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機關算盡卻遇破釜沉舟!意想不到的
第127章機關算盡卻遇破釜沉舟!意想不到的萬曆!
“啊?皇兄……皇兄您……”
朱翊鏐已經被好哥哥朱翊鈞的這番命令給嚇傻了,一時間,竟然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什麼?好端端的讓他去殺人?還是……
還是讓以他以自己王爺的身份去殺人?
他這個王爺的名聲,都已經已經臭成這樣了!若是再讓他背上‘草菅人命’罵名的話!那不是要他死嘛?!
“皇兄,那張重輝不是都已經被賜死了嗎?用不着……臣弟再去動手了吧?”
朱翊鏐小心翼翼地詢問着,雖然他的皇帝哥哥還是沒說明讓他去殺誰,可就以他對朱翊鈞的理解來看,不出意外的話,那要殺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詔獄裏頭那個‘不肯死’的禍害張重輝了!
“啊?哈哈。”朱翊鈞笑了,然而卻是話裏有話道:“我都還沒說是誰呢,你怎麼就猜到是張重輝了?看來弟弟你很懂我是嗎?”
朱翊鏐再次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做弟弟的懂哥哥不是壞事,壞就壞在他的這個哥哥是萬人之上的皇帝,是君權天授的天子!
懂皇帝叫什麼?那叫妄圖‘揣測聖意’!
妄圖揣測聖意?這可是死罪啊!
面對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朱翊鏐已經徹底慌了神!
再看朱翊鈞那溫暖卻又頗為詭異的笑容,朱翊鏐恍惚驚怕間,更是在奇怪着一件事——
朱翊鏐久久沒有答應下來,朱翊鈞看得出對方不願意,畢竟這可是遺臭萬年的事情。
“弟弟,你要是不願意也沒事的,我看媖兒一個人在宮裏太無趣了,要不就讓姚兒進宮,陪她堂姐姐長住吧?伱放心,等姚兒出嫁時,我這個伯父,也會親自為她做主尋一個‘好人家’的!”
以前的皇兄脾氣是那麼的好,不論他怎樣調皮搗蛋,不論他捅出多大的簍子,對方都不會真的怪罪他,更不會讓他去做任何不利於他的事情。
“慎敬?”朱翊鏐不由得心間苦笑,這封號哪裏是取給他女兒朱軒姚的?這明擺着就是取給他這個老子爹的!
而他自己承受罵名也就算了,可他的子孫後代們呢?
……
世人將會感嘆:他們那‘仁慈’的皇帝陛下,是那麼的重親情啊!可惜了,都被那‘不省心’的惡棍王爺弟弟,給拖累了啊!
……
“皇兄,臣弟願意去辦。”
屆時,他的皇帝哥哥雖然也會挨上文官們的罵,更多的,卻是被世人們所惋惜。
可也幾乎不過片刻而已,這位父親便已視死如歸般地閉上了雙目,額頭貼地道:
張簡修已經在這裏跪了快一整天了,許是身上的麻衣以及一旁的那口棺材太過顯眼,導致幾乎是個人路過,都會湊熱鬧過來問他在做什麼。
此言一出,朱翊鏐只覺得更要命了!
“弟弟別哭,我會心疼你的。”朱翊鈞拍着朱翊鏐的肩膀,煞有其事的安慰着,又‘畫餅’道:
朱翊鏐不敢拿女兒的一生去賭,臭名昭著就臭名昭著吧,只能無所謂了……
尤其是他的女兒,一想到自己會連累年幼的寶貝女兒聲名受辱,朱翊鏐哭得更難受了。
到那時候,那滿朝將‘仁義道德’掛在嘴上的文官們,誰還能容得下他這個本就‘臭名昭著’了的傀儡王爺?
“皇兄……臣弟真的知道錯了……”朱翊鏐哭了,這一次,他是真正發自肺腑的流淚。
“你放心,等事成之後,我即刻下旨,讓你和你的妻兒一同去藩地就藩。
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變得這樣冷漠無情,鐵石心腸!甚至看起來還有些……精神問題?
就在朱翊鏐糾結着,要不要打感情牌,搬出‘一母同胞’,‘親情手足’這些場面話,來助求饒之際,他的皇帝哥哥再次開口了。
——他的親哥哥,怎麼變得如此陌生起來了?
朱翊鏐記得,以前的皇兄不是這樣的啊……
自然,也有那麼幾個‘心懷正義’的官員們在走之前,還不忘罵兩句——“罪臣之後還不知廉恥在這裏丟人現眼!我這就回去上疏彈劾你!”
並且將來,說不定還要被她那‘無情無義’的皇伯父,賜婚嫁給一個不知道‘是牛是馬’的黃毛小子。
朱翊鏐很清楚,他要是真的草菅人命了的話,到時候他的皇帝哥哥肯定會第一個站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替他‘受罪’。
儘管朱翊鏐已經並不想摻與進這些是是非非中了,可一想到自己要是不按皇帝哥哥的意思去辦,那他的寶貝女兒將要被強行接入宮中撫養。
但朱翊鈞可不管對方願不願意,他直接便是‘威脅’道:
對於這些湊熱鬧的人和事,張簡修表示無所謂,畢竟他的‘目的’本身,就是出來‘丟人’的!
