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紅雀
聽到酒保的話,祁連下意識的又多看了一眼馬車裏的人。一想到索蘭也曾差一點兒就被人鎖在馬車裏,當成物品一樣買賣,他就忍不住一個寒顫。他回頭狠狠的瞪了酒保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酒保一點兒也不在意他的怒氣,清秀乾淨的臉上依舊笑得很和煦。然後在祁連轉身往馬車的方向走去的時候,伸手牢牢的抓住了他,“你想做什麼?”
“你放心,我還沒那麼魯莽的想去劫人。”祁連面色不善,“我有錢,提前把他買下來難道不行?”
酒保搖搖頭,“柵欄區沒有那個規矩,而且這樣會暴露身份。”
“可你卻帶着我們在這裏來去自如,我們幾個生面孔大搖大擺出現在這裏,但誰都沒有上前盤問。”寧夭微微笑着,一語戳破。
“因為我啰。”酒保倒承認得很大方,“我是楊夜的小情人啊,當然沒人來盤問我。”
聞言,寧夭微微詫異,隨即瞭然,但卻仍有一絲疑惑。祁連和寧梧桐就全是疑惑了,楊夜?楊夜是誰?
酒保自己解釋開了,“掌管柵欄區的一共有四個人,楊夜就是其中的一個。四十幾歲的老男人了,身邊兒小情人無數,我算是待得最長久的一個了。”
看着酒保渾不在意的輕鬆模樣,寧夭心裏不覺有點兒煩躁,微皺起眉,“是老闆讓你潛伏在他身邊的?”
酒保笑笑,“哪能啊,我么,不就是剛剛馬車裏載過的人么。老闆聯絡我的時候我就在楊夜身邊了,他那時候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就從拍賣台上把我帶走了,又很寵我,所以給我在柵欄區里開了個小酒吧。我聯絡上了老闆,就又央他在外面也給我開了一間。”
“浮生?”寧梧桐詫異,敢情外面的那件酒吧是用楊夜的錢開出來的?難怪就在柵欄區邊上都一直安然無恙。不過楊夜大概料想不到,這家酒吧會落到老闆的手裏,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酒保點點頭,“所以啊,你們可得給我悠着點兒,小情人兒可是份很難的工作。”
“難做就別做,”祁連冷着臉,很不讚揚酒保這種輕飄飄的態度,“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想做什麼,不過辦法不止這一種吧?”
酒保聳聳肩,並不想再解釋什麼。他跟祁連的人生是完全不一樣的,誰也沒有必要去說服誰。“不說這個了,還是快走吧,老是站在這兒,該惹人起疑了。”
祁連還想再說什麼,不過被寧夭拉住了,便忍了下來。寧梧桐則全程都很沉默,宛如一塊移動的冰山。三人繼續跟着酒保往前走,走了會兒,寧夭忽然想起他還不知道酒保的名字,就問了問。
酒保笑答:“你們可以叫我紅雀。”
“雀落?”寧夭一下就聯想到了。
“嗯。”紅雀眨眨眼,“一直跟你聯絡的那個可不就是我么。”
正說著話,四人已經走到了目的地。紅雀指了指前面一幢像歌劇院似的建築物,說:“待會兒拍賣會就在那裏面進行,我帶你們進去看看。”
“我們不是來見老闆嗎?去看拍賣會幹什麼?”祁連顯然對這裏的東西越來越反感了,他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對於各種事物的反應也最直接。
“在你們見到老闆之前,你們得先了解他。而如果想要知道老闆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火絨草是個什麼樣的組織,就必須先試着去了解柵欄區。這裏,才是一切開始的地方。”紅雀抬頭看着巨大的建築,目光遼遠,似乎也想到了什麼久遠的事情。不過他很快又笑了笑,笑容里什麼都沒有留下。
正如他所說,柵欄區,才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商停曾經來過這裏,索蘭差點被賣到這裏,狐狼和紅雀也來自這裏,這裏的一切,也許才是所有矛盾的根源。
祁連和寧梧桐看着沉默下來的寧夭,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都從對方的眼裏讀到了疑惑——老闆這麼做,究竟想表達什麼?主動派人帶着他們剖析火絨草的起源?這不相當於把自己的老底都亮給人家看嗎?
大約一個小時后,下午四點整,紅雀換了一身禮服,帶着寧夭三人走進了那幢建築里。他們順着人流往裏走,身邊擦肩而過的人一個個都打扮得衣冠楚楚,相互之間小聲的說著話,或優雅,或冷傲,像是一個個去參加什麼晚宴的貴族似的。
走進門的時候,門口有四個保鏢站在那兒,給來客每人發一個面具,女的是紅色的,男的則是白色的,款式都一樣。只是寧夭他們都注意到,那四個保鏢看見紅雀時都低頭致意,態度很恭敬,也不抬頭多看一眼。估計是因為楊夜情人的身份,主子的人,他們當然不能亂看。
進入拍賣大廳,紅雀領着他們在角落裏燈光照不太到的地方坐下,給他們講解起了拍賣的具體流程,而後又一指二樓的那些帘子還拉着的包廂,“那些是真正的大佬坐的地方,來自星際海各地的都有,前頭四個是柵欄區四個老大的。不過那些包廂里一般都坐不滿一半人,大部分都是保留位子,就算人來了,也不一定會把帘子拉起來。你們知道的,有的人一身正氣啊,可不希望別人知道他來了柵欄區。”
“我說,這地方那麼明目張胆,到底是怎麼運營的?”祁連還是覺得匪夷所思,現代文明社會,怎麼還會有柵欄區這樣的地方存在。難道各國政府和聯合會議都是瞎子嗎?
