐子易,便問:“徐大哥做錯什麼事了么,為什麼要罰他跪在地上?”

蘇琅琛細心篩瀝去了中藥和排骨,只剩下清亮純香的湯汁,然後倒進小瓷碗裏,一邊用湯匙舀了湯餵給慕君頡,一邊淡淡掃了徐子易一眼,“他辦事不利,罰他跪算是輕的了。”

“什麼事辦的不利?”慕君頡從一年前就在蘇琅琛的教導下開始處理事務,對庄中發生的大小事都有一點了解。他張嘴喝了一口蘇琅琛喂的湯,想了想又問:“是不是青陽幫的事?”

“恩。”蘇琅琛又舀了一勺湯仔仔細細的吹涼了,一邊命徐子易將這三個月來的所為再彙報一遍給慕君頡聽。

青陽幫在江湖上不大不小,在蘇琅琛眼裏更不過是個下三流的草寇河盜組成的烏合之眾,根本不值一提。但自從半年前青陽幫新上任了個副幫主李薘,不知以什麼手段控制住了平江到杭州一帶的水域,整個幫派都跟着壯大起來。棲霞山莊有將近一半的生意需要走水路,偏生青陽幫不知好歹,過往的貨船不是收費就是打劫,雖然不足為懼但也甚為頭疼。蘇琅琛命徐子易不着痕迹的架空整個青陽幫,順便控制平江到杭州的整片水域,可徐子易忙了三個月,只差派人直接把整個幫都滅了,也沒尋到什麼突破口。

慕君頡認真聽徐子易說完,點點頭說,“有時候,外部施壓過大,他們內部團結一致對外,反而會形成強大力量,難以取勝。但是,如果他們內部起了糾紛或隔閡,互相反目為仇,我們則能不動一兵一卒獲得成功。”

蘇琅琛對青陽幫的事心中早有定數,卻只管繼續給自家小孩餵食,有意放手鍛煉慕君頡自主處理事務的能力。慕君頡小口小口的把湯咽下去,問徐子易:“既然從外部入手不行,有沒有考慮內部?青陽幫內部沒什麼矛盾嗎?”

“都查過了,沒有。”徐子易道:“李薘曾救過宋威一命,之後被宋威引為副幫主,宋威感激李薘的救命之恩,李薘感激宋威的知遇之恩,兩人之間不要說矛盾了,都到了生死之交的地步了。”

“沒有矛盾就製造矛盾。”慕君頡歪歪腦袋,甜甜一笑,“反間者,敵之間而間之也。兩個人之間相交越好,面對背叛和欺騙就越是覺得憤怒和不可原諒,憤怒會讓人失去對事物的基本判斷。而人心就是那樣奇怪的東西,一旦產生了間隙,哪怕只有一絲一毫,也無法恢復如初了,裂痕反而會越來越大。”

“製造矛盾的方法有很多,這方面就不用我多說了吧?”慕君頡頓了頓,又道:“不過我這邊也想了一個,徐大哥可姑且一聽,簡單說來就是無中生有再加栽贓嫁禍。青陽幫也安插了我們的人對不對,你可以先……”

慕君頡和徐子易已經認真討論開來,蘇琅琛卻有些怔怔的看着慕君頡,神情帶着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周遭的聲音似乎都沒有入耳。

直到所有事務都處理完,蘇琅琛和慕君頡回到琅閣偏廳,蘇琅琛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慕君頡分毫,猶疑片刻后輕聲開口:“慕慕,你剛才……”

蘇琅琛還沒說完,就被慕君頡打斷了。小孩像小鴿子一樣側着腦袋問:“琅琛,你是想說我用挑撥離間計來對付青陽幫,手段不夠光明正大,對不對?”

“當然不是。”蘇琅琛果斷的搖頭道:“成大事者,當斷則斷,能狠則狠,別說是對青陽幫這種不守江湖規矩的河盜,就算是對名門正派,也沒必要婦人之仁。弱肉強食,贏者生存,婦人之仁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以你的年紀,能有這樣的殺伐果斷,雖然還不夠成熟不夠狠決,但已經很難得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

慕君頡聽罷,忽然眨了眨眼:“琅琛,是不是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怪我啊?”

蘇琅琛看着慕君頡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有些好笑的點點頭。

“那我要是找人挑釁滋事、打架鬥毆呢?你也不怪我?”