他的皇帝哥哥,這是在告誡他,要時時刻刻‘慎敬’君主啊!
登聞鼓,下。
“別緊張,我要你殺的人,不是張重輝。”朱翊鈞笑容滿面,看起來像個好好大哥一般。
皇帝陛下因為‘重感情’而少挨的那些罵,終究全都得由朱翊鏐這麼個‘不懂事’,且‘跋扈囂張’的皇親國戚承擔下來。
屆時,他們父女之間見面的次數,怕是用手指頭都能掰的過來了……
這樣一番擺明了就是在‘威脅’的話,直接把女兒奴朱翊鏐給震住了。
朱翊鏐走了,目的直往來時路過的登聞鼓處。
死了也就埋了,總不能為了死人的名聲,毀了活人的幸福。
就像這些年以來,雖然全都在罵皇帝陛下過於寵溺潞王朱翊鏐這個弟弟。
有時候流言蜚語,是真的能夠殺死人的。
可絕大部分人在聽到這樣的一件事情之後,更多的卻都是在感慨着——皇帝陛下可真重感情啊!
眾所周知,萬事萬物的能量是守恆的,它只會轉移,不會減少。
朱翊鏐很清楚,這次他就算能逃過一死,卻終究都逃不過萬世罵名。
對了,我還準備給姚兒封一個郡主,封號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慎敬,如何?”
畢竟張重輝本來就是必死之人了,殺對方頂多挨些罵而已,並不算什麼大事!
可如果殺的是‘普通人’……那不就真成了草菅人命嗎?
每個人都是懷着好奇來的,但當眾人得知他是張居正的兒子,且是在為正在詔獄裏頭‘等死’的侄子申冤之後,這些湊熱鬧的人,紛紛都跟躲瘟神一樣,躲開了。
“嗣哲,聽我一句勸,咱們回去吧!你都在這裏跪一天了,皇上是不會見你的!”
相比於其他人的罵完就跑,駱思恭顯得很有‘陪伴’性,因為他是唯一一個,陪在張簡修身旁一整天的人。
面對駱思恭的‘好言相勸’,張簡修卻是頗為不耐煩道:
“我說駱宮保,嘮叨一整天了,你煩不煩啊?沒事就趕緊滾!別在老子面前礙眼!”
張簡修罵起來是一點面子也不給駱思恭留,更是似乎已經忘記,這買棺材的錢還是駱思恭掏的。
然而,面對張簡修的無情痛罵,駱思恭卻是絲毫不生氣,反倒是像個委屈的小媳婦兒一樣縮了縮身子,滿臉無奈道:
“你怎麼就不聽我的勸呢?你這樣子,真的會出事的……皇上他……唉……”
“出事?出什麼事?”張簡修說話間一把掏出了一本有些陳舊破爛了的書,上面赫然《大誥》二字,又大聲道道:
“此《大誥》是為太祖高皇帝在位時親自編寫,是為我大名律法之最!
太祖高皇帝曾有言,凡是有蒙冤之災,無處求門者,便可持此《大誥》入京,親自向我大明天子鳴冤!
如今我持此《大誥》抬棺於登聞鼓之下,若是我敲響了這登聞鼓,按祖制,天子該親自面見我才是!
駱宮保,你方才說我這樣會出事?出什麼事?還有,你話里支支吾吾又有提及到皇上,你究竟什麼意思?
怎麼?你的意思該不會是,皇上不將太祖高皇帝立下的王朝律法放在眼裏把?還是說,你的意思是指,皇上會讓我出事?”
“張嗣哲你瘋了吧!”被張簡修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扣了這樣大的一頂帽子,駱思恭說不慌都是假的,但氣憤過後,他還是實話嘆道:
“《大誥》早在洪武年之後就已經形同虛設了,你放棄吧,就算你把這登聞鼓都給敲爛了,皇上也不會見你一眼的。”
面對這番苦心勸誡,張簡修卻像是完全聽不進去話一般,仍舊十分固執道:“皇上見不見我是皇上的事,還輪不着你駱宮保在這裏指指點點,啰啰嗦嗦!”
“嗣哲啊!”駱思恭直接跪坐在了張簡修身旁,這次他是帶着懇求的語氣了:“我求求你了,咱們回去吧!你再不走……”
“再不走就怎樣?”張簡修挑眉問道。
“就……”駱思恭終究還是沉默住了。
雖然沒有給出回答,但駱思恭知道,張簡修知道他的答案。
二人都心知肚明着,張簡修要是再不走的話,就要死了!
事實證明,一切好像都要來不及了。
因為遠處烏泱泱的人群簇擁,代表着,要張簡修死的那個人,來了!
