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爭鬥
一道如乍雷驚空般的豪爽聲音,透着一股豪邁之意,從樹林中傳來。
龍心為這道驀然想起的聲音吃了一驚,趕忙向源頭看去。龍臻也自懸崖邊走上前來,看了一眼樹林,然後向龍心問道:“說話的這個是誰?莫不是來接我們的?”但見龍心也是一副皺着眉頭,大為不解的樣子,知曉他也是不清楚來人,便轉頭看去。
樹影陣陣,風吹鼓動,那片樹林陰影黑暗處,似是憑空出現,又像是一直存在一般地,忽然出現一道身影。龍心二人眉頭一皺,相距足有數十丈,卻是難以看清。且這道身影彷彿是有意隱蔽,藏身林間幽暗處,藉著大樹蔭蔽,始終叫人只能看清一個背影。正待欲問,卻聽那人再次發話,一如既往的慷慨洪亮,大笑道:“實為抱歉!本門如無事宜,不得擅自出此樹林,還請兩位少年郎進來相談!我在此恭候!”
那音波擴散而來,彷彿投石入水,泛起一圈圈的波紋。
龍臻似是喜上眉梢,唇角微帶弧線,歡喜道:“前輩可是唐門中人?我們是……”
哪知不等她說完,樹林中的身影以內功助勢,如潮水般湧來,淹沒了龍臻的聲音,而後那人又道:“不用說了,趕緊進來吧!可不要打擾了其他人的修鍊!快些!”
二人對視一眼,雙雙咧嘴歡笑,趕緊一前一後奔跑過去。
一入這林子,彷彿進入了幽冥煉獄一般,外界的光芒竟是極少能照射進來,一尺之外明朗輝耀,一尺之內卻是死氣沉沉,光線昏暗,鬼氣森森,如同有着一層不可見的界限,將光芒也阻擋在外。兩人皆是大驚,覺着心中似乎被一座巨山壓迫,重重地踏在心間,竟是喘不過起氣來。
但二人似乎更為關心說話人,調整氣息,立刻抬頭向前方看去,卻不由得大為失望。原來遠處看去,一片黑暗模糊的身影,此刻竟是被濃濃黑雲包裹,迷霧籠罩,不見半分模樣。那黑雲滾滾,翻卷騰騰,不斷變化,卻始終完好地將身體籠罩在內,剛烈的能量波動如驚濤駭浪般於他周身翻騰。
黑霧也不說話,只是起伏不動地向樹林深處移去。龍心似有所問,但見此情景,卻不得不將吐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趕緊跟上黑霧。龍臻一直是個活潑溫婉的女孩,隨遇而安,此刻沒有絲毫擔心,倒是喜滋滋地打量起周圍的景象來。
三人腳下這條道路乃是人為踩出來的,沒有鋪蓋任何磚瓦,卻是苔蘚滿地。難以置信,龍家於東島南方,此時已是萬里飄雪,而這北島東方,逾海面七千丈的地方,卻是綠意盎然,生機勃勃,春色滿園。兩旁是凌亂不堪的原始樹木,四處分佈,毫無章法,甚至其中不少已是歪倒在地,根莖出土,但看那土色,竟是已有許久了。
當真是原始景色!此等絕世之景在人間能賞得幾回?
“小兄弟想必對於書畫定有些鑽研吧?”那波瀾不驚,緩緩移動到黑影卻突然發話,將龍心二人的思緒雙雙拉扯了回來。
龍心一愣,但聽那語氣,似是頗感興趣,隱約間竟是透發出一股傲然天下之意。然心中直覺,感到此人非同一般,略有拒門之意,但在意此人乃是長輩,便是有所保留地娓娓道來,顯得尤是遲疑:“我確是於書法很有興趣,但是……”
那男子似是毫不在意,大手一揮,滾滾雲霧瀰漫,衝天而起,卻又彷彿受到了何種阻礙一般,竟被狠狠地撞了回來。黑霧之中陡然傳出一聲大笑,聞聽於耳,豪爽之極,傲氣衝天,滾滾波濤翻滾而出,剎那間漫過了龍心的聲音,方圓許長彷彿是遭狂風掠過一般,那高大樹木竟是紛紛由中心向四周彎倒,青葉飛舞,紙條四射!
