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章 飽和轟炸

13章 飽和轟炸

眼前的景象雖然和夢中有些不同,但也是同樣的斷壁殘垣,同樣的殘酷悲涼。

由於到處是廢墟,街道上也佈滿了彈坑或是瓦礫,車隊不得不在鎮子外停了下來。

蒲英跟着大家下車,走近前觀看。

剛才路上下起來的暴雨,此刻已經小了許多。

也許是因為大雨的沖刷,空氣中的腐臭味和血腥味,並不明顯。否則的話,以當地這些天三十多度的高溫,就算轟炸才過去一天,屍體腐爛的速度也是很快的,那味道一定十分可怕。

不過,雨水還是將瓦礫堆里埋着的血污沖刷了出來,地面上到處是一條條曲折蜿蜒的紅色小溪。

放眼望去,歪倒的大樹上、孤零零的路燈上、房屋斷牆上,還有土石磚縫之中,總能不期而遇地看見一些吊著的、懸着的、夾着的、各種形態的殘肢和肉塊。

蒲英在鎮口第一家倒塌的房屋邊上,看到了半條被炸斷的大腿,紅白的血肉中露出了尖利的白骨斷片——看上去殘忍而可怕。

她心頭忽然一陣噁心,頭一低,乾嘔了起來。

“別看,別看!”梅醫生扶着她,輕輕地幫她拍背。

戎飛跟過來,看了一會兒說道:“現在車子也開不進去了,裏面的情況肯定也很糟糕,不如——你就在這邊的車上等着,我和醫療隊的人進去看看好了!”

蒲英一邊乾嘔,一邊擺手,卻來不及開口反對。

還是梅驊騮幫她說道:“都到這了,你還不讓她上去看看?你覺得,她能答應嗎?”

“可是,你看她剛在這兒,就難受成這樣了……”

“我沒事!”蒲英緩過了點勁兒,直起身子說:“這點反應,我能堅持。”

“戴上這個。應該會好受點。”梅醫生從助手那兒拿來了個活性炭口罩,交給蒲英,讓她戴上。

戎飛又說:“可是下雨路滑,而且這裏的路又這麼不平。萬一摔跤了怎麼辦?”

蒲英一聽,也不由得猶豫了。

雖然木蘭支隊的姐妹們,個個在懷孕期間都沒有怎麼特別保養,雖然不參加正規訓練,但也會有一些健身運動以保持肌肉的力量,好像也沒誰出意外。

但蒲英也聽說,有些孕婦摔一跤就能把孩子流掉了,甚至誇張的還有打個噴嚏、提一下重東西就流了的情況。

她畢竟是初次懷孕,心中是虛的,也怕自己是那種奇葩體質。

梅驊騮看出了她的擔心。拍拍她的胳膊,說:“我陪着你,走慢一點,小心一點就是了。”

最後,他還低聲對蒲英耳語道:“你的身體一向健康。這又是頭胎,只要沒問題,一般是很穩的。”

蒲英心裏頓時安慰了許多。

她戴上口罩后說:“那我們趕緊走吧。”

剛走了兩步,腳底下卻踩到了淤泥中的一個不規則的硬東西,身子不禁歪了一歪。好在她走得不快,又有心理準備,第一時間就調整好了平衡。

站穩后。她踢了踢腳邊的石塊泥土,發現似乎是個相框。

蒲英忍不住彎腰,拿起了那個相框。上面的玻璃已碎,輕輕一抖,就稀里嘩啦地掉落下來。

但那框中的相片卻還完好而清晰,上面有六個人。

面容慈祥的老太太。魁梧的中年壯漢,胖嘟嘟、戴着花頭巾的大嬸,五官深邃的帥小伙,靦腆羞澀的大眼睛少女,一頭捲髮卻缺了顆門牙的漂亮小男孩——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溫馨的六口之家。

“他們一家人都死了,就剩下了相片里最小的這個男孩……還被壓斷了腿。”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蒲英一抬頭,見到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大爺,站在自己的面前,目光卻獃滯地看着那個相框。

他緩緩地向蒲英伸出一隻手,“把它給我吧,我把它帶給那個孩子,讓他別忘了自己的家人。”

蒲英默默地將相框遞了過去。

戎飛走上前,用阿拉伯語問道:“大爺,您是住這兒的嗎?”

“是,我住在這兒一輩子了。”

“大爺,您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了?”

“我叫法蒂瑪,今年七十三了。”

戎飛見這老人七十多歲,還背不駝、耳不聾、眼不花,又問:“那您家裏人好嗎?這次家裏沒被炸吧?”

法蒂瑪老人搖着頭說:“怎麼沒有啊?幸好我的兒子孫子們都在國外。過去,我老想讓他們回來,他們嫌這裏在打仗,不肯回來。哎,不回來也好啊——”

老人長嘆一聲,指着周遭說:“你們看,都炸成這樣了,我現在就是想讓他們回來,也沒有房子給他們住啊。”

這位歷盡滄桑的老人家,說話時並沒有表現得很激動。

但是,從他看似平靜的、逆來順受的外表之下,蒲英等人還是能感受到老人對戰爭的厭惡,和無力抗爭的悲憤。

這時村子裏的其他倖存者,也紛紛從臨時搭建的棲身之所走了出來,圍住了救援隊員。

梅驊騮馬上指揮醫療組的人員,立刻跟着他們去看看傷員。

他讓蒲英稍等她一會兒。蒲英當然能夠理解,並也跟着他們一起去倖存者營地看了看。

這些人多多少少,身上都掛了點彩,全身上下都完好無損的人,就幾乎沒有!

