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朱厚照懷着心事回到了宮中,回到暖閣脫下了鬥牛服。
劉瑾端着茶水放到了朱厚照的一側,躬着身說道:“皇爺,書信都已經收起來了,放到了暖閣之中保存。”
“知道了,母後有問起過朕嗎?”
“皇太后那邊知道皇爺出宮,很擔心,傳下話來,說皇帝回宮時讓您去見一下。”
“等朕處理完這些題本就過去請安,大伴,把這幾日的題本拿上來,宣府那邊有消息嗎?”
劉瑾在一堆題本中挑出來一本放到了朱厚照的面前。
“皇爺,這本就是了,太監苗奎寫了題本,參將李俊,神英兵將較少,請撥付援兵,兵部沒有同意,意思是等待苗奎到了之後,根據韃靼的軍隊再請援兵。”
“兵部這不是開玩笑呢嗎?哪有到了之後在要援兵的,黃花菜不都涼了?”
“皇爺,黃花菜是什麼菜?”
“這你別管。”
朱厚照的軍事素養還是靠着電視劇和遊戲得來的,沒有指揮作戰的經歷,不過皇上也不靠自己指揮,用好人就行了,可是這種情況該怎麼做呢?
宣府前些天被韃靼入侵,已經派遣太監苗奎和保國公朱暉帶兵前往宣府征剿了。
邊軍的戰力不值一提,韃靼入侵的時候邊軍都被殺穿了,苗奎在前線肯定知道的更多,要不再派點兵?
朱厚照憑着原主的記憶和本能說道:“給兵部下令派兵一萬支援苗奎,從京師各團營挑出來兩萬人,令武定候郭良、懷寧候孫應爵訓練他們,以備支援。”
朱厚照還覺着不穩,想了一會說道:“讓兵部找上過戰場的將官備用,去傳旨吧。”
宣府離京師挺近的,找一些上過戰場的最起碼能打仗。
朱厚照暗嘆了一口氣,弘治帝給我留下了個爛攤子啊,邊軍武備廢弛,韃靼入侵一觸即潰,國庫也沒有多少錢了,軍餉都快發不起了,可是不能不給啊。
然後叫來了小太監,讓他去傳旨,運十萬兩紋銀去宣府。
“擺駕,去坤寧宮。”
朱厚照坐在鑾駕上還在琢磨怎麼發展經濟,穿越之前他就知道,打仗打的就是錢,沒錢根本就不行。
可是發展經濟從什麼地方入手呢,鹽鐵?
這兩種倒是行,壟斷生意,不愁掙不到錢,可是怎麼這方面入手呢?
朱厚照正思考着呢,鑾駕停在了坤寧宮前面。
坤寧宮一直以來都是皇后的居所,朱厚照登基沒多久,也沒有娶皇后,張太后也就沒有搬走,暫時還住在坤寧宮。
朱厚照邁步進入了坤寧宮后,看到了母后張太后坐在正中央,兩個舅舅壽寧候張鶴齡、建昌候張延齡坐在一旁,他皺起了眉頭,從記憶中得知,朱厚照本人並不是很喜歡這兩個舅舅。
這兩個人怎麼說呢,朱厚照的記憶中他們倆個就沒幹過什麼好事,每年都有御史言官給父皇進言,說張家兩兄弟侵吞田畝,販賣鹽引之類的事情。
但是弘治帝每次都不處置,原因是張皇后都在一旁勸說,每次也就不了了之了。
朱厚照幾乎就是本能的厭惡這兩位舅舅。
“照兒來了,快看看你兩位舅舅,他們進宮來看望咱娘倆了。”
張皇后看見自己的兒子進來很是高興,她的兒子當上皇帝了,張家也能繼續享受第一外戚帶來的榮耀。
“拜見母后。”
朱厚照低頭行禮,之後抬起頭看向了兩位舅舅,微笑着說道:“兩位舅舅怎麼想起來進宮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臣等拜見皇上。”
張鶴齡、張延齡行了大禮。
張鶴齡眉開眼笑的說道:“這不是想姐姐和皇帝外甥了嗎,就進宮來看看。”
“哦,那行,舅舅們和母后敘舊吧,朕外朝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先走了。”
朱厚照主動的忽略了想念自己的說辭,這兩個舅舅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想念自己和母后也就是一句空話。
張鶴齡見朱厚照抬腿就走,急忙諂媚的攔住他說道:“皇帝外甥,皇帝外甥,幹嘛這麼著急走啊,咱們一家人好久沒見了,一起敘敘舊。”
“照兒,別著急走,咱們一家人坐下來待一會。”
“行吧,母后。”
朱厚照坐在東側,張氏兄弟倆坐在朱厚照的對面。
“舅舅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還是外甥聰慧,我進宮來呢,是想給你介紹一門婚事。”
張鶴齡對着朱厚照豎起了大拇指。
“婚事?朕才15歲,這麼早就要成親?”