“哈哈哈!那便沒有問題了!實不相瞞,我自小也是習武天才,於修鍊一途極有天分!但我不僅僅如此,對於詩書墨畫也是大有興趣!自入了這唐門之後,卻是沒有幾人,能在此方面足與我促膝長談!今日得見小兄弟於門碑前一番表現,頓覺知音!我想與小兄弟你交個書畫之友,不為修鍊,可有此意?”
那翩翩大論,字字鏗鏘,抑揚頓挫,如同戰場將帥,蒼勁十足,龍心若非親聞,如何也難以想像如此豪邁之人,也能寄情書畫。龍臻於一旁默然不言,臉上卻是笑容更甚,他開心地拉着龍心的手臂不斷搖擺,竟如撒嬌一般,開朗一笑:“龍心你這回可是得彩呢,快答應前輩呀!”說話間,她仍不忘向龍心擠眉弄眼。
而龍心並非不願,只是他想到了很多。若是今後在唐門之中,不是前輩一門之下,而是其他門戶呢?再者他與前輩不過方才謀面,相知不熟,如何能答應?且若是延誤了自己修鍊可如何是好?
一瞬間思緒萬千,卻是找不出個理由,令龍心能心甘情願地首肯,最終他只得撓了撓頭,木訥地笑道:“我不過十歲年紀,我與前輩則能攀得上一句言語?況且我不願修為再落下了,這件事,便、便作罷了吧。”
聞言,另外兩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反應。龍臻怒目上挑,橫眉冷豎,小嘴高厥,狠狠地跺了一腳,十分生氣,又似乎是不解氣的樣子,投向龍心無數白眼冷哼,最後見龍心滿是尷尬,白臉紅透的模樣,她方才怒氣騰騰地瞪了他一眼以作罷休。而前方領路,隱身黑霧中的前輩仍是大笑,那笑聲如滾滾黃河,滔滔長江,凌天而上,陣陣波音衝天而起,一圈圈震撼般的能量波動,不斷向四周擴散,直至笑聲遏止,澎湃江湖才漸漸平息。那笑聲中一如既往的豪放,不見一絲情緒波動。
這大笑卻是令龍心更為尷尬羞澀,緋紅之色瞬間襲遍全身。只覺着胸口彷彿有着一團烈火般,正灼燒着他的心臟,彷彿要破裂而出,血紅的心臟卻是剎那間跳動極速,似乎隨時將要蹦出身體一般。又似乎是一座巍峨大山壓在心間,直教它爆發蓬勃的力量,將巨山也震得地動天搖。
那黑霧似是並未注意,重重地笑道:“也罷!待我收你為徒再談也不遲!哈哈!”
驚鴻之笑,竟如崩裂刀鋒,銳利無匹,剎那間割裂空間,騰飛於雲間,驚起鳥獸無數。
行走許久,也不見半分人影,倒是途中經過兩三座簡陋草屋,或臨於橋旁,或圍於竹林,極是清幽靜雅,卻惟獨不見大堂。龍臻欲要詢問,卻見那黑霧沉靜如水,明王不動,又咬咬牙咽了下去。她望向一旁的龍心,似是帶着幾分哀求,嬌聲道:“龍心,你有沒有東西吃呀?我餓了呢……”
龍心一怔,卻聞小腹咕咕直叫,這才想起二人已然四個時辰未曾進食了。只是這一路上或是思忖事情,或是欣賞風景,或是打量環境,早把腸胃之苦拋於腦後了。他此刻不由得也是極為尷尬,右手習慣性地向後伸去,只傳來一陣冰冷入手,心知是那神棺,面色卻是一紅,小聲道:“沒有了呢,食物皆在車夫身上,似乎一併被他帶去了呢。”
這句話只聽在龍臻耳中隆隆作響,咬牙切齒,一副憤懣的樣子,正要開口大斥一番,卻又是那黑霧中傳出聲音,將她打斷:“無妨!凌霄閣就在前方不遠了!祭師入門時足以吃飽!哈哈!想不到那山下小子竟窮困到如此地步了!”黑霧似乎覺着此事有趣之極,放聲大笑,只是龍心仍是察覺不到絲毫波動。
果然,行不多久,便望見前方一處大殿在即。一條石磚鋪路蛇行至前,大殿基座高有兩層,皆是由暗灰色岩石鑄成,八十級石梯接連而上,兩旁石欄佇立,其上雕刻獸面雲彩,龍心卻是看不懂究竟是何物。上方八根五丈金柱分立八方,頂立磚紅瓦沿,尖頂之上卻是蛇形眺望,毒目湛湛。大殿佔地並不大,估摸望去至多不過方圓十數丈,但處於這片幽暗靜謐的樹林之中,卻是別樣的突兀,彷彿是遠離塵世中的一抹紅埃。
龍心一步越過石路,卻是驚訝出聲。樹林之內陰風嗖嗖,昏暗茫茫,只一踏上石路,卻是陽光普照,輝光四射,這場景雖是剛經歷一次,但如今於這唐門內部再見,又是另一番景象,心中驚訝反倒更甚方才。龍臻見他面有古怪,也一步踏入,倒是引起一聲驚呼,再回望龍心,小嘴一撅,似乎是有些生氣的樣子,一雙靈動明眸彷彿在說:看你還敢不敢耍我?
