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章 送花風波
事情的起因是黎民從廣州給宋磊買了一盆水培百合竹。
因為宋磊長期在電腦房工作，所以黎民常常會給她買一些好養活的綠色植物，讓她放在辦公室里凈化空氣，沒事看一看花花草草也可以緩解一下眼睛的疲勞。
這一次回到臨海，車子開進家屬院，黎民卻沒有急着回家，而是開進入了8848的辦公區。
家屬院和辦公區之間的崗哨認識他的車牌號，直接放他進去了。
黎民在科研中心大樓門口停下車子，熟門熟路地招呼站崗的哨兵過來幫忙搬東西。
不料那哨兵看了看黎民後車廂裏面那個放在防震紙箱裏的玻璃花盆后，為難地說：“對不起，黎總！你這個花盆，不能進大樓！”
“為什麼啊？”
“我們有新的規定，除了科研人員和保衛人員，任何活物都不能進入科研大樓！”
“這個是植物，又不是貓狗，怎麼就不行了？”
“我們李處長說了，‘活物’指的是動物和植物，包括花草蟲魚，甚至蒼蠅蚊子寄生蟲！”
“啊？”黎民愣住了。
哨兵踮起腳又看了看養花的玻璃，惋惜地嘆了口氣，“黎總，你這個水培植物下面還養了好幾條金魚，好看是好看！可這麼一來，動植物都齊全了——我更不能把它們放進去了！”
黎民回過了神。
他本來就是看中了水培植物既漂亮乾淨，又可以觀葉賞魚，特別適合電腦工作者，才買來討老婆歡心的。
沒想到卻觸犯了8848的安保新規定？
這是哪個混蛋制訂的規定？
太不合情理了！
黎民畢竟是大公司老闆，也是有脾氣的人，而且他很清楚老婆宋磊在8848的重要性，所以他掏出手機，邊撥號邊說：“我給你們宋處長打電話！我就不信，我這花送不進去！”
哨兵撇撇嘴。暗自嘀咕：你就是給政委打電話，也沒用！
他回到哨位上，靜觀其變。
不一會兒，黎民舉着電話過來。讓哨兵接聽。
哨兵不太樂意地接過來聽着，那邊講話的果然是宋磊。
宋磊對他說話倒還比較客氣，只是問道：“什麼時候有不準送盆栽進來的規定？我怎麼不知道？”
“新來的保衛處李處長剛剛規定的，相關文件前兩天就已經發到各科研室了。宋總工，您是不是太忙了，沒注意到？”
“是嗎？哦，好像是有這麼一份文件，我當時隨便翻了翻，沒仔細看。你等一下，我找找看……”
過了一會兒之後。宋磊才又說道：“嗯，我看到了，原來真有這個規定啊！這個李傑，也真夠事兒的……這樣吧，小同志！我們家老黎是真的不知道有這個規定。要是知道，他也就不會冒失地送花過來了。聽說，那盆花挺大的，他搬來搬去的也不方便！你看，你就幫幫忙，幫他把花拿進來吧？就這一次，我們下不為例！”
哨兵為難地說：“宋總工。不行啊！我要是這麼做，就是違反了規定，會挨處分的！”
“不會的，不會的。你放心，誰要是處分你，我就給你說情去！我想。在8848，還沒誰會不買我宋磊的面子！”
“可是……”
哨兵也知道宋磊很有本事，在科研所內很有面子，可他覺得新來的李處長更是個說一不二的厲害角色。而且他才是直接管自己的，違反了他的規定。恐怕誰說情都沒用！
當然，就這麼當面得罪宋總工，肯定也不行。
小哨兵也很機靈，很快說道：“宋總工，要不這樣——我先請示一下李處長，看他同不同意？如果他同意，我馬上給您把花搬進來！”
宋磊聽懂了小哨兵的意思，也很乾脆地說：“算了！你說，還不如我說呢！你等着，我直接找李傑！”
不一會兒，宋磊接通了李傑的電話，把情況一說之後，滿以為能讓李傑通融的。
沒想到，李傑的態度很堅決：“不行！絕對不行！死物必需做檢查，活物絕對不能進大樓——這是我定的死規定！”
“李處長，你做事也別這麼死板較真啊！我們家老黎送一盆花進來，能有什麼安全隱患？最多你們好好檢查就是了，只要小心別把花弄死就行！我都退讓到這一步了，李處，你不能還不給個方便吧？”
隔着電話，李傑也聽出來了，宋磊的大小姐脾氣似乎有要爆發的跡象。
他倒不怕她發脾氣，只是怕她心情受波動，而影響到了工作。
