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牆
去,還是不去,這是一個問題。
祁連雖然也想去找老闆干架,但他並不希望寧夭去,關於這個問題,他還是站在楚朔那邊的。寧夭儘管真的很想不管不顧的就走,可祁連攔着,他又走不了了。
原本祁連以為就這麼完了,他們會平平安安的回到千葉城,哪知,很快又出了事情。
關於柵欄區的報道又刷出了新的標語——把我們的自由與生活還給我們!把商停還給我們!
血底黑字,祁連看到這個的時候眼皮一跳,回頭就見寧夭的眼睛已經眯了起來。與此同時,艦長室傳來消息說前方有海匪截道,他們只是一艘小商船,恐怕過不去。也就是說——他們無論如何也得去格林星走一遭了。
寧夭沒有打算瞞着楚朔,所以還是第一時間給他去了消息,只是話語再堅決不過。楚朔沉默了一會兒沒再說什麼,掛了電話之後,立刻轉身去了中央指揮室。
海匪截道?真有那麼巧?笑話!
三日後,格林星。
昔日繁華的星球如今已然變成了一顆廢星,一半罪惡,一半蕭條。而從沒有一個地方,能把文明與愚昧劃分得那麼清楚。一條無形的分界線劃分出了柵欄區,而就在這條無形的分界線上,一面二十多米長的牆矗立在那兒,白牆黑瓦,分外醒目。
這面牆還算新,並不顯老舊。牆的兩側都栽了紅色的楓葉,到秋天的時候滿樹的火紅,景緻就會很美。但再美,也美不過牆上畫著的人啊。
那人恰好回眸一笑,紅楓葉下容顏靜好。明明有着一張年輕的臉,卻滿頭銀絲如瀑,一襲白大褂,襯得他乾淨又潔白。無數人圍着他,充滿企盼與感激的看着他,有人伸出手請他把脈,有人捂着臉哭,他們都髒兮兮的,可他站在那群人中卻顯得分外和諧。
他蹲□,溫柔的摸着一個小孩的頭,給他破了相的臉上纏上紗布。有人叫他,他回頭,於是瞬間定格成永遠。
這個瞬間,記錄於星曆98o年的夏天。那一年柵欄區疫病爆發,商停排除萬難趕來替他們治病,因為親身試藥,結果白了頭髮。那一年的柵欄區誰都把商停當成救世主,於是就有了這面牆。
後來的商停也依舊在尋找解救他們的辦法,可是他人微言輕,一手高明的醫術只能治病,卻不能整治人心。最終徒然留下這一面牆,卻讓那條無形的分界線變得更加明顯,於是來牆下的人越來越少了。
今日的牆下站着一個人。他抬頭看着畫中的人,背着手,手裏拿着他的黑色手杖。他還穿着那身精緻雅氣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亂,被風霜侵襲過的鬢角好像又多了幾根白髮。但無疑,這是一個越成熟越有魅力的男人。
他是老闆,火絨草的創始人。
“你那麼久不回來,他們都快忘記你了……”他微微笑着,但好像又有些傷感,眼角淺淺的魚尾紋彎出好看的弧度。
“不過你放心,我還記着。很快,很快我就會為你達成所有的願望……很快,我們就會再相逢。”
不論活着,還是死亡。
畫裏的人依舊笑得無邪,樹葉一片片掉落下來,灑在他的肩上、腳邊,鋪了一地,宛如一場生命的謝禮。過了很久,他才拍去身上的落葉,黑色的手杖輕點地面,轉身,離開。
他前腳剛走,後腳就又來了兩位駐足的客人。
寧夭和祁連一前一後在這裏站定,抬頭,看向畫裏的人。寧夭出神,祁連則感嘆着,“寧妖精,這就是你商叔啊,果然很溫柔么。”
“是啊,他一直都那樣。”寧夭點點頭,臉上的笑容也很溫柔。如果說格林星還能有什麼地方讓他感到溫暖的話,也唯有這面牆了。
“看起來好年輕啊,髮型跟我的一樣誒。”祁連繼續感嘆。
“是嗎?”寧夭說著,側頭看向祁連。祁連的一頭長發已經被他一剪子剪了,現在這一頭齊肩發就是剪了的後果,長短只能扎一個小揪揪。別說,還真的跟商停十**歲的時候髮型差不多。只不過商停是後來留長了,祁連是留長了又剪了。
如果不是寧夭攔着,祁連說不定還能剪更短。但寧夭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不讓他剪,而是……髮型不好看的話,祁大少絕對會怒的。
“不過啊……那個什麼狐狼說,來了這兒自然就知道怎麼去找老闆,可特么的提示在哪兒呢?”祁連壓了壓頭頂翹起的一根呆毛,“難道是我的智商跟隨頭髮一起變短了?”