二人跟隨黑霧登上石梯,方才驚覺,即使是耀耀光輝,也穿不透那籠罩翻滾的黑霧,心中更是吃驚。
只見那團黑霧漂浮於虛空,立在緊閉的大紅門前,方低聲道:“門主,龍家二子已經帶到。”
而那門內便傳出一道飄渺虛無,透着一股滄桑之意,卻又似是從青年口中發出一般的聲音:“好,一併進來。”說罷便沉溺了下去,再無半分動靜。黑霧卻像是示意似的,手際黑雲翻滾,洶湧澎湃,令他二人進來。
龍心與龍臻,只覺得此處安靜以至於詭異,彷彿是無聲世界般,似乎時間也無所謂了,這種寂籟的壓迫卻是令他們心跳加速,面紅耳赤起來。相互望了一眼之後,龍臻輕咬水唇,拉着龍心的手走了進去。
但見房間古樸肅穆,兩旁六根金柱頂天而立,一條紫色毛毯,自門檻處鋪開至前方處,兩個蒲團分立兩旁,最前方便是一座高台,紫布掩蓋,其上尊奉着一座金像。龍心定睛而視,那金像所塑之人清眉俊朗,長發飄逸,似要隨風飄動起來一般,雙目有神,似是在俯視着每一個人,去又似只是平視前方。金像右手微屈,手掌間握着一柄飛刀,左手拇指、食指輕捻着一個小瓶子。這自然便是唐門宗祖了,只是不知是何人所刻,金像竟是逼真之極,彷彿是真人所造,鍍上一層金漆所致,再看那氣質,驀然感覺彷彿將要凌空躍起,騰飛玉虛一般,叫人好不吃驚。而在金像身後,屋檐下掛着一紙黃字:唐!
龍臻卻似乎對此不在意,只是四處尋找,哪知那隱匿的飄渺聲音再度如虛幻般響起,於靜謐之中彷彿自然而來,竟無一絲突兀之感:“不用尋,我不在此。”
這話卻似是有意向龍臻說起,倒引來龍心尋根問底的疑惑目光,竟是不由得俏臉一紅,深深低下頭去,再不敢與龍心對視,顯得極為羞澀的模樣。只是半天身旁毫無所覺,令龍臻奇怪,她明眸微動,眼角餘光向身旁飄去,哪知龍心絲毫不在意,雙目正炯炯有神的凝視着那金像,莫名的一陣氣從中來,微哼一聲,但在這肅穆大殿之中,卻不敢表露。
“你們快些上前來祭拜祖師!”黑霧中傳來嚴厲而鏗鏘的聲音,卻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是。”龍心慌忙將思緒拉扯回來,連聲應道。說完他趕緊向龍臻打了個眼色,然後尊敬地輕輕走到蒲團前,也不再顧龍臻,緩緩跪坐於蒲團之上。他目光謙卑地望着飄逸靈動的金像,口中喃喃道:“俗子龍心,今日於此祭拜祖師,懇請祖師那我入門。我自知資質愚鈍,當不得大器之才,但我家族沒落許久,全族上下皆是要重振威名。我入唐門,求得習些武學,定會勤奮努力,刻苦修鍊,好得唐門真傳,回去時能令我家族重現昔日輝煌。”說罷,他便雙手撐地,朝前狠狠地拜叩三首。
恰在此時,那不知隱匿何處的飄渺聲音再度傳來,卻是鋪上了一層感**彩,略帶疑惑,又似乎有些吃驚,不過單單一字:“怪!”
