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場關於願望的討論
“收卷——”
講台上的英語老師一聲令下，將教室變作午時已至的法場。
後排的行刑官邊向前移動，邊搶過答題卡，作文還剩幾個單詞的同學運筆如飛，在死線面前展現出可嘉的勇氣。
然後，在最後檢查時他發現塗錯了一個格子。
這就是考生史上最大最惡絕望事件。
每逢新學期之始，校方都會照例安排一次所謂的摸底測驗，而對於還沉浸在假期綜合症里的廣大學子來說，自然是聞而色變。
安白芷將試卷翻到背面，用鋼筆筆帽戳一戳同桌的手肘。
“祝余，第二篇閱讀理解的最後一題你選的什麼？”
“b，因為第三段有提到‘effortdosen'tequalaccomplishment’……”
每次考試之後，像這樣對答案的行為都會在教室各處上演，即使每次都有人心碎神傷，也無法改變任何事實，他們依然樂此不疲。
人類總是重複着相同的錯誤。
但他已經說好要和安白芷共同學習進步，自然不能拒絕她的這點微小請求。
他正在神遊物外時，鄰座的女孩又戳了過來。
“你今天看上去好像很困。”
祝余應景地打了一個哈欠：“因為昨天晚上熬夜了。”
“難道是在打遊戲？”
安白芷還記得他之前拿做遊戲舉例子的事，猜測祝余可能有這方面的愛好。
“不是，而且我現在對遊戲兩個字有點過敏。”
“有時候我會覺得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誒。”
她平淡地回應，遞過來一根開了包裝的巧克力餅乾，“要吃嗎？”
餓貨，來根士○架。
恍惚間好像聽到了這樣的廣告詞，祝余精神一振。
“要。”
他咔嚓咔嚓地咬斷餅乾。
到中午的時候，祝余去了一趟辦公室，找呂乃武申請回家自習。
對方面露難色，他就面露愁色，口中喃喃三院才是溫暖的家之類的話。
於是事就妥了。
回到教室時，安白芷還在解決午餐。
她今天是帶了飯到學校，裝在分層的不鏽鋼保溫盒裏，一打開后玉米排骨湯的香氣就逸散十里，勾起旁人胃裏的饞蟲。
祝余在旁邊坐下的時候問：“你今晚還是坐公交車回去嗎？”
“自行車已經修好了，所以我會把它騎回去。為什麼要這麼問？”
看來昨天的偶遇是只能發生一次的超稀有事件。
“因為你告別的時候還說明天見。”
“我想一般人都會認為是白天在學校見面的意思……”
“不過我已經申請不上晚自習了，所以本來就不會在車站見到。”
“結果你理解成要一起坐公交車回家還放鴿子啊？”
安白芷有點傻眼。
“況且，林同學感覺也不太情願再遇到我。”
她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補充道。
“先不提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誒，原來你剛剛都是在圍繞無關緊要的事講話。”
安白芷剛剛夾起的排骨現在還停留在筷子上，一動不動。
祝余在課桌上撐起雙手，組成金字塔的形狀。
如果再戴一副會反光的眼鏡就能偽裝成經典的陰謀家形象，可惜他沒有。
“安白芷同學，你還記得許久之前的那個黃昏，我們在如血殘陽下信步而行，縱情高歌，談論各自理想的情景嗎？”
“祝余同學，許久之前指的是昨天傍晚，而且我沒有唱歌哦。”
說實話，習慣和林綏草說話的祝余真不太適應自己作為被吐槽的一方。
“總之，你當時說也有點希望改變現狀——具體是往哪個方向改變呢？”
他謹慎地問道。
“你還在在意那個啊。”
安白芷有點意外。
她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對方竟然到隔天還記在心上。
“嗯，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畢竟，那麼模糊的願望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他也不確定。
被星探選中然後娛樂圈出道。
被變身器選中然後化身女性假面騎士。
被酷似海帕傑頓的神秘生物選中然後惡墮為對魔法少女做這樣那樣事情的邪惡組織女幹部。
以上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而沒有具體的現象發生的話，他也無從尋找那顆奇迹之種。
所以，安白芷在許願時的“傾向”很重要。
可能被祝余那過於認真的態度所震懾，少女連飯都顧不上吃，同樣很認真地低頭思索。
不知情的人看了可能以為在考慮如何拒絕一次冒昧的表白。
“我……還是不知道。”
一會兒功夫后，她抬起頭。
雖然仍然是那種平淡的樣子，但祝余覺得她隱約透出一絲難過。
“謝謝你挂念着我的願望，祝余。”
安白芷終於把那塊排骨吃掉，“但是，就像是你說過的一樣，我只是個除了吃貨以外沒有任何個性和特色的普通女生，所以暫時不知道未來想要做什麼。”
“這話從伱自己嘴裏說出來后聽上去好過分。”
“確實，很沒有禮貌。”
但是她並沒有特別生氣，這種寬容大度應該也算是優點吧。
“反過來說，祝余又是怎麼想的呢？”
鄰座的女孩蓋好不鏽鋼保溫盆的蓋子，“你說談論各自理想，可是只有我說了。”
她望向祝余，清澈的眼眸眨了眨。
“你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我的願望……”
沒想到會被反問這個問題。
以短期的目標來說，祝余想要找回遺失的記憶；
也想要調查清楚為什麼奇迹之種會出現在這邊的世界。
但要實際表述出來時，他卻想起了那個可能就是綏草的女性。
“我想找到一個以前見過，但是暫時想不起來樣貌的人。”
“誒？！”
不知道為什麼安白芷突然相當驚訝，臉上罕見地出現了表情的波動。
“是以前見過，但是你忘掉的人嗎？”
“嗯，確實可以這麼說。”
“如果見了面，應該一定能認出來吧。”
“這個也不一定，因為我都記不起她是什麼樣了。”
“是女生嗎？”
“應該……不對，絕對是，必須是。”
不然他就要懷疑自己的性取向了。
安白芷露出一副像是很為難的樣子。
“喂，你對我的願望是有什麼意見嗎？”
“有點像很老的電影裏才會出現的情節……”
吐槽他老氣是吧，這個仇祝余記下了。
“那麼，如果找到那個人，你想要做什麼？”
窗前鵝黃色的帘子被風撩起，少女收好餐盒，趴在課桌上，露出白皙的後頸。
她側對着問道。
祝餘思考了一會兒。
“抱一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