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好巧
莫聞將付君的表情變化看在眼底，不由暗暗一嘆。
自己這位朋友，從認識那一刻起給他的印象便是個陽光開朗的性格，莫聞頂多把他往修行世家的叛逆天才少年那方面猜，卻沒想到他家裏是這麼一檔子事。
很顯然，付君要趕回來過這有滋沒味的凡間新年，肯定不是如他說的那般，為了在昔日親戚面前耀武揚威一番。
付瑤的聲音略帶一點沉悶的悠悠傳來：“既然要過去，我也當換身衣服，你們稍等一下。”
她說的這幾句話，竟然不再是之前那種尖銳刺耳的聲音，而是正常女子的聲音了，只是發聲之處不似在喉嚨。
但下一刻，剛才還面露喜色的付君瞬間便臉色大變：“媽，停下！你別用神念說話！”
付母卻只是微微一笑：“總得給眾人留個好印象。”
說完，她便轉身緩緩走向裏屋，只剩下付君一臉焦急。
莫聞眉頭微皺，又輕輕搖頭。
盯着母親的背影，付君沉默道：“當時我還小，母親才掌握氣息發聲，我聽到便總是厭惡，甚至還哭鬧着逼她柔聲哄我。”
“後面我才知道，她每用神念發一句聲，便消耗一分生機。”
莫聞：“……”
“莫兄，你的那篇八綱辨證典論我看過，我雖然不懂醫道，但我知道你肯定厲害。”付君轉而望着莫聞，輕聲道：“你說，我媽這樣子，還有法子嗎？”
莫聞微微一怔：“你……知道情況了？”
“怎可不知？”付君眼中升起深深的擔憂：“我一扶着她，就感覺到她的靈力已經開始逸散了。”
“現在先不急，晚上我們再詳說。”
二人交談中，付母也換了衣衫出門。
她身穿及地長裙，上及領口，下至雙手，全被一件寬大的長袖半身袍遮住，整個人只留下了頭部在外。
遠遠望去，若不細看，和尋常婦女沒有任何兩樣。
“走吧。”付母身形不動，緩緩移向台階。
付君一臉憂慮，輕嘆一聲，跟了上去。
此時黃昏已至，彩霞漫天。
天空中，四道清影披着霞光出雲而降，腳下靈劍在落日餘暉下猶如赤虹，閃閃發光。
三人停在院口，抬頭仰望。
只見四人身形漸緩，最終落到主宅的門前大道上。
好奇望去，便只看到那大道與宅門之間，竟不知道在何時鋪上了一條紅毯。
數十名子弟在道路兩旁站成一排，家主付修山則領着幾位兄弟站在路中迎接。
三人都怔了一怔。
這陣仗有點大啊。
“這是印凡宗的宗主來了么？”莫聞看着人影，感覺其中頗有些熟悉。
“鬼知道……”付君一臉不屑：“老子天天見宗主，哪有這麼大排場的？”
莫聞深以為然。
他二人在歸無宗終日與大能相處，並不覺得那些峰主長老與普通長輩有何不同。
付母卻是輕輕一笑：“你二人靈體天賦皆異於常人，又在宗門受重視，自然不知道常人的感受了。”
“媽，你少說兩句吧。”付君回頭看了母親一眼，又輕輕搖頭：“等會估計少不了聽那些溜須拍馬，腳趾扣地的奉承了。”
“又不是讓你溜須拍馬。”
“也對……”
說話中，在一干付家的弟子前呼後擁下，大道的來客被請進了大門。
三人也慢慢朝着大門方向行去。
行至門口時，一位付家子弟看到三人，臉色頓時一變，結結巴巴起來：“小……小姑，你怎麼來了？”
“我媽不能來？”付君瞬間臉一沉。
“不是……君弟……”此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不斷朝後張望，結結巴巴地喊道：“小叔，小姑來了。”
聲音落下，前方正在一路寒暄着的眾人立刻回頭。
莫聞便看到，好些人的臉上同時升起了驚訝，眼中也帶着幾分無法言說的情緒。
付修亭亦是回頭，只一眼便迅速吸了口氣，三兩步走向了大門。
付君挺胸而立，目視對方，嘴角升起淡淡的笑意：“小舅，三表哥的意思是我進不了這個門了，是吧？”
“瞎說。”付修亭先是瞪了一旁的子侄一眼，又凝神望向付瑤。
付瑤微微一笑：“六弟。”
見付瑤聲色如常，付修亭臉色便微微一變：“五姐……是來見母親嗎？”
“一為見母親，二也來與君兒一道陪陪客人。”
付修亭神色一凝，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便將視線停在了莫聞身上。
他雖是修士，但只是一根凝體，縱使家資殷厚，輔了無數靈丹，如今年近四旬也不過堪堪金丹境界，早就沒了那苦修之心，轉而執掌家中生意。是以練就了一番察言觀色之能。
他猜測，五姐所言的客人，應不是指的那印凡宗的長老。
畢竟，數年前，她便多次拒絕印凡宗的好意。
而這位年輕客人，是此前與付君一道御劍而至，當時自己等人還前去查實，只是不料付君性子倔強，吃了個閉門羹，直到大哥親自上門，才將付君喚出。
只是這位年輕客人，付君卻沒介紹。
嗯，也沒機會介紹。
“不知這位客人是？”
付修亭望向莫聞。
付君也望向莫聞，微微一笑：“莫兄，替你介紹一下，我小舅。”
“我朋友莫聞，亦是我歸無宗問智峰，御海留雲真君座下親傳弟子。”
聽着付君用那種略帶驕傲又臭屁的“我有一個富親戚”的口吻介紹着自己，莫聞只覺得腳尖一痙。
媽的……怎麼突然就想扣地了？
當然那，他自不能拂了付君的面子，含笑拱手行禮。
“付前輩好。”
“你……好。”
二人話音落下，前方人群中，便傳來一聲驚訝又欣喜的聲音。
“莫師弟也在此？”
聽到聲音，莫聞微微一怔，隨後向前望去。
只見人群自然分開，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儒雅修士含笑望來。
莫聞眨了眨眼。
他知道剛才看到的熟悉身影是誰了。
“孔師兄好。”
孔寧東越眾而出，一路含笑走向莫聞，最後在三尺之外站定。
“好巧。”
“確實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