梅驊騮忙着率領屬下給這些重新驗傷,區分了輕重緩急后再進行救治。

蒲英就向法蒂瑪老人打聽,昨天是誰去那個被炸了的聯合*事觀察哨現場的?

“就是我啊!我帶着兩個小夥子去的。”

“是嗎?那您能帶我們去那兒嗎?”

“當然沒問題。你看——”

老人伸手指向村邊的一座山坡,那裏岩石眾多,生長着許多橡樹和剌柏屬的矮叢林。

“看到那個山峰了嗎?原來還要高一點的,我們站在村子裏,隨便都能看得見哨所的塔尖,有時還會看到那裏的望遠鏡的反光……”

蒲英循着老人指點的方向,卻只看到了被薄薄的白色雨霧籠罩的茂密的叢林。順着希亞姆村子到山坡的方向,倒是依稀可見一條蜿蜒的山路。

她指着山路問:“法蒂瑪大爺,那條路。是不是可以到哨所?”

“是的。”

蒲英緊抿着嘴唇,半響才說:“那您,真的,在現場。沒有找到,還活着的人?”

“沒有。哨所的塔樓都炸沒了,怎麼還會有人活着呢?哎,本來我們也想把你們聯合國的人挖出來的,可是那裏還有好幾個沒爆炸的航彈——都是大傢伙!我們也不敢在那兒待久了,只好下山了。”老人抱歉地說道。

戎飛站在旁邊,一邊聽着他們的對話,一邊觀察着地形。

他不明白這個沒多少人口的村莊,怎麼會遭到這樣的飽和轟炸?而這一片面積大約十公里的山坡上,也隨處可見以軍的彈坑。

難道是因為這裏距離黎以邊境只有幾百米的原因?

戎飛轉身詢問同行的那名被馮垚安排下哨的愛爾蘭籍的軍事觀察員。

對方告訴他。真主黨過去幾年就在這片山坡的內部,建立了一個可怕的軍事基地。它包括武器彈藥庫、隧道和掩體等設施,而且隱蔽措施做得特別好。

即使是近在咫尺的他們,也只是偶爾在哨所上,看到一些穿制服的人和武裝民兵。在附近的叢林裏巡邏。

前幾天,雙方交火特別激烈。

以色列對希亞姆村和周邊的山坡,進行了輪番轟炸。但是,觀察員們看見每天仍有數十枚火箭彈從這一片山坡飛向以色列境內。

這大概就是昨天這一帶遭受到飽和轟炸,和聯合國哨所也沒能倖免的主要原因吧!

當梅醫生將醫療隊的事務安排好后,馬上就過來和蒲英、戎飛等人匯合,跟着法蒂瑪老人。準備向山坡上開進了。

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五六點鐘。

因為下雨的關係,天光有些昏暗。視線倒是沒有問題,只是道路有些泥濘。

這些問題對軍人來說,都不算什麼。

但是即便是他們,一路上看到了散落在村外的道路、果園、叢林中的起碼上千枚未爆的航/彈/炸/彈后,依然很是震驚。

所以。最後當他們登上了觀察哨所在的小山頂,看到兩層高的塔樓被炸得只有半人高,房頂、樓板和地基像三明治一樣緊緊貼在一起的慘狀時,已經覺得一點不奇怪了。

而且,只要是看到這一場景的人。都不會認為當時在塔樓里的人還能夠活着出來了。

在大家都在為看到的景象默哀的時候,戎飛卻發現蒲英的腳步幾乎沒有停留,還在向著那坍塌的樓體走去。

他急忙快步上前,拉住了蒲英的胳膊:“你,還是別過去了!”

“不!”蒲英一甩手沒甩掉,便瞪着他說:“我要過去看看!”

梅驊騮此刻倒是能夠理解戎飛為什麼這麼做。

他也走上前,扶着蒲英說:“這樣,讓我們先過去看看,你就在這邊看着——畢竟,你是孕婦,不能太受刺激!還有,那邊可能會有*細菌,萬一沾上了,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提到孩子,蒲英不得不讓步了。

而且,她似乎也有點害怕最終揭曉真相的這一刻。

如果所有的希望,最終證實還是一場悲劇,她也需要在等待中做好一個心理緩衝,之後再從別人的反應中得到一個暗示,從而不會因為猝然直面現實就被擊倒了。

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在這時候倒下!

於是,蒲英對梅驊騮和戎飛說道:“那你們一定要好好地,仔細地找!”

“一定。”兩人同時向她保證。

ps:

昨天整半天,說有違禁詞,所以章節被鎖。【補上對諾諾筒子的感謝~\(≧▽≦)/~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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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兵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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