雖然現在朱厚照已經是穿越的人了,心理年齡疊加起來得有個四十多歲了,他前世也沒有搞過什麼對象,就一個初戀,還沒談幾個月,但是現在朱厚照才15啊,你們沒有負罪感嗎?
“當然了,你是皇上,當然要及早成親留下子嗣啊,要不然我們張家……啊不,大明江山誰來繼承啊?不能讓外人繼承吧?”
張鶴齡無意中還真說對了,朱厚照直到駕崩都沒有子嗣,後來讓朱厚熜繼承了皇位,朱厚熜還放縱朝臣攻擊自己的哥哥,如果是兒子繼承,怎麼可能後世留一個荒唐的罵名呢。
“朕才15啊,你們怎麼下得去手啊?”
朱厚照心裏其實是期待娶媳婦的,但是他有點過不去心裏這關,他才15,那跟他結婚的肯定也是差不多歲數的,放在前世,還是個初中生呢,怎麼下得去手?
“照兒,國本為先,你是大明皇帝,不能只考慮自己!”
張太后義正言辭的說道。
張鶴齡從張延齡手中接過了一個畫像,對着朱厚照舉起來。
“來,你看看這個畫像,錦衣衛千戶錢飛之女,年方……二八,容貌端莊。”
“不行不行,你看這畫的,是蛇精啊還是狐狸精?臉太尖了,進宮來不得扎死我啊。”
朱厚照擺了擺手。
張鶴齡換了一張畫像說道:“這個呢,戶部孫志之女,年方……這個是多大了?”
“二七,14歲。”張延齡在一旁提示道。
“啊對對對,皇帝外甥你看這個行不行?”
“不行,太小了。”
“這個呢?壽康伯家的嫡女,樣樣都是上乘,就是大了點……”
“怎麼個大?”
“年齡比較大,都雙十了。”
“這個嘛……”
兩位舅舅聽見自己猶豫,眼神都放光了,朱厚照看見這個也不猶豫了,直接拒絕了。
張鶴齡也急了,湊過來說道:“外甥啊,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舅舅幫你去找。”
“舅舅,你們進宮來不是單純的給朕介紹婚事吧?”
朱厚照彷彿看透了他們兩個人。
“額……不是啊,就是想給你介紹婚事。”張鶴齡尷尬的說道。
“既然這樣的話,婚事也介紹完了,朕沒有喜歡的,外朝還有事情,朕去處理了。”
“誒誒,外甥別走,確實有事情……”
張鶴齡不好意思的說話,眼神示意張延齡來說。
張延齡撇了撇嘴,堆着笑臉說道:“皇帝外甥,之前姐夫不是答應了我們說把鹽引給我們嗎,現在都這麼長時間了,你看是不是替姐夫把這件事辦了?”