“嗯,”蘇琅琛對慕君頡的武功很是放心,知道小孩聰明精怪,更是個從來不會吃虧的主兒,道:“你打贏了我有獎。”

“我要是把人家給打傷了呢?”

“打傷了我賠償。”

“我要是殺人放火呢?”

“你要殺誰,我替你殺;想放火,我幫你點,”蘇琅琛語氣平和的像是在說一件極正常又理所當然的事,“不然你毛手毛腳的,我怕你會燒到手。”

“我……”慕君頡挫敗的撅起嘴,反倒被蘇琅琛淡定的態度弄的憋悶起來。那邊僕人已經布好了晚飯,飯桌中間擺了個青釉瓷瓶,插了幾支新摘的茶花,紅色的花朵吐蕊爭艷,讓人看着賞心悅目,勾起了幾分食慾。清淡的花香混着飯菜香一起傳來,慕君頡也覺得有點餓了,頭回自發自覺的跑去飯桌吃飯。

蘇琅琛跟在慕君頡身後落了座,隨口問了句:“這花是誰摘的?”

正在一旁擺碟子的蘇燕忙停了手裏的活,恭恭敬敬的答:“回莊主,是奴婢。”

“這花開的不錯。”蘇琅琛抬頭掃了蘇燕一眼:“你就是慕慕前些天從墨閣要來的那個吧?”

“是,奴婢蘇燕,一定盡心服侍少主。”

“嗯,看起來還算聰明穩重。”蘇琅琛點點頭,話鋒一轉:“但在棲霞山莊,再沉穩聰明也沒用,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蘇燕忙認認真真的道:“奴婢自當對棲霞山莊忠心耿耿。”

“我不需要你對山莊忠心,也不需要你對我忠心,我只要你對慕慕忠心就夠了。”蘇琅琛夾了一口菜到慕君頡碗裏,“若你對慕慕有半點不盡心,我不介意讓你體會一下什麼叫連死都是一種奢侈。”

蘇燕立即跪下來,言之鑿鑿:“請莊主放心。”

雖然蘇琅琛已經命人查過蘇燕的身世背景,但蘇燕今後畢竟是貼身伺候慕君頡左右的,蘇琅琛不允許出現半點差池,怎麼也得敲打一下。慕君頡多少也知道蘇琅琛的用意,便沒有吭聲。慕君頡吃了幾口飯,又想起蘇琅琛剛才沒說完的話,問道:“琅琛,既然你方才想說的不是青陽幫,那是什麼?”

蘇琅琛微微一滯,臉上又浮現出那種複雜的神色,緩緩開口:“慕慕,你先前在議事廳,有說過兩個人之間相交越好,對背叛和欺騙就越是不可原諒,而人心一旦產生了間隙,哪怕只有一絲一毫,也無法恢復如初了……”

“嗯,”慕君頡低頭認真啃手裏的雞翅尖,有些不解的問:“怎麼了?”

“假如,”蘇琅琛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怎麼開口,“我是說假如,有一天你得知你身邊最親近最在意的人曾經欺騙過你,你能原諒他嗎?”

“那要看是什麼事了,我也經常騙人玩啊!”

“不是你平日裏玩鬧的那種欺騙,是那種情感上或原則上等比較嚴重的欺騙。”

慕君頡微皺起眉想了想,然後搖搖頭說:“不能。”

蘇琅琛神色微變,“若那個人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也不能原諒嗎?”

慕君頡放下手中啃完了的雞骨頭,說:“就算情有可原,但欺騙總歸是欺騙,那些苦衷和情非得已,都不過是為自己找的借口罷了。”

“…是嗎……”蘇琅琛的聲音聽起來竟有絲失魂落魄的味道,慕君頡敏銳的感覺有些不對勁,輕聲問:“琅琛,你怎麼了?”

“沒事。”蘇琅琛抬頭看向慕君頡,表情已瞬間恢復正常,然後夾了一筷子青菜到慕君頡碗裏,“不要光吃肉不吃菜,挑食對身體不好,就長不壯了。”

慕君頡最怕吃青菜,不滿的頂嘴:“要是我長的又胖又壯,最後長成張飛那個樣子,五大三粗又滿臉鬍子怎麼辦?”

“又胖又壯也沒什麼不好的啊,身體健康就行。來,張嘴,”蘇琅琛將青菜送到慕君頡嘴邊,面不改色的繼續餵食,“你就算長成張飛,也是聰明可愛的張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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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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