寧夭無語,指了指地面,“你看,有人曾經在那兒站了很久。”
祁連蹲下,眯着眼看,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名堂來。於是拍拍屁股站起來,半分尷尬沒有的說:“術業有專攻,不用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了。”
本來也沒打算說啊,真是。
“會站在這兒站那麼久的人,八成就是老闆吧。”寧夭分析道:“格林星的其他人目前似乎沒有那個心情來這裏賞畫。”
“對的。”祁連摸着下巴,點點頭。不過他顯然更在意眼前的事兒,也就是狐狼所謂的提示在哪裏?眯着眼找了半天,未果,乾脆靠在牆上休息一下。
而就是這一靠,他就發現,從他這個角度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不遠處一家酒吧的正門。視線上移,酒吧的牌匾上寫着兩個字:浮生。
他回頭,看到寧夭也在若有所思的看那家酒吧,便揚了揚眉——過去看看?
寧夭笑笑,不需要多言語,兩人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一起朝那酒吧走去。
浮生是一家復古酒吧,古地球時代歐洲風格,不過推門進去的時候,門口丁零噹啷響的卻是一串日式的陶瓷風鈴。現在是白天,酒吧里人比較少,又因為柵欄區剛出了事,所以這邊人更少,懶洋洋的只有三五個散落在角落的桌椅上,被舒緩的音樂催的昏昏欲睡。
吧枱上坐着唯一一個女人,黑風衣,高馬尾,而且還坐的筆直端正,寧夭和祁連一看,呵,還是熟人。
對方看到他倆,也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常態,舉了舉手裏的酒杯,示意他們過去坐。
寧夭和祁連一左一右在她身邊坐下,寧夭在點酒,祁連就因為他鄉遇故人,打開了話匣子,“梧桐表妹啊,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你跑這兒來了你媽媽知道嗎?”
寧梧桐眼皮抽抽,忍不住想潑他這個表哥一臉酒。就算她一直是清冷范兒,又經歷了那麼多悲歡離合了吧,還是忍不住想潑他一臉酒。這位表哥從小就這樣,特立獨行,說話又十分欠抽,上月亮山來統共就干過兩件事。
扛能量炮嚇唬小弟弟小妹妹,還有找寧夭。
“你沒事?”寧梧桐平淡的看着祁連那頭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剪的毛,平淡的還以顏色。
祁連雙手捧臉,“你看我像沒有事的樣子嗎?呵呵。”
“別鬧了,說正事。”寧夭扣了扣吧枱,“梧桐,你怎麼來這兒了?”
“你的人暗中保護我,並沒有限制我人身自由。”寧梧桐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把他們甩掉了過來的,估計一會兒他們就會跟你打報告了。”
果然,寧梧桐話音剛落,寧夭的終端機就響了,報告的就是寧梧桐不見了的事。
“她在我這兒呢,不用找了。”寧夭掛了電話,看向寧梧桐和趴在桌上玩頭髮的祁連,又看看自己,說起來,他們三兒還是表兄妹。就是一個比一個悲催,果然是一家門裏出來的。
“你們來這兒做什麼?找人?”寧梧桐喝了口酒,問。
祁連抬頭,“對啊,你怎麼知道?”
寧梧桐選擇性的無視了這個愚蠢的問題,轉頭問寧夭,“找狐狼?”
“是,也不是。我們在找老闆。”寧夭說了,卻又馬上反應過來寧梧桐只知道狐狼和他背後有個組織,但並不知道組織的頭領就叫老闆來着。不過說也說了,寧夭想了想,寧梧桐算半個知情人,就不扯謊圓過去了。
哪知寧梧桐完全沒往那方面想,理所當然的那眼神示意了一下前來送酒的酒保,“問他啊,不是要找老闆?”
老闆?老闆?此老闆非彼老闆啊……寧夭笑了,正想搖頭,卻忽然想到了什麼,腦海里靈光一現。看祁連,祁連也一臉驚異的看過來。兩人眼神交流着,寧梧桐抱臂上觀,自顧自喝自己的酒。
三秒后,就聽祁連忽然伸手揪住了酒保的袖子,“喂,你們老闆在嗎?”
“老闆啊,”酒保掃了一眼眼前的三位,平靜的臉上忽然起了一抹笑容,恭敬的點頭致意,“他已經恭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