龍心一怔,卻不知何事,他向四周望了望,也未嘗有“怪”之處。倒是身為唐門門主,卻毫不留情地打斷祖師接受祭拜之禮,令他心下一驚。他趕忙起身,拍了拍衣褲,然後抬頭面向龍臻,正要說話,卻是無奈將言語吞了回去。
龍臻瞪大了一雙動人明眸,面色古怪,走到他身邊,附手低聲,垂在龍心耳邊輕道:“在唐門祖師面前,怎麼能說那樣的話呢。你還用手去拍衣服,這不是掃人家面子嗎?”然後她也恭恭敬敬地走到蒲團前,跪坐在前,卻是閉上雙目,兩隻如玉素手合在胸前,默默無言。而後她睜開雙眼,隱約有光芒閃動,也是拜了三拜,直身而起,站到龍心身旁。
黑霧似是思考着什麼,過了好一陣,察覺到二人期盼激動的目光,方才回神。那人彷彿是在微笑:“好了,你們去大殿一旁的側殿吧,那裏會有人將你們帶去的。”
龍心狐疑地看了一眼黑霧,似是在奇怪為何前輩未曾與他說些書畫相談之事,但見那人一動不動,彷彿沒有看見二人一般,他倒也只能閉口不言了,然後隨龍臻一同離開。
一出大殿,重見溫暖明日,龍臻瞬間變得開心起來。她雙臂高展,燦爛微笑,嘆出長長一口氣,笑顏如花兒般嬌艷多姿,令身旁的龍心為之獃滯。她轉頭望向龍心,微笑道:“終於可以在唐門修鍊了呀,不知道會有什麼在等着我們呢?”
龍心身子微微搖擺,深吸一口氣,忽然抬頭望天,口中高喊,那辰目星眸中透出的,是從未有過的、令天地也為之失色的堅定!
“不論是何艱辛,我都將做到最好,決不讓父母失望!”
……
偏殿之中,龍心二人叩門而入。
始一踏入門檻,屋內便傳來一道清秀寧致的女聲:“哪一位是龍心?請過來。”
龍心一窒,深吸口氣,然後舉步走入。龍臻聞言也是一陣疑惑,但又想到或許是點名列序之類,心中釋然,轉頭一看龍心,卻是一副獃滯模樣,她趕忙伸出小手在他背後一推,卻是落了個空,叫她一怔,也不顧他是否看得見,連連拋出幾個白眼。
屋內極為樸素,不大的屋內倒也顯得十分寬敞,窗外明媚陽光照進來,落在地上光斑點點,也顯得很是舒暢。屋內桌椅不少,卻再無他物了,而木門左側角落處的木椅之上,一名頭戴素色風笠,一身淡黃色半透薄紗的女子正仰身躺在椅上,兩隻手即使掩蓋於垂袖之中,也能見出極為美麗,可稱半點含羞,隱含玉露,粉黛微吐。
龍心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鞠躬道:“俗子正是龍心。”
那張風笠遮掩了女子面龐,龍心仍能感受到隱藏之下的一雙如刺目光,竟如刀斬一般,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心間。龍心嘴角一顫,唇色瞬間慘白,腳下不由得倒退一步,只覺心間陣陣劇痛傳遍全身,陣陣火燒般感覺如墮地獄。
他雙眼一白,腦海被這突然而來的劇痛震得一片朦朧,待睜開雙眼,仔細察覺時分,卻見女子已然伸出纖纖粉黛柔手,向他遞過一塊穿着金絲的木牌,而木牌正面之上,正雕刻着一個大字:唐!
而那名女子似是不願與他多話,遞過牌子,便收回柔手,不冷不淡一聲佳音傳來:“拿着這塊牌,然後去天璣峰山腳尋林婉茹便可,你日後便算她門下。另外,找些世間去拜訪李昌霸。”然後她便一聲不吭,倒身於長椅之上,彷彿未曾見過龍心一般,毫不放在眼中。
龍心接過牌子,也不多說什麼,訥訥地道別,便恭敬地出去了。李昌霸,只怕是那隱身黑霧中的人吧?
