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狂人日記
大爺大媽們一口一個三姐，叫的特別親切。
送起錢來也相當豪橫。
李齊卻注意到，有好幾個大爺大媽都穿着破洞的衣服，膠袋裏面一共就包着幾十塊碎錢，竟然也毫不猶豫的全部交到了三姐的手裏。
蚊子再小也是肉，三姐反正照收不誤，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難掩蓋。
“走吧走吧，咱們去看看他，讓他給你們唱個小曲兒。”三姐招呼着就把人往病房領。
大爺大媽連忙跟着三姐走進病房，沒一會兒，裏面便傳來咿咿呀呀的黃梅戲腔，以及眾人的喝彩聲。
李齊見到這一幕，瞬間就明白了。
怪不得這女人明明一副冷漠的樣子，卻願意一直照顧那個病人。
原來是有利可圖啊!
顯然，這個三姐並不是病人的粉絲，這群大爺大媽才是。
而三姐則是靠着照顧病人，從這群粉絲身上牟利，中飽私囊。
“難怪她不在乎病人嘔血，只在乎病人會不會死，嘔血反正能治好，如果死了，那她的財路就斷了。”
李齊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個三姐做人未免也太沒有底線了，竟然連這種錢也賺，簡直就和寄生蟲一樣。
可話又說回來了，如果沒有三姐，這個病人無依無靠，又加上精神有問題，說不定還真的活不到現在。
這麼一想，兩人的關係似乎又不只是單純的寄生，而是一種複雜的共生？
李齊搖搖頭，不願意再去思考這些問題了。
剛剛進入臨床的時候，李齊還有那麼一股子傻勁兒，總想要要靠一己之力擺平所有看不慣的事情。
可看的越多，經歷的越多，李齊也就慢慢釋然了。
他只是一個醫生，除了治病救人以外，其餘的事情他根本就無力改變，想再多也都無濟於事。
甚至就連治病救人這件事情，他有時候都做不好，留下了許許多多的遺憾。
“李組長，這個病人暫時就這樣嗎？”值班醫生這時候問道。
“給感染科發個會診，他們不願意收病人，至少也該給點治療意見吧。”
李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等這群大爺大媽走了，讓何美霞過來，單獨給這個陪護做一下健康宣教。”
“這個病人這大半年以來頻繁嘔血，肯定和飲食有關係，他現在的消化道就是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會再次大出血，一定要小心！”
值班醫生點點頭：“知道了，我馬上就去把何美霞叫過來。”
“嗯，暫時就先這樣吧，等廖主任回來，我再問問他這個病人要怎麼處理。”
李齊交代完了這些，剛準備轉身離開，卻忽然注意到，那個病人的頭上竟然閃爍起了一個黃橙橙的問號！
？
提示出現了！
雖說李齊前一秒才下定決心，不去管治療以外的事情。
但在看到病人頭上的黃色提示后，李齊還是下意識的消耗了榮耀值，查看了提示內容。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我現在正在做夢嗎？還是說，我一直都在做夢】
【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麼出不去，是了，一定是這樣，我正在做夢】
【我該醒過來了】
【不，不，我不能醒過來，醒過來太痛苦了，我不願意麵對那些，就這樣挺好，挺好的】
【但再不醒過來，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救命，救救我，如果有人能看到這些的話，求求你救救我】
【算了，就這樣吧，這樣挺好的，我不想醒過來】
這是什麼玩意兒？
李齊看着這一大段邏輯混亂的文字，有些發懵。
可隨即又覺得這些文字有些眼熟……
“這怎麼這麼像狂人日記？”
這個念頭剛一生出來，李齊便猛地感覺到一陣寒意從後背直衝天靈感，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瞬間挾持住了他。
真的，真的就像是一個瘋子，一個狂人寫的日記。
他在求救。
他好像被困在了自己的夢裏，想讓別人救救他？
想到這兒，李齊趕緊回到醫生辦公室，找來了這個病人的病歷。
這個病人叫白斌，今年才三十五歲。
五年前確診乙肝，三年前病情突然加重，隨後確診肝硬化，再不久后便出現了腹水癥狀。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病人精神癥狀加重，開始扭曲自己的病情，認為自己肚子之所以會高高隆起，完全是因為自己懷孕了……
花了十幾分鐘看完病歷，李齊的眉頭微微皺起。
“病情發展太快了！”
按道理來說，白斌五年前才剛剛確診乙肝，如果嚴格接受內科治療，病情沒道理會進展的這麼快。
但一方面是他沒辦法接受現實，逐漸受精神癥狀困擾。
另一方面，則是他沒有一個真正關心他的家人陪護。
一內一外兩個原因，導致僅僅五年的時間，白斌就從確診乙肝發展成了嚴重的肝硬化伴腹水，甚至在這一年半的時間內，還反覆出現過消化道出血的癥狀！
繼續按照這種速度發展下去，白斌確實也沒剩多少時間了。
即便沒有因為消化道里的定時炸彈死亡。
乙肝、肝硬化、肝癌的三部曲也快要奏響終章了，白斌照樣難逃一死。
“所以說，剛剛那些提示，真的就是清醒的白斌發出的求救信號？”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身體很快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但他似乎還是很猶豫，不敢面對現實，所以那些提示才會顯得那麼邏輯混亂，一會兒想要醒過來，一會兒又說不要醒，還說什麼分不清現實。”
想通了這一切，李齊嘆了一聲氣，緩緩把病歷合上。
或許自己應該幫白斌聯繫一個心理科醫生？
除了這個，李齊覺得自己好像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他是一個外科醫生，拿着手術刀剖開病人這種事情他很熟。
但讓他一點點撥開病人的心扉，治癒病人內心的創傷，這就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
而且李齊覺得，就算自己幫白斌找來一個心理醫生也是白搭，畢竟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白斌最大的問題是他沒辦法接受現實，自己不願意清醒過來。
而只要他一天不清醒，三姐就有理由繼續吸他的血，他的身體也會像之前一樣越來越差。
這似乎是一個死局，除了白斌自己，無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