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帝位

68帝位

見慕君頡臉色不好,趙宗治以為慕君頡身體不舒服,立即伸手摸了摸慕君頡的額頭,“是不是哪裏又難受了?”

慕君頡回過神,悶聲道:“早上起的太早,有點困了。”

“吃完東西再睡。”趙宗治站起身,“你不是要吃蟹嗎?我去做。”

趙宗治走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黑了,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月亮也都被雲遮住,天陰的似乎要下雨。

夜幕漸深,整個嚴府的人都開始進入夢鄉,本該入睡的慕君頡卻一個人出了門。

才一出門慕君頡便一愣,不料白天來過的蘇琅琛竟然還會出現,慕君頡微皺起眉,當做無視一般的往前走。

蘇琅琛同樣沒想到慕君頡會在這個時辰出門,眉頭忍不住也皺了起來,上前擋住了慕君頡的去路,“慕慕,都已經那麼晚了,你要去哪裏?”

中午從嚴府離開后,蘇琅琛便回東方遠那處理了一些棲霞山莊快馬送來的信件,直到天黑,一整天胃裏空空的,卻一點食慾都沒有,什麼也不想吃。

才離開一個下午,他就又想慕君頡了,想見他,想聽他說話,想呆在他身邊。

已經入夜,身體感覺到睏倦,思緒卻異常情緒,白日裏所見到的慕君頡的樣子不斷在眼前回放,逼使蘇琅琛再也睡不着,遊魂一樣又來到嚴府門外,彷彿只要能待在離慕君頡更近一點的地方就足夠了,心裏才能獲得安寧。

慕君頡一言不發,企圖繞過蘇琅琛繼續走,卻再次被蘇琅琛擋住,蘇琅琛的語氣雖輕,但態度很堅持,“慕慕,現在已經快亥時了……”

男人身姿挺拔的站在那裏,神色平靜而溫柔,可眼底的顏色黑沉的讓人有點發毛,莫名讓慕君頡想到了兩年前,終於開口道:“亥時又如何?我就算徹夜不歸也和蘇莊主無關,麻煩你讓開。”

蘇琅琛沒有動,迎着慕君頡的目光,黑沉的眸色里儘是深情,然而細看下來依舊帶有一絲犀利,雖微不可查,可與之對視的時候彷彿能被看穿內心。

是蘇琅琛與生俱來的侵略感,哪怕對方將視線躲移開來也無濟於事。慕君頡不躲不閃,自始至終都神色坦然,然而那種太過熟悉的眼神使他無法控制的回憶起當年。和如今日一樣黑沉的夜晚,稍一回憶,便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已快被遺忘的那種痛楚。

那種傷心和那種屈辱……

原來仍那麼深刻,就算有意忽略還是忘不掉。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慕君頡面無表情的抿着唇,睫毛隨着呼吸微顫,相較於靜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蘇琅琛,看起來似乎更有些情緒起伏的樣子。

一頂馬車由遠至近,喬裝之後親自來接慕君頡的趙曙遠遠的就透過轎簾看到了對峙的兩個人。

趙曙走上前,自幼養成的良好教養使他終究還是禮貌性的跟蘇琅琛打了聲招呼,語氣帶着一絲皇家特有的疏離,“蘇莊主。”

趙曙的聲音讓蘇琅琛的眸色變得更加深黑,蘇琅琛沒有看趙曙,仍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的望着慕君頡。

面對慕君頡,趙曙的聲音褪去了疏離,只剩一片溫柔:“慕慕,走吧。”

蘇琅琛隨着趙曙的話微眯起眼,依舊不動聲色的望着慕君頡,視線彷彿能由虛轉實,給慕君頡一種會被他的視線釘在原地的錯覺。

“慕慕。”夜風寒冷,趙曙伸出手握着慕君頡的手,再一次開口催促。慕君頡的手冰的沒有一絲溫度,趙曙皺起眉,抬手為慕君頡披上披風。

蘇琅琛還是望着慕君頡,一句話都沒有說。

慕君頡終於移開眼,把手收進還帶着體溫的披風裏,繞過蘇琅琛上了轎子。轎中比外面溫暖的多,趙曙隨後進來,放下了捲簾,拿起準備好的手爐遞給慕君頡。

馬車行駛之後慕君頡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心跳有些不平靜,低下頭,目光落在了虛空之處,眼前卻浮現起蘇琅琛那雙安靜而黑沉的眼。——雖然對方一句話都沒說,但他能明明白白的讀懂蘇琅琛眼裏的意思。