李傑深吸一口氣，然後耐心地對宋磊說：“不是我死板得不通人情，這都是為了你的安全着想！宋磊同志，你可別小看了一盆花！說不定那花上已經被人放上了炭疽病菌之類的生物武器？也可能葉片之間藏着可能播散瘟疫的蚊蟲？”
“……李處長，你科幻看多了吧？”
“這不是科幻！這是真實存在的案例啊。宋磊同志，我要提醒你！刑天系統已經進入了最緊張的研發階段，你作為課題帶頭人，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任何意外！所以，我這個保衛處長，會採取一切措施，杜絕任何安全隱患！”
宋磊被李傑語氣里的認真震住了，半響沒說出話來。
不過，她很快又不服氣地說：“這花是我老公送給我的，他怎麼可能會讓花沾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呢？你簡直就是小題大做嘛！”
李傑沉默片刻后，才說道：“是，我承認——你丈夫本人，肯定不會想害你。但是在他買花和運輸的途中，完全可能被人暗中動手腳啊！我聽說，他過去也經常給你買花，所以這個習慣完全可能被有心人掌握，並利用起來！”
“你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還有，能不能別說得這麼可怕！”
“對不起，宋總工，我無意嚇唬你！不過。老話說得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宋總工，我真的希望，你這次能支持我的工作！你不是也說過，在安保方面。一切都聽我的指揮嗎？請相信，我真的是為你的安全着想的！”
宋磊見李傑如此死硬，也沒轍了，無奈地說道：“這麼說，我只好讓黎民把花拿回家好了。”
李傑很快又在電話里說道：“別急！等一等！我有個辦法！那盆花，你可以讓你丈夫先交給我。我拿去做一個全面的安全檢測，觀察一段時間后，只要沒問題，我就親自給你送到辦公室去！怎麼樣？這總算是可以兩全其美了吧？”
宋磊心裏的氣頓時順過來了——這個李處長，還算是為自己考慮。很給面子的。
她很快說道：“那好吧！李處長，你都這麼退讓了，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就按你說的辦好了。”
“好！我這就去大門口接收！麻煩你跟你丈夫解釋一下！”
“好吧。”
宋磊掛了電話，正要給黎民打電話的時候。忽然一個想法掠過腦海。
不對啊！李傑把花要走了，其實是怕黎民拿回家，讓我回家后又接觸到那花吧？
他根本就沒給我留面子！這個陽奉陰違的傢伙！
想到這兒，宋磊差點把電話摔了。
她霍地一下站起來，想去樓下堵截李傑。
手都放在門把手了，宋磊又站住了，暗自搖了搖頭：我這是怎麼了？
就因為李傑攔下了黎民送我的東西。我就這麼生氣嗎？
這可不應該！
相信換作是其他人，李傑也都會按照規定攔下來。這是保衛處長的職責，我怎麼能要求他為我一個人破例呢！
看來，還是老媽說的對，我這個公主病已經根深蒂固了！
就因為自己在8848很重要，也就認為自己在這裏。應該享受特殊待遇了！
我還以為這兩年已經改了很多呢，沒想到一件小事，又暴露出來了！
宋磊抿抿嘴唇，回到了辦公桌前，拿起了電話。
“黎民。一會兒我們保衛處的李處長會下樓。你把那盆花交給他好了，他做完檢查就會轉交給我的。”
“什麼意思？！一盆乾乾淨淨的水培花而已，還要做啥檢查？你們這裏，怎麼比監獄裏看管犯人，還厲害啊？”黎民的口氣顯然透着火氣。
“行了行了！這種話，一會兒不許當著李處長的面說！”宋磊霸道地說完，又換了安撫的口氣說道：“你就當是過海關，做生物安全檢測，就好了！檢查完了沒問題，不是大家也都放心嘛！”
“好嘛，這一下又把我整出國了！哎，你們部隊的門，比美國白宮還難進！”
“喂，黎民，我都說過了，不準說這種話！你怎麼還說？你誠心挑撥我們同事關係，是吧？”
宋磊對老公說話一向是這麼不客氣，黎民倒也習慣了，只得忍氣吞聲地說：“我哪兒敢啊？——這麼說，你不下來了？”
