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內情
劉老將軍是毫不含糊,柳初妍自然也不能糊弄過去,說道:“祖母,往年這個時候,初妍都會回杭州拜祭。今年,我也該回去的。不過,若能就近打聽些薛二爺的消息,我也能安心一些。”
劉老將軍眉間的川字展開,拍拍她的手背:“妍妍吶,祖母明白你情竇初開,難以自抑。可感情的事情,你該端着些,你畢竟是個姑娘呢。”
“可祖母年輕時不也是毫不矜持,轟轟烈烈追夫,將祖父追到手的么?”柳初妍想起劉老將軍的“豐功偉績”,脫口而出。
劉老將軍一愣,隨即重重地打了她手臂一下:“好你個丫頭,打趣起你祖母來了,越來越無法無天,被關雎帶壞了。”
劉關雎一直在旁默默地聽着,突然被祖母點名,不滿地吐吐舌頭:“祖母,又關我什麼事?”
柳初妍急忙低下頭去,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祖母,是初妍口不擇言,您別生氣。”
劉老將軍卻笑了,渾不在意,因為她年輕時確實比這瘋狂得多,思忖片刻道:“你既決定了,就挑個日子,準備啟程吧。從這兒到杭州,走水路得半個月,6路近一個月,但是6路比水路安全,你……”
“祖母,我走水路。”柳初妍急不可耐,打斷她的話又羞愧埋頭。
劉老將軍了解她的心意,微微頷首:“也好。那你要帶翰墨去嗎?”
“我才尋回了他,自然是得帶上的,我得叫爹娘瞧瞧,墨兒他完好無缺地回來了,儘管受了幾年苦,好在如今有祖母庇蔭,算是苦盡甘來,爹爹娘親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好罷。”劉老將軍端過梅枝遞上的茶抿了一口,卻見劉關雎一直在對柳初妍眨眼,“關雎,你又在做什麼?”
雖然劉關雎對杭州沒什麼興趣,但聽說柳翰墨要隨柳初妍去杭州祭祖,她就心動了。可是祖母和爹娘是不會允許的,只能求柳初妍悄悄地帶她去。可是她太心急,叫劉老將軍看出來了,扁扁嘴:“沒什麼。”
“關雎,你得留在金陵好好念書,就別異想天開,隨到杭州去了。”
“可是祖母,初妍姐姐去了杭州,誰教我念書啊。”劉關雎不答應,笑嘻嘻地上去抱住劉老將軍的胳膊,“祖母,你不若讓我跟在初妍姐姐身邊,既可以照顧她,也好隨她念書寫字啊。而且在水上行舟半個月,初妍姐姐沒有我陪伴,她也會寂寞的。”
“就你,還照顧陪伴?”劉老將軍戳了戳她額頭,又好氣又好笑。
“祖母,我說的是真的!”劉關雎抖着身子撒嬌道,“你看初妍姐姐弱不禁風的,在水上待半個月,定然連人形都沒了。可我不怕水,有我在,初妍姐姐定會好好的。”
“胡鬧。”奈何,劉老將軍就是不答應。
劉關雎無法,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生悶氣。
柳初妍正要勸解,就看到劉頌賢與李杜師進來了,高聲道:“娘,關雎要去杭州就讓她去吧。”
“義父,義母。”柳初妍見過禮,便拖了喜出望外的劉關雎起身,立在一旁。
劉頌賢耳力好,遠遠地就聽到了幾人的談話。李杜師一個文官,自然什麼都聽不到,至此刻都半點不知情,面色茫然,聽說劉關雎要去杭州,還驚了一下。他忙扯過劉關雎,嚴厲問道:“關雎,你去杭州做什麼?”
“初妍姐姐的爹爹忌日將到,我陪她回去祭祖呀。”劉關雎答得是乾脆利落,而李杜師立時皺了眉,盯着劉頌賢坦然的神情,若有所思。
劉老將軍還想說什麼,可是劉頌賢都已決定了,關雎又是她的親生女兒。她都不怕關雎出事,她也就無話可說,點頭閉了眼。
劉頌賢見此,回首與柳初妍說道:“初妍,謹歡的大日子定在十一月二十五,你就等婚禮完畢再啟程,來得及吧?”
“來得及,等初妍祭祖完畢,回到金陵,還能趕上過年。”
過年?劉頌賢卻在心裏笑了,今年恐怕是沒有年過了。她們這些丫頭無憂無慮又不懂政事,根本感覺不到金陵的的壓抑氣氛,更不知道如今的金陵已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本來,她是絕不可能讓劉關雎離開京城的,可在此關頭,還不如將她遠遠地打發了,叫人好生保護着,否則留在京里,只會礙她的事。
柳初妍還想回金陵過年,劉頌賢也不能讓柳初妍提早知道她的安排,想着,她還得想個法子,讓她們回不來呢。還有那薛傲,暫時也得阻在外頭,否則鬧起來,又是一陣腥風血雨。而信王失了他的倚仗,就不會輕舉妄動。
柳初妍見劉頌賢沉默不言,眼神卻如鷹隼一般閃着精光,竟帶着嗜血的光芒,頓時心驚肉跳起來。
劉頌賢發覺她被嚇着了,便是關雎也屏氣斂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似笑非笑:“你們兩個,快去準備吧,距離二十六也就十天了。既要坐船,可得安排妥當。”
“是。”柳初妍忙領了劉關雎走,隱隱約約地還能聽到劉老將軍與她說金翎提親的事情,劉頌賢只笑笑,便置之不理。待她出去,梅枝就趕了下人出來,緊閉院門,看來他們又有事商談。
她能夠感覺到劉頌賢身上突如其來的戾氣,卻不知道為何而發。難道金陵要發生什麼大事?