“存在即合理。”紅雀若有所指的看了眼二樓,又把目光落向舞台,“開始了。”
拍賣會開始了,風趣俊朗的拍賣師跟台下的人說著無傷大雅的玩笑,再三言兩語的勾起大家的興趣,也不調人胃口,點到為止就搬出了第一件拍品。
那是一把槍,比外面街市上賣的還要好上百倍,造型精緻小巧,便於攜帶,能量彈和普通子彈兩用,自帶准心和校準儀,就算讓個小孩兒拿着,也能有很大幾率打中目標。但柵欄區的拍賣會當然不會拍賣這麼一把槍,而是批發。
槍的價格很高,但來得起這兒的人都不是缺錢的,所以槍很快就被拍賣走了。接下來被拿出來拍賣的還有更大更具殺傷力的槍,有很多甚至軍隊裏都是禁用的。槍之後,還有軍艦、機甲,雖然數量都不多,但看得寧夭和祁連都不由眯起眼,心裏有了個很不好的想法。
不為別的,就為這些軍艦和機甲竟然都是軍方配備,甚至有輛軍艦還曾在軍隊裏服役,寧夭記得清清楚楚,絕不可能會錯。可是,軍方的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裏?那些槍支、機甲等等,到底是怎麼流通到柵欄區的?
寧夭和祁連一個在職軍人,一個軍火大王,對軍隊裏的武器使用再清楚不過。而正是因為清楚,所以他們更明白——這事兒絕不簡單。寧梧桐雖然已經退役,但也明白其中的重要性,臉色同樣不好看。
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紅雀,卻見他淡定的靠在椅背上,顯然,武器拍賣後面的貓膩,正是他希望他們看出來的,柵欄區罪惡黑幕的冰山一角。
視線重新回到拍賣台上,整個拍賣會進入下半場,剛剛寧夭他們見過的馬車裏的男人被抬了上來。
看到他的時候,祁連的情緒有些小波動。因為紅雀的那句話,他總是不可自制的會聯想到索蘭,然後,情緒就有點小失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台上那個正被無數人競相叫價的男人卻顯得很平和,不哭不鬧,當然也不會笑。眼神掃過台下,讓人覺得他好像看得就是自己,可明明眼睛裏卻什麼都沒有。沒有迷茫,也沒有害怕,祁連花了很久才明白,那種情緒叫認命。
祁連頓時有股衝動想叫價,可旁邊正在笑着的紅雀卻忽然死死的摁住了他的手,轉過臉,笑眯眯的看着他說:“別搗亂啊,祁少。”
紅雀的臉背對着光,看起來忽然有點陰森可怖。祁連本能的一頓,台上的競價就結束了。
祁連臉一黑,就聽紅雀又說道:“你救了他一個,那後面還有那麼多個,你又能救多少?更何況,你是我帶進來的,如果在這兒買了人,楊夜一定會知道。不要讓你的同情心害死人。”
祁連沒再說什麼,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台上,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轉身就走出了大廳。寧夭和寧梧桐看了紅雀一眼,也快步跟出去。
外面,祁連在路邊的綠化帶旁來回的踱步,顯得很不得安寧。寧夭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讓他別再晃了,“沉住氣,祁連。”
寧夭知道,柵欄區這樣的地方,他跟祁連都不喜歡,但不同的是他可以隱忍,但祁連不行。他習慣了直來直去,習慣了張揚恣意,看到不爽的東西他都有那個能力和資本把它們毀去,他不願意也不屑於隱忍,因為那樣很憋屈,憋屈得讓人吐血。
可再憋屈,祁連也得逼着自己忍受下來,他和寧夭和寧梧桐的命運都不期然的跟柵欄區掛上了鉤,他必須隱忍,把這一切都搞清楚。搞清楚柵欄區的真相,搞清楚老闆和索蘭合作的真正目的,否則怎麼對得起他錯失掉的斐爾。
祁連的眼神幾經變換,良久才逐漸恢復平靜。他抬起眼的時候,正好對上寧梧桐的眸子,同樣平靜的神色相撞,祁連才笑了一下,差點兒忘了,這兒還有一個難兄難弟。
“走吧,估計今天還沒完。”寧夭說道。
於是三人便往回走,恰好碰到紅雀也從拍賣大廳里出來,朝他們招了招手,“透完氣了吧,我帶你們去下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