慕君頡是真的沒想到蘇琅琛今晚還會再來嚴府,他就算是還怨恨蘇琅琛,但也不至於利用別人來刺激他的地步。

這樣未免太幼稚,甚至是卑劣不堪。

慕君頡抱着手爐蜷在車廂角落,低頭時長長的黑髮滑落下來,鋪散在肩上,露出纖細的脖頸,弧線優美又蒼白到毫無一絲血色,看起來有種病態又堅韌的美感。

迷惑於那特有的氣質中,趙曙半響才低低開口,聲音猶如箜篌,空明飄渺似帶着蠱惑,“慕慕,不要回頭,你值得更好的。”

慕君頡抬起頭,眼神似乎有一絲迷茫,趙曙伸出手,無比輕柔的撫上慕君頡散亂的額發。

慕君頡卻不動聲色的躲開了,再抬眸的時候眼底一片清明,彷彿剛才那一剎的迷茫只是趙曙的幻覺。

“殿下,我們該談正事了,”慕君頡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遞過來,勾起唇角淡淡道:“這是我跟您合作的誠意。”

稱呼的變化讓趙曙忍不住微眯起眼,待接過紙卷,才看了一行就臉色一變。

裏面密密麻麻的記錄了元昊這三個月以來在汴京的所有舉動,甚至包括何時何地見過什麼人,及其談話內容,除此之外,竟還有洛書圖的消息。

西夏蓄勢已久,兩國戰爭一觸即發,光憑和西夏太子私下會面這一點,就足以叛國之名獲罪。趙曙雖為皇子卻沒有實權,如果能憑此機會擊斷以李太師為首的趙從古一派的臂膀,並順手將其接管……

趙曙粗略瀏覽下去,待看到洛書圖三個字,指尖一頓。

慕君頡輕輕開口,一字一句:“我能助你成皇。”

封閉的車廂既隔絕了聲音又隔絕了別人的視線,在車廂中談話要比別處安全的多。駕車的是趙曙的心腹,深更半夜,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車輪發出的輕輕聲響襯托的街道更顯冷清。

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再多言語,趙曙在暗處猛然握緊了手掌,然後直接了當,“你要什麼?”

“絕對的信任,和僅次於你的權力。”

趙曙直直看向慕君頡,慕君頡也回望着他,少年曜石般的眼瞳被轎頂的夜明珠折射出幽深的光芒,就像是一個黑色的漩渦,帶着神秘和魔力,讓人琢磨不清卻欲罷不能。

“好。”這輕輕一個字許諾重逾千金,趙曙鬆開手掌,取出從懷中不離身的一塊小小令牌,“我有暗衛二十八人親兵三百名,可任調遣;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除了汝陽王外另有四人,全部可信;還有其他各處安插的暗樁和親信,我會把名單給你。”

令牌上殘留的體溫傳到慕君頡手上,牌面上的繁複花紋在光照下流轉出妖嬈的軌跡。

慕君頡想要權力,卻並不單純為了報仇。也許是皇家血脈與生俱來的天性,也許是痛恨被人掌控的感覺,不甘於被擺佈的命運,他渴望擁有權力,如果每個人都必須要選一條路才能走下去,那麼他寧願選擇在權利這條路上不斷往前走,直到末路。這樣就算是死,也要轟轟烈烈的死在人們的敬仰和畏懼里。

收起令牌,慕君頡坐直了身體,“趙從古和元昊的合作不過是各懷鬼胎,趙從古想利用元昊成為日後兩國交戰議和的功臣,從而成為他奪位的最大籌碼;元昊則想利用趙從古去查洛書圖的消息。”

趙曙眉頭越皺越深,“元昊真的找到了洛書圖?”

“據目前的消息來看是這樣。不過,元昊在乎的並非洛書圖,”慕君頡抬眉看向趙曙,稍稍停頓了幾秒:“而是持有洛書圖的人。”

趙曙神色變得更加凝重,沉思片刻后,竟是勾起唇角笑了笑,“沒想到元昊的野心如此之大,有機會真想親自會他一會。”

見趙曙已經想通原委,慕君頡也不再多說,只是道:“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元昊找到的洛書圖究竟是真是假。”

趙曙的語氣帶了幾分自嘲:“持有洛書圖的人,極有可能就是流落在外的皇族後裔,嚴格說來是比我這個‘偽皇子’還名正言順的真皇子。可是,”趙曙頓了頓,微眯起眼,“元昊想通過扶持傀儡皇子為帝的辦法兵不血刃就控制整個大宋,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皇子,”慕君頡不動聲色望着趙曙,不放過他的任何錶情,“你打算怎麼做?”