劉頌賢當她不懂,柳初妍卻不是真的不懂。
她聽說最近九千歲越發不安分,處處挑釁將軍府,意欲扳倒這棵大順最強壯的大樹,卻屢屢踢到鐵板,甚至幾次着了劉頌賢的道,脾氣也愈發暴躁,就是奉賢夫人也被他打罵了幾回。
信國公府因為薛談落水后,大病一場,至今未恢復過來,時不時還要昏厥幾次,一直都沒其他動靜。
但她突然聯想到薛傲近日異常的行為,頓覺心慌。在她及笄禮前,薛傲就消失了幾日,她以為他是置辦禮物去了。可事實上,這些事情都叫下屬去辦就好,他並不需要親力親為,還花上幾日時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去做了其他事情。
然後,他就突然被派到浙江打倭寇去了。
其中的聯繫,她不十分清楚,可想也知道與九千歲和劉頌賢有關,甚至與忠王府有關。
原先,大家都忽略了忠王府,以為當今能繼承大統的只有惠王和信王。眼下,忠王府卻忽而就冒了出來,與劉頌賢站在同一道戰線上,對付九千歲。否則憑着將軍府一府之力,真難躲九千歲的明槍暗箭。
忠王府從暗處站到明處,是何時的事情呢?
好似是從她及笄禮后開始的,距今也不過五六天而已。而將軍府與忠王府的交情似乎也在一夜之間好了起來,倒是信王處沉寂了下去。
難道將軍府站到了忠王這邊?所以要將薛傲遣出京城?
雖然薛傲並未告訴過她,關於信王的想法,可她猜得到,他定然是想過要扶助信王奪位的。這般,薛傲會很不甘心吧。
不成,她得速速去杭州,找到薛傲,告訴他此事。但是林謹歡大婚在即,她還不能走,而且走水路也得靠將軍府安排妥當才能啟程,只能煩悶地把自己關在屋內,苦思冥想。
“小姐,韓三姑娘來了。”青禾通報。
“啊,對了,表姐!”柳初妍正憂愁,聞聲,腦中精光一閃,瞬間想到了。
“初妍,我要與你說件事。”韓淑靜朝她使使眼色。
不消她說,柳初妍也會摒退下人,見她這般,立時叫松苓領了人下去,關緊門窗。
“表姐,發生何事了?”
“初妍,今日我過來,是有兩件事與你說。”韓淑靜仍是怕隔牆有耳,與她一道窩在榻上,裝作說體己話的樣子。
“你說。”
“你可知我爹爹找嬤嬤教導淑微,是為何?”
儘管柳初妍已猜到了,可她還是搖搖頭,表示不知。
“我爹爹他,要送淑微進宮。”韓淑靜用手帕捂住嘴巴,聲音越發低沉。
進宮自然不是當今聖上的後宮,柳初妍沉吟片刻,問道:“二表伯是要淑微隨了信王么?”
“他是這個意思,可是最近京中風向變了,他便又開始觀望了。”
“風向變了?”
“是。初妍你可聽說,忠王私下裏與劉將軍聯合抵制九千歲的事兒?”
“此事隱秘得很,我不敢妄加揣測,但聽你這樣說,該是真的。”
“此事千真萬確,而事實上,劉將軍早就不掩飾,把將軍府與忠王府的關係擺到了明面上,只是大家都未挑破罷了。所以我爹爹原想支持信王的,此刻又猶豫了起來。”
“你就想說這事嗎?”
“此事還沒完呢。”韓淑靜蹙眉,沉思良久才說,“你不知道,淑微不知怎的知道了此事,在府中鬧起來了,說我爹要她嫁進忠王府,與姑姑一同侍奉忠王,罵我爹不知廉恥。我爹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卻也不能打她,畢竟是在她身上下了本的,只好把她關了禁閉。我爹一邊覺得信王沒戲了,一邊又不知該怎麼去攀忠王府的交情,畢竟我姑姑只是個側妃而已,又不掌大權。當下也不是他能表忠心的時候,真正是着急上火。我也擔心此事,就跑來問問你,可有薛二爺的消息,還有信王那裏,到底怎樣?”
柳初妍扁扁嘴:“表姐,你還真是問錯人了。薛傲這個人,當真是要氣死我,便是他去江浙的消息,都是他走了,我才知道,遑論信王處的消息了。”
“那可如何是好?我家裏兄弟都是老實人,就我還放肆些,從你這兒問不出。我得去問什麼人吶?”韓淑靜一扯帕子,心急如焚。
“你可以去問周大爺啊。”柳初妍也想問問周傅允是不是知道一些內幕,順便打聽些薛傲的事情,方才就要攛掇韓淑靜去問他。此刻,韓淑靜自己將話題引過去了,她就順着她的意思接了下去。
“周傅允?”韓淑靜柳眉緊鎖,越發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