朱厚照聽到鹽引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想要那批鹽引。
這件事已經鬧了很久了,弘治十六年,弘治帝把十六萬九千三百餘鹽引賣給了一名商人,每引五分,此人名叫朱達,跟壽寧候張鶴齡有親戚,賣給朱達相當於就賣給了張鶴齡。
販賣鹽引多掙錢啊,他轉手就掙了幾十萬兩,張鶴齡就嘗到了甜頭,弘治十七年又來找他的姐夫弘治帝索要鹽引。
但是去年滿朝大臣一直在反對,就算弘治帝下旨將鹽引給朱達,戶部也拖着不給,然後拖到了弘治帝駕崩。
弘治帝駕崩了,戶部更加不可能將鹽引給張鶴齡了。
張鶴齡兩兄弟已經從這裏獲取了暴利,也不可能放棄,所以就藉著給朱厚照介紹婚事,如果成功了就把鹽引的事情說出來,這樣皇帝外甥一高興就讓戶部放鹽引給他們。
沒想到朱厚照不搭茬,現在根本不考慮成親的事情。
朱厚照剛才還在想着怎麼發展經濟呢,這不是瞌睡送來了枕頭嗎?
不如……
朱厚照安穩的坐了下來,知道了他們的想法就好辦了。
“舅舅啊,你們怎麼想着這個鹽引呢,這玩意這麼吸引人嗎?”
“那可不嘛,外甥啊,你不知道,這鹽引……”
張鶴齡用腳跺了張延齡的腳面,張延齡吃痛也沒有說下去。
“外甥啊,你是不知道,這鹽引看着是好東西,可實際上差遠了,你想啊,現在這百姓誰家缺鹽吃,這鹽根本就是占倉庫,我們就想着把這些東西弄出來,幫着朝廷分擔一下,你說那鹽引放倉庫佔地方不說,還容易招蟲子,還不如給我們呢,你說是不是?”
朱厚照面帶着微笑看着張鶴齡在自己面前口若懸河,吐沫星子都快噴自己臉上了。
心裏冒出來一句話,忽悠,接着忽悠,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鹽引佔地方?那他媽是錢,能換錢的好東西,國庫都什麼樣了,你們兩個還想着侵吞鹽引?
“舅舅,你要鹽引幹嘛呢?”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幫助國庫分擔一下壓力。”
“沒事,現在國庫壓力不大,暫時還不用分擔,需要分擔的時候,朕第一時間就想着舅舅。”
“哎,外甥,我們赤膽忠心啊,這大明是朱家的大明,也是……”
“咳咳,舅舅想說什麼?”朱厚照打斷了張鶴齡,純凈的眼神盯着他。
“也是我們集體的大明嘛,呵呵呵呵,我們勛貴與國同休,肯定要維護這大明嘛,呵呵呵呵。”
張鶴齡傻笑着,然後咽了咽口水,他反應過來了,眼前的人不止是他的外甥,還是這大明朝的皇帝,至高無上的人。
“舅舅,現在內外朝都很忙,尤其是外朝,韃靼還在入侵邊關,朕現在想怎麼應對他們都已經很頭痛了,這件事情等這陣子過了再說吧。”
“那外甥,這鹽引還給不給了?關鍵當時皇帝姐夫都答應給我們了,姐姐也知道。”
張延齡不甘心的問道。
“是啊,照兒,當時你父皇是開了金口的,這事可不能反悔,這樣吧,哀家替你做主了,鹽引肯定給了,到時候你們倆去找皇帝。”
“謝謝太后。”
“先別急着謝,朕還沒有答應呢!”朱厚照看向自己的母后說道。
“照兒,怎麼能不答應呢,咱們朱家不能失信於人啊。”
“母后外朝的事情您不知道,許多大臣現在都反對,大臣們可不答應,而且重要的是現在邊關告急,國庫空虛,這個時候兩位國舅提起索要鹽引之事,怕不是要被彈劾。”
“彈劾就彈劾,咱們老張家怕過誰?”張鶴齡豪氣干雲的說道。
“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母后你就不要插手了,朕會妥善處理好的。”
朱厚照安撫着張太后。
“照兒,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哀家不管了,不過你可不要忘了你的舅舅們。”
張太后還是叮囑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