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這個世界分為人域和神域,本來這是兩片毫不相干的世界,但傳說在上古時代,有人以其通天法力,竟然生生突破人域桎梏,碎裂虛空,打通了人域與神域,開闢出三道餛飩空間。然而經過無盡歲月的洗禮,芸芸眾生早已忘卻其所在,在萬丈紅塵中埋沒,鮮為世人所知。
人域地廣無邊,無人知其盡頭所在,即使是修為卓越之人也難以揣測。這片廣袤無垠的天地之下,幾乎都被水域所覆蓋,只有許多零星的小塊陸地,緩緩飄浮在無盡的海面之上,與其說是陸地,更不如說是一塊相對而言較大的島嶼。
這片世界混亂無比,數不盡的種族全部都生活在這一塊塊的島嶼之上,或是相互糅合,或是與世隔絕。其中有着萬古不朽、神秘莫測的古老精靈族,有着蠻荒時代霸主的獸人,有着生活於無盡海域之中、不被大部分人所知道的海妖,有着潛能無限、卻傲慢非常的神族,更有着無窮智慧,當今世界一方霸主,卻是最新崛起的人族……
目無窮盡的海域之上,一座迄今為止所發現的、最大的一塊大陸中,生活着這篇世界當今的霸主——人族。然而即使人族以其智慧和潛力征服了大半個大陸,卻仍有許多險地落於旁手。數千上萬年以來,獸人以及其他的一些靈獸、妖獸割據一方,與人類對峙着,死守祖先留下的土地,人族如何也無法攻破,只能罷休。長久以來,獸人憑藉高山大河,重關險地,常與人族交戰,卻總被打退,但他們不知因何原因,千萬年來也未曾放棄,似乎有着某種東西在吸引着他們。
在這片巨大的土地四周,還漂浮着許許多多零碎的小島,雖說乃是小島,卻仍有千千萬萬丈,足以建立一個強大無匹的島國。大陸的東南方向,便有着有兩個巨大的島嶼所組成的島國,號名為雲,意為雲霧籠罩,無從捉摸,神秘莫測。事實也確實如此,這兩塊島嶼之上,幾乎全年都被雲霧覆蓋,少有幾日清明,雖有陽光穿越下來,卻也顯得無比的昏暗,不過這倒是給了雲國一個天然的屏障。從外部看來,正如海上升起的雲霧,難以窺見島嶼半分半毫,直至雲海之內,才能從數千丈外看清島嶼真容。
傳說這兩塊島嶼,曾是修鍊千年、學究通天的兩人死後身軀所化。島上每一株草木,都是鬚髮所化;每一片土地,都是**所衍;每一條河流,都是血液所融;每一座山川,都是骨骼所生。而此刻在這雲國控制的島嶼之中,仍有兩座穿雲高山,隔海而望。兩座通天大山分別坐落在島嶼的中央,直插入雲,崖壁寸草不生,險峻陡峭,煙雲籠罩,密不透風,無人知其頂峰模樣。而據說,這兩座高山乃是那兩名遠古的強者,死後之心靈難以瞑目,遂自化為高山,相對而望,默默注視這天下蒼生。
長年以來,生活在島嶼上的居民,無人敢對此二山不敬,它們在平民眼中,便是守護大地的聖山。也正因如此,雲國在兩座高山之下,興辦廟堂殿宇,祭祀燒香,積福消災,以表對強者的敬意。自此之後,每每前往兩座高山山底,總會遇見絡繹不絕,前來祈禱祭祀的人們,一年四季,晝夜輪迴,從來也沒有中斷過,無論天寒地凍,路途漫漫,總是有如此之多的人們來到這裏,眺望遠方,默默期盼。
在東島的聖山之下,一眾車馬自遠方古道緩緩行來,約有十幾匹之數,在眼界中逐漸放大。直至近前,這才覺得這些馬車原來樸素無比,與平時街道上的馬車並無區分,只是如此之多的馬拉車同時奔騰呼嘯而至,的確令人吃驚。距離聖山廟宇百丈遠處,一眾馬車慢慢停了下來,衣着補丁的車夫高揚馬鞭,狠狠地抽打在尻尾之上,只令得馬匹高抬前足,聲聲嘶鳴,卻顯得麻木不仁,顯然已是遭受慣了這種待遇。簾幕被車夫輕輕地拉起,樣子畢恭畢敬,彎腰鞠躬,面帶假笑。最前方的馬車之上,一隻穿着素白女子花邊軟靴的月足輕輕踏出,同樣是潔白無暇的紗裙,在伸出玉足的剎那,在微風中輕輕搖擺。彷彿是在試探着,另一隻月足待穩妥之後,這才緩緩邁出,然後優雅的自馬車橫轅上邁下,如初入人世的仙子一般輕靈。
只見這女子一身素白,薄紗作的絲裙在微風中蕩漾,旋出一圈圈的漣漪。她上身穿着一身露肩裹身衣,隱約可見的絲薄紗衣附在肩上,卻又彷彿隔了一層浮氣,乍看之下竟有些許微光發出。一頭如瀑布般灑下的黑髮,沒有絲毫的裝飾,卻似乎總有着一圈光芒環繞,點亮一些光芒。她的小臉真如九天仙女下凡,月眉精湛,微微彎曲,明亮潤澤的大眼睛,充滿慈愛與笑意;高挺的鼻尖如同玉指一般晶瑩透亮;一張吹彈可破雙唇玉澤鮮明,輕薄如紗,不自覺間,嘴角總是帶着一股笑意,令看見她的人,都彷彿被春風拂過,溫暖全身。
在女子身後,緊接着走下一名意氣風發的青年男子。他一身白袍,金色騰龍祥雲繡花其上,手藝卻是相當高明絕妙,那三條盤旋而上,試穿天際的金龍栩栩如生,竟與真實神龍相差無幾,那隱約其中的磅礴之勢,威伏萬物之態當真是淋漓盡致。青年腳踏雲遊履,頭束白巾,卻有着一頭迥異的飄逸長發,隨風而揚,肆意恣睢。青年的臉龐也如女子般潤澤,嘴角也總是在不經意間浮起一絲笑意,只是那雙明眸,卻如同昊天洪荒,囊括無盡星辰,天地旋轉,日月輪迴,彷彿一切,盡在這雙看透一切的雙眼之中!