龍臻見龍心退出,手中還拿着一塊精美的木牌,女兒心性極為歡喜,顧不得喚她,自顧一蹦一跳進屋去了。
……
通天峰棧道頂端之前的草地上,龍心與龍臻並肩而行,卻恰好遇見方從棧道處走來的另一新弟子。
龍心仔細打量過去,見那人也是一般年齡,至多大不過一兩年。少年比龍心高上幾分,徒手獨自攀登通天絕峰,也無大的喘息,但那臉龐之上不知何故,似是傷痕疤跡一般,零星地生在少年本就遠超常人剛強的臉上。那少年一頭乾爽遒勁的短髮,一身火紅上衣,雙手間卻是戴上了三、四個顏色不一、大小不同的手環,他身着一條深藍緊褲,黑色短靴厚實地包裹着少年的足腳。
少年眼見龍心二人走來,卻是停在了原地。
龍心以為對方乃是好心讓道,便向著少年微微一笑道:“多謝。”便與龍臻一同繞過他,向他身後的棧道行去。
哪知未行半步,身後卻是傳來了少年極為嘶啞,卻極為凶煞的聲音:“等等,你們也是來拜入唐門的吧?那個大殿在哪裏?”
龍心轉過身來,清眉微蹙。那少年極為失禮的語調令他心中難受,卻是感覺到他似是有意阻攔,又找不出什麼借口迴避,他實在不願與失敬失禮之人打交道,正要開口答應,身邊龍臻卻是拉上他的手,輕輕按下。龍心轉頭看去,只見她水唇緊抿,冷眉橫豎,眸中隱有怒火大放,她毫不客氣地說道:“喂,你如何問路卻一點也不禮貌呢,毫無修養!”
那少年聞言臉色一沉,聲音更為嘶啞低沉:“你說甚麼?我本就此性格,與你不同,你怎麼好意思來說我!”
龍心看見龍臻似乎是仍要回斥的樣子,趕忙伸手攔住了她,低聲勸道:“算了罷,不過問個路而已。”龍臻一聽只好作罷,但依舊是冷哼一聲,狠狠生氣地瞪着少年。
不料少年卻似是沒有看見龍臻瞪大生氣的目光一般,只在一旁盤手冷哼,嘲笑諷刺,聲音極小,但此刻通天峰頂毫無風吹,寂靜如海,卻是絲毫不漏的傳入耳際:“一個男人卻去勸女孩子,毫無膽色,這種廢物怎也進了唐門。”
一字一字如針扎刀劈一般毫不留情地刻在他心間!
彷彿在他那心底深處,由弱變強,漸漸傳出陣陣憤怒咆哮,在向摧毀他自尊的對手宣戰。似有無盡九幽烈火,於身軀肉骨間燃燒而起,澎湃洶湧,綻放出滔天火光,直將那天也照耀得通紅!
龍心低下頭去,長長烏髮遮蓋他的面龐,看不見絲毫神情。他緩緩地放開龍臻的玉手,只覺得全身在不斷顫抖,一股氣血積於胸膛,如同隨時候命的千軍萬馬,將於剎那間奔騰而出,呼嘯天地,崩裂時空!任那怒火灼燒,陽光普照,他那心間的小巷角落,卻如墮冰窟,跌進無邊深遠的黑暗昏惑。
他猛然抬頭,雙目中怒光大放,整個身軀在不斷顫抖着,白皙的臉龐浮氣一絲肅殺血意。他緊緊咬着雙唇,將這一腔積澱怒火傾瀉而出!龍心憤怒地大喊,他那心中最隱蔽而痛楚的傷疤,被人殘酷的撕開,噴洒熱血,飛濺如艷!
“我不是廢物!”
那悲戚的怒吼啊,在這一片肅殺之中,怎是如此的哀痛無力?
對面那雄壯少年似是不屑一顧,冷哼一步跨出:“那我便讓你看清自己是一個廢物!”
無盡深淵黑暗之門便在前方大開,神魔哭號,鬼魂悲泣,其中亦是飄過幾道熟悉身影。他毫不猶豫地飛撲而出,雙目狂怒而迷茫,好無所覺地沖向那道未知大門。如一道血芒,疾馳而過,衝天而起,妖艷之色於這萬里晴空之下,是何等顯眼突兀!
“龍心!”身後驚呼,是真的變了顏色。抬眼望蒼穹,竟也變得一片火紅,熾烈的光芒彷彿要將整片天地也吞沒!
空中無力劃過的身影,如着迷一般,絲毫不顧身後逐漸遠去的哭喊,奮不顧身地投向他眼中的黑暗,全然捨棄了整個世界,唯獨剩下他自己,與眼眸深處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