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順桿上爬

16順桿上爬

趙宗治皺着眉,徑直把慕君頡抱起來快步往屋裏走。屋內的溫度比外面高的多,披風上的薄雪頓時化成了水,趙宗治把慕君頡濕掉的披風脫下來掛在炭盆邊烘烤,沾染了潮氣的外袍也脫了,然後把小孩丟到炕上,裹上厚毯子,又令暗七拿燒熱的手爐來。

慕君頡一脫下袍子就打了個噴嚏,明顯已經着了涼,趙宗治也上了炕,為慕君頡輸入內力取暖。慕君頡抱着手爐半天才緩過來,動了動身子又打了個噴嚏,一臉委屈的看着趙宗治:“都是你的錯,是你把我關在門外的。”

趙宗治沒吭聲,慕君頡卻意外的從那張萬年面癱臉上看到了一絲擔心,於是順桿上爬:“木頭,你以後不要再把我關到外面了。”

趙宗治半天才嗯了一聲。慕君頡又道:“也不要再什麼話不說就生氣不理人。”

趙宗治又不吭聲了。慕君頡伸手去扯他的衣角,“木頭,木頭……”

“我沒生氣。”趙宗治終於開口。

“那你先前為什麼一句話不說就走了,還砰的把門關上。”慕君頡絮絮叨叨的嘟囔,“你老是這樣,平常半天也不說話,還一聲不吭的就生氣走人,木頭啊,你的脾氣真的很差,還整天冷冰冰的,你這樣是不對的應該改改……”

嘮叨聲被趙宗治打斷,趙宗治面無表情的重複說:“我沒生氣,只是覺得煩。”

“……啊?”慕君頡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是覺得我煩嗎?”

小孩的演戲癖又上來了,頓時一臉的傷心欲絕,把一顆受了傷害的幼小心靈演的恰到好處,泫然欲泣的說:“……原來,原來你一直都嫌我煩……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以為能和你做朋友……”慕君頡咬着唇,肩膀微微顫抖,一副強忍着要哭不哭的倔強模樣,放下手爐扔掉毯子,“既然你那麼討厭我,我這就走了,走的遠遠的,以後再也不來煩你了……”

慕君頡才掀開毯子就冷的一哆嗦,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起身下炕,低頭穿鞋。小孩演戲一向逼真,尤其是這種受傷賭氣的小小少年的戲碼更是信手拈來,鞋子故意沒有穿好,只簡單匆匆套上便拽着外袍低頭就走,還因為傷心而慌不擇路的踉蹌了一下,下一秒,便撞上了一堵寬厚溫熱的牆。

慕君頡抬起頭看了一眼堵住他路的趙宗治,立馬又低下頭去,吸了吸鼻子說:“你不是覺得我煩嗎,幹嘛還攔我。”

趙宗治一言不發的把慕君頡抱起來,慕君頡掙了下卻掙不開,只能由着他去。趙宗治將慕君頡抱回炕上,脫掉鞋子,重新拿毯子蓋好。慕君頡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也不再故作矯情,乖乖的任由趙宗治把他裹成一個球,然後縮到離趙宗治遠遠的另一邊。

趙宗治默默的起身走過去,彎下腰把手爐再次放回慕君頡懷裏,慕君頡聲音帶着鼻音:“等衣服干透了我就走,以後再也不來煩你了。”

趙宗治緩緩道:“我是覺得煩,但不是覺得你煩。”

“那還不是一樣,”鼻音越來越濃,“你就是覺得我煩了。”

“真的不是覺得你煩。”趙宗治微皺起眉,有些煩悶的來回走了兩步。從遇上慕君頡開始,就好像有些事情脫離了掌控,那種又期待又煩躁的感覺難以言說又無法形容。

慕君頡全然不知趙宗治心裏的糾結,繼續扮委屈,“我知道你討厭我,嫌我煩……”

“我沒有嫌你煩,更沒有討厭你,”趙宗治打斷他的自怨自艾,“如果先前的話讓你誤會了,那我向你道歉。”

一聽趙宗治竟然會向他道歉,慕君頡頓時一愣,抬頭看過去,卻在那張面癱臉上瞧不出任何錶情,於是裝作大度的見好就收,“……好吧,那我原諒你了。你以後都不準嫌我煩,也不準討厭我。”

趙宗治只嗯了一聲,便又不吭聲了。外面的風刮的窗戶呼呼作響,慕君頡坐直了身子,透過窗縫看外面的雪,有些失望的嘀嘀咕咕:“雪好像停了誒……汴京的雪都下的很大,可金陵的雪總是很小……下大一點多好,雪多的話就能打雪仗了……”

毯子隨着慕君頡起身的動作滑掉了一半,趙宗治抬手再次幫慕君頡蓋好,慕君頡卻扭着身子道:“我不需要毯子了,我身上已經很熱了。”

趙宗治根本不理他,自顧自的把小孩重新包的嚴嚴實實,慕君頡正扭來扭去的想掙開,忽然聽到趙宗治問:“為什麼我端着茶?”