“嗯，我不想見到那個李處長。”
“你也快下班了，我在停車場等你，好嗎？”
“好吧。”
黎民剛掛了電話，就看見科研中心大樓一樓的感應玻璃門自動向兩邊分開，一名戴着墨鏡的上校軍官走了出來。
他很快走到黎民面前站定，“你是宋總工的愛人黎民嗎？”
“是的。你就是李處長吧？”
“對，我叫李傑。”李傑指了指胸口的姓名牌，然後問道：“你送的花，在哪兒？”
“就在後車廂。”黎民忙在前指引。
李傑跟着走到車后，卻沒有走近，而是站在兩步開外，看了一會兒后才拿出一個口罩戴在臉上，又拿出一雙白手套戴好，然後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個裝着盆栽的紙箱。
黎民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陣勢，心裏自然不痛快，忍不住開口諷刺道：“李處長，你是怕花裏面有定時炸彈嗎？”
“你確定，這裏沒有？”
李傑冷冷地回了他一句后，逕自抱着盆栽走回大樓。
黎民愣在原地，半天才順過這口氣來。
當他把李傑的話學給宋磊聽，宋磊卻在車內笑了半天。
“你還笑？你是沒看見李傑那種把我當犯罪嫌疑人看的眼神！真讓人受不了！”
“哎呀，好啦好啦！”宋磊給黎民揉着胸口，“彆氣彆氣！你是大公司的老總，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一個小處長慪氣呢！李傑啊，他就是個拿着雞毛當令箭的人！隨他去好了！”
“要不是你在部隊，我怎麼會受這種人的氣？”黎民一邊開車一邊還在嘟噥。
宋磊忽然沉默了。
黎民偷看了她一眼，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手，“磊磊，原先那家日本公司你不喜歡，也就算了。現在又有一家美國的it公司，和我聯繫過了，他們有意以百萬年薪聘請你……”
“好了，別說了！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會轉業的！”
“磊磊，咱們已經不年輕了！不能只為了理想活着！你不為我、也不為自己考慮，總得為小兵考慮吧？你就不想給小兵的未來，鋪一條金光大道嗎？”
宋磊沉默片刻后問：“出國移民就是金光大道？”
“我知道，你受大哥的影響很深，很不喜歡那些削尖了腦袋往國外跑的人。可是，如果中國真的很好，為什麼那麼多人還要出去？而且，他們之中很多還是在國內混得挺好的官員和有錢人！你說，他們為什麼捨得拋棄在國內打拚來的一切，而要移民國外？難道他們都是笨蛋嗎？”
“他們不是笨蛋，”宋磊忽然笑了一下，“他們是蒼蠅。”
“什麼意思？”黎民不解地問。
宋磊微笑地看着黎民，慢慢地說道：“陽光下的空氣再清新，蒼蠅不還是喜歡往廁所里鑽么？”
黎民咬牙問道：“這又是你哥說的吧？”
“對啊，看來你也很了解他嘛。”宋磊笑得更加燦爛。
黎民抿着嘴不說話了。
他知道，自己勸說宋磊轉業和移民的企圖又一次失敗了。
這隻能怪宋磊的幾個至親對她的長期熏陶，實在是根深蒂固，根本不是他能撼動的。
如果不是他們，他早就可以帶着嬌妻愛子離開這片國土，到自由世界享受自由富足的生活了。
更讓黎民鬱悶的是，他就算是覺得妻子的親人們思想都太陳腐了，卻又不得不看在妻子的面上，對他們很好。
可是看到他們一大家子有說有笑的樣子，他又覺得自己好像不是這個家中的一份子，夾在其中強顏歡笑，實在是太難受了。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ps：
【謝謝諾諾的平安符，謝謝紅葉的粉紅，謝謝新朋友——人魚的眼淚2和靜雅女的粉紅】\(^o^)/~……長假放完了，明天上班咯，過得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