青年下車後上前幾步,與女子並肩而立,右手緩緩抬起,輕輕地牽起,握住她如羊脂玉一樣的左手,一同看向前方不遠的,那座通天聖山。而在此刻,後方十幾輛馬車之中,也陸續不斷的走下人來,他們之中不乏鬚髮皆白的老人,乳臭未乾的孩童,但仍以青年俊男才女為主。眾人有說有笑,指指點點,女子笑不露齒,男子多半也是溫文爾雅,少數些有些直腸子,壯碩如山,怒目圓瞪,好不威武。
一名老人從後方緩緩踱步向前,只見他鬚髮皆白,卻挺如百年老松,屹立混風中而不倒,來到最前方,那對仰望高山的情侶旁邊,附手耳語道:“公子,我們來人實在眾多,唯恐驚嚇了平民百姓,要不分次而行?”
青年失笑,迷人的笑容,如同春風掃過大地,世間一切災禍也無所遁形。他微微思量道:“好吧,便如你所言。本是來此求願、企平安,若是驚擾了他們,實在是得不償失,非我本意。”話畢,老人便微微點頭,去後方傳言去了,而青年則轉過頭面向身旁的女子,微笑道:“我們先走吧?”
女子低下頭,也是微微點頭,發出微如蚊吟的聲音:“嗯。”
山腳之下,一座黝黑的祭壇巍然而立。一條黑石鋪成的階梯直衝而上,寬達五十丈左右,到盡頭時,早只能看見一個黑豆般大小的道路,更有無盡的白霧瀰漫籠罩,再難以看清上端威容。而真能令人嘆為觀止的,是在這條通天之梯的入口處,兩座黑玉一般晶瑩透亮,高聳入雲的神柱,分別對稱盤旋着兩條黑鱗布身,幽光森然的巨大龍身。雖是由雕刻名匠刻錄而成,然而這工藝手法着實令天人共驚,微微發出黑光的龍柱,彷彿竟在吞噬周邊一切光亮,就連人們望去的目光,似乎也被揉捏在了其中!
黑色祭壇之前,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無數過往行人無不獻上自己的祝福。
青年男女從遠方古道緩緩踱來,行似無聲,宛若流水,眨眼片刻,竟已來到祭壇天梯之前,周旁再沒有別人。他們的目光雙雙投向天梯的盡頭,彷彿能夠看穿這一切阻礙,真視那背後的真容。目光閃爍,浩若煙塵,青年牽着女子的手來到一側的龍柱前,口唇微張,神色迷離,似乎像是遇見了多年的老友,眼前這古怪的龍柱在他心中竟覺得如此熟悉!
彷彿聽到魔鬼在咆哮,神靈在怒吼,人獸在長嚎!隱約之中,竟如天地戰場,人間地獄,兵器相接,鋒芒相對,血光湧現……
他身旁的女子,眼神之中儘是水霧,而在其中,似乎映射着什麼東西,只有那充滿水眸的迷惘,如此清晰。她似乎也沉迷其中而難以自拔,也在為那混亂破碎的雜音而心嘆,不自禁地微啟紅唇,低低發出一聲感嘆:“那是……什麼?”
但青年卻毫無回應,那雜亂無章,而又熱血噴洒的戰場銷音,在他心中迴響,不斷放大,最終充滿他整個胸腔,充斥整個腹膛,令他宛如親歷其中,置身萬丈深淵!
吼!
一聲足以震碎天地的咆哮猛然炸碎,彷彿是潛藏多年,隱忍不出,而終究一朝爆發的積聚之能,在剎那間聲傳萬里。猶如九天之上的重重威壓,鋪天蓋地蹈海而來,青年只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在一瞬間碎裂了,只餘下空中無盡的殘片碎體,在那浩蕩的能量爆發中起伏,早已沒了任何感覺,頭腦也是一片空白。
周圍的行人卻彷彿什麼也沒看見,只是有些難以理解,為何這青年男女久立龍柱之前,卻不曾離去。更有膽大者,心中於這種侮辱聖人之舉十分不滿,卻又看他二人天生麗質,貌若天仙,只是嘀咕了一句,便轉身離開。只是,哪裏有什麼碎裂天地的咆哮?
……
一年之後,又是落葉紛紛,萬物凋零的時節。
雲國東島中央,一處名為離州的深山之中,一座巨大而古老滄桑的城池,深埋在一片方圓百萬丈不止的山谷之中。只是這城池卻有極大不同,不僅是無城無牆,不過由一株株拔地而起的巨木環繞而建,其中的諸多房屋,竟也是藏身巨木,畔水而建。
這裏,是沒落的武道世家——龍家的倚身之所。
山谷口下不遠處,一株需要近三十人環抱之木中,那名青年,也正是家族中的一天才的,龍家下代繼承人,龍閱。這座古木屋中着實簡單樸素,除卻較為寬闊的大廳之中,只有一桌雙椅,些許裝飾之外,可以透過裏間木門看見,卧室小巧圓滑,哪怕是幾乎佔據了整個房間的大床,也是樹心切割便成,而一旁的廚間,除了常用的鍋碗瓢盆,水池火灶外,再無他物。只有一間卧室的木門關了起來,而裏面,將見證一個新生命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