“啊?”慕君頡轉過頭,隨着趙宗治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案桌上的木雕,又開始興奮起來,“你端的是敬給師兄的師兄茶啊!山莊裏按規矩師弟是要給師兄奉茶的,”慕君頡指着木雕笑眯眯的說:“你看,你正在端茶給我,還叫了我師哥,然後我就開心的接了茶,說師弟好乖,從此以後我們就是相親相愛、情同手足的師兄弟了,我……”

慕君頡還沒說完就被趙宗治陰沉的臉色唬得默默噤了聲。

趙宗治的額角抽了又抽。果然就不該對這個神經病有任何期待的,不管什麼事兒,這妖孽都有本事讓它轉眼破滅。

慕君頡看趙宗治不說話,伸出手去拉趙宗治的衣角,“木頭,你答應過我不再一聲不吭就生氣的。”

毯子又被慕君頡蹭掉了,趙宗治冷着臉再次幫他裹上,慕君頡卻亂動的厲害,“我不要裹毯子……”

趙宗治輕輕巧巧的就把慕君頡按住,慕君頡像只落網的小麻雀似的撲騰着翅膀在趙宗治懷裏掙扎,小聲嚷嚷:“木頭,毯子裹在身上不舒服……我感覺好熱……”

小孩軟糯的聲音帶着濃濃鼻音,趙宗治心裏咯噔一聲,隨即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果真比正常的體溫熱一些。慕君頡還在不舒服的亂動,臉紅撲撲的,眼睛也因為發熱而泛着盈盈水光。

看着慕君頡此刻的樣子趙宗治莫名也開始燥熱,單手把小孩牢牢圈住,沉聲道:“別動,熱也要蓋好。”

慕君頡扭來扭去的又折騰了一會,終於沒了力氣,只能懨懨的窩在趙宗治懷裏,聲音小小的:“木頭,好熱,我難受。”

“活該。”趙宗治板著臉,動作卻很輕柔,“你着了涼,有點低燒,發發汗就好了。”

趙宗治催動了內力,身上很快就暖的像火爐,慕君頡被大火爐摟的嚴嚴實實,又裹着厚厚的毯子,一時間熱的更難受了,有氣無力的閉着眼一動不動,平日裏靈動漂亮的眼睛都掩了在長睫下面。

看着慕君頡難得乖巧柔順的樣子,趙宗治心底似乎也有一小塊地方驀地柔軟了起來。一時間屋裏只餘一兩聲炭火燃燒的啪啪聲,靜謐而安和,卻不知院外已經鬧翻了天。

申時到了,蘇琅琛在琅閣左等右等不見慕君頡回來,隨即命人到後山去找人。待東方遠趕來,便看到蘇琅琛周身都散發著低氣壓,語氣聽起來很不悅:“慕慕不是去後山看三位長老了嗎,怎麼會找不到人?”

山莊的護衛頭頭蘇安道:“三位長老說少主未到申時就離開了,屬下已經把整個後山都找遍了……”

“阿琅,你也整天太緊張了,慕慕那麼大的人不會丟的。”東方遠見狀忙走上前去,“何況山莊四處都是守衛,不可能有什麼危險,他說不定正在回來的路上呢。”

眼看申時都快過了,蘇琅琛的臉色越發難看,決定親自動身,走到門口忽然問蘇安:“趙昭風那裏問過了沒?”

趙宗治來山莊不過三個多月,雖被大長老聲稱是親收的關門弟子,但並沒有行過正式的拜師儀式,大長老對趙宗治的態度也不像一般的師傅那樣嚴厲,反倒舉動中隱約透着些恭敬,也從不干涉他的行為,再加上趙宗治與生俱來不同常人的氣質和那張生人勿進的面癱臉,久而久之,導致他所住的院落自成一體,山莊裏很少有人會去打擾他。蘇安的確沒去趙宗治那裏問過,便答:“沒有。”

蘇琅琛立即皺起眉,徑直往趙宗治住的方向走。

待蘇琅琛找到慕君頡,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小孩全身都被趙宗治摟在懷裏,臉頰紅紅的,模樣安靜而乖巧。蘇琅琛頓時無名火起,忍怒走上前喚道:“慕慕。”

慕君頡剛剛發了一身汗,身上舒服多了,熱度也降了許多,就是身上的汗粘粘的想洗澡。小孩聽到聲音睜開眼,一看到蘇琅琛,便自覺的掙開毯子伸手要抱,“琅琛,我想洗澡。”

蘇琅琛一看毯子裏的慕君頡竟然只穿着單衣,差點沒當場發飈,危險的微眯起眼看向趙宗治,“慕慕怎麼會在你這裏?”

趙宗治面無表情的道:“是他自己來的。”

慕君頡朝蘇琅琛伸出手卻見蘇琅琛不接,便又怕冷的縮回了趙宗治懷裏,蘇琅琛見狀,看向趙宗治的眼神如冰刃,“你們為什麼會抱在一起?”

趙宗治面對強烈的威壓依舊面無表情,“因為要幫他發汗。”

“發汗?”

“他發燒了。”

短短四個字一下把蘇琅琛的滿腔怒火澆息了大半。蘇琅琛的臉色卻更陰沉,伸手把慕君頡接過來,“怎麼會發燒的?”

“就是淋了些雪,”慕君頡忙道,“只有一點低燒……而且我剛才出了汗,現在已經好了。”

慕君頡知道自己每次生病都會惹蘇琅琛擔憂生氣,便摟着蘇琅琛的脖子軟聲道:“琅琛,你別生氣好不好,真的只有一點點低燒……我身上都是汗,粘粘的不舒服,琅琛,我們回去好不好,我要回去洗澡,我們快點回去吧……”

蘇琅琛的神色終於因那句‘我們快點回去’而有所緩和。蘇琅琛知道小孩身體弱,經常會習慣性發燒,便也不耽擱,只又看了趙宗治一眼就帶慕君頡回了琅閣。趙宗治始終面癱着一張臉,抬眼與之對視,面對蘇琅琛的危險氣壓竟絲毫不顯勢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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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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