“……曾有很多親信勸我要先下手為強,永絕後患。”趙曙緩緩吐了一口氣,隔了半天才再度開口,“可我私心裏想的,卻是希望他能平安回到皇宮,早日認祖歸宗。……他合該是地位崇高的皇子,卻流落在外,也不知道一直以來是過着什麼樣的日子,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受苦……”

慕君頡嘴角輕挑成一個諷刺的弧度,“殿下,您可知婦人之仁乃兵家大忌?”

“那是對敵人,”趙曙抬起頭,“而他畢竟屬於親人。無論如何我們都流着同樣的血脈,這一點無法磨滅。如果元昊手裏真的握有皇子,”趙曙聲音轉冷,眼神繼而帶了一絲狠厲,“我趙家的人,還輪不到他一個外人來左右。”

慕君頡回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子時,一路使着輕功悄無聲息的走進卧房,推開門卻差點被窗前石雕般立着的黑影嚇了一跳。

“回來了?”屋裏沒有點燈,一片漆黑,蘇琅琛的聲音鬼魅般飄忽的傳過來。

深宮怨婦般的語氣點燃了慕君頡身上的惡劣因子,慕君頡一言不發的轉身就退出屋,反正房間多的是,換一間好了。

然而一隻腳剛出房門就被蘇琅琛攔腰抱了過去,緊接着下一秒,整個人已經被迫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軟的褥子,身上是蘇琅琛籠罩下來的高大身軀。

慕君頡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出,足足用了八分力。

慕君頡如今的內力已不可同日而語,蘇琅琛硬生生挨下一掌,忍不住悶哼一聲,強咽下胸口翻湧的氣血,不可避免的放鬆了壓制慕君頡的力道。慕君頡趁機坐起身,卻又被蘇琅琛壓了下去。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幾乎鼻尖相碰,慕君頡被迫直視着蘇琅琛的眼睛,在極近的距離下清楚的看到對方黑沉的眼裏含着無數強烈而複雜的情緒,似乎有刀刃在其中掙扎和揮舞,讓他忍不住產生一種會被他的目光割碎的錯覺。

因為極度的隱忍,蘇琅琛的呼吸都有些沉重,滾燙的氣息噴在慕君頡臉上,無比灼熱。

既無法推開蘇琅琛,又不見他有下一步動作,慕君頡便放鬆了身體任由對方壓着,蘇琅琛把頭埋進慕君頡脖頸,緊緊摟住少年微涼的身體,過了許久,壓抑的低喚傳來:“……慕慕,……慕慕……”

慕君頡一動不動的睜着雙眼看向屋頂黑空之處,彷彿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低喚聲漸漸消散在空氣中,慕君頡終於冷冷開口,“抱夠了沒有?夠了就放開。”

蘇琅琛放開慕君頡,深深呼吸了幾口氣,“你說要與之開始的人,是趙曙?”

得不到回答,蘇琅琛輕攏過慕君頡散亂的長發,“慕慕,回答我。”

慕君頡任由蘇琅琛動作,並沒有躲,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帶着懶散和疏離,滿不在乎的淡漠神情在夜色中氤氳而妖嬈,“敢問這與蘇莊主何干?”

這神情有多美,就讓蘇琅琛拿慕君頡有多束手無策。蘇琅琛的口氣聽起來竟還算心平氣和,“你以為你真的了解趙曙?相信我,他遠遠不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所謂的溫和仁善也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皇家之人有幾個乾淨的,哪個不是骯髒不堪?!”

“夠了!”慕君頡忽然變了臉,一拳朝蘇琅琛打了過去。蘇琅琛躲開拳,握着慕君頡的手腕把整個人都鉗制在懷裏,“不過說了趙曙一句就氣成這樣,他對你就那麼重要?和一個想爭帝位權力至上的男人遙想未來,你覺得會有什麼好結果?!”

“權力至上又怎樣?”慕君頡用儘力氣要掙脫蘇琅琛,“想爭帝位的人就活該孤獨一輩子嗎?”

蘇琅琛費了一番功夫才按住慕君頡的手,順勢低頭吻進他的嘴。舌尖緊跟着纏上來,攻城掠池一般深入口腔,帶着明顯的掠奪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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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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