“駱宮保。”張簡修似乎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在看見朝自己湧來的人群后,原先還言語激烈的他此刻卻是難得的溫柔了下來,對駱思恭說道:
“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我真的不喜歡男人。雖然你很噁心,但你下輩子要是投胎做個好看女人的話,我勉強還是可以接受的。”
駱思恭:“……”
“不對。”張簡修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又補充道:“萬一下輩子我也是女人可怎麼辦?嘶……算了,咱倆下輩子還是別見面了吧!”
“張嗣哲!你!”駱思恭真的被張簡修的‘遺言’給無語住了,但此刻,他更多的還是難受。
因為他很可能就要親眼看着對方死在自己眼前,而他能做的,只能無能為力……
眼看簇擁而來的人群越來越近,駱思恭的腦子也越來越亂了!
眼看張簡修已經做好了等死的準備,駱思恭糾結再三之下,直接牙一咬,心一橫,抬掌就劈在了對方腦後!
“嘶……你有病吧?偷襲我?駱宮保,就算我不喜歡你,你也不能惱羞成怒偷襲我啊!”
張簡修一臉吃痛的捂着后脖頸,並沒有如駱思恭想像中的昏過去。
駱思恭更是尷尬住了,獃獃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氣氛緊張,又尷尬至極,二人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你們倆在搞什麼?惡不噁心啊?”
二人都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許是太過於‘投入’了,導致二人直到現在才發現張允修站在了他們二人身後。
只見披着一襲黑色披風的張允修眉頭緊緊蹙着,二十幾歲的青年似乎並不能理解眼前兩個大男人剛剛說的那些話和做的那些事,滿臉只有嫌棄。
“老五,你怎麼來了?”張簡修也是意外住了,關鍵時刻他弟弟怎麼來了,一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他忙喊道:
“你快走啊!不對!用跑的!老五你快跑!他們就要來了!你快跑!”
面對兄長的好言相勸,張允修卻是面不改色,望向即將湧來的人群,他‘也’似乎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老五!你快跑啊!”張簡修急着勸弟弟,然而對方渾然不搭理他,無奈,他只好轉而求起了駱思恭:
“駱宮保,你快帶我弟弟跑!拜託你了!”
然而,此時的駱思恭卻像是木頭一樣,雙眼只剩不解的同時,整個人都傻傻呆愣住了!
“駱宮保!算我求你了!帶我弟弟跑!”
一生好強的張簡修還是頭一回說出‘求’這種字眼,然而,他卻並沒有換來駱思恭的同意。
迎着駱思恭那逐漸恍然大悟的目光,沒有設防的張簡修,又一次,挨了對方一記掌劈!
這一次,張簡修是徹底被劈暈過去了,在暈過去同時,他聽到了弟弟張允修說的一句話——
——“四哥,你做丟人的事就夠了。接下來,就讓我來!”
看着已經近到咫尺的王爺儀仗,張允修寬大披風下的手,再一次攥緊了鋒利的匕首!
與此同時,張允修腦海中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張重輝與他之間的那段對話。
“你真的敢豁出去嗎?”
“敢!”
“很有可能會死,你敢不敢?”
“敢!”
“好,那你掂量着捅,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命了。”
“嗯!”
回憶戛然而止,耳邊是年輕王爺的怒斥聲,張允修不知道對方在喊些什麼,他只知道對方提着刀的手在抖,顯然是第一次,慌了。
張允修也是第一次握刀幹這種事,但他卻是實現比對演習了許多遍。
“呼……深呼吸。沒事的。”
張允修呼氣的同時,一把扯下了緊緊包裹着身體的黑色披風,朝天丟去!
伴隨着“嘩啦”的衣訣紛飛聲,內里一襲白得刺眼的喪衣,亮在了眾人眼中!
眾人都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看見張允修手握一柄鋒利的匕首,猛地刺向了自己的腹部!
許是喪衣太過潔白,白到鮮血染成的紅花,綻開得極快,快到眨眼間便蔓延盛放。
‘花’紅得那樣顯眼,也紅‘暈’了‘某些人’的眼。
……
太廟。
朱翊鏐走後,朱翊鈞並沒有離開太廟,他仍舊靜靜跪坐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這一刻,就好像回到了他小時候犯錯,被罰跪時那般。
跟以往一樣,一跪‘仍’是要好幾個時辰打底,哪怕有蒲團墊着,起來后也是要瘸許久。
一切似乎都與以前一樣,只不過以前的罰跪都是有‘別人’在罰他這個皇帝。
而如今……卻是他這個皇帝自己在罰自己。
“皇爺。”陳矩一瘸一拐地前來,將方才在登聞鼓下發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稟報給了他的皇帝陛下……
大致內容稟報完了。
然而,萬曆皇帝卻像是沒聽見一般,什麼反應都沒有。
陳矩無奈,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說著,換着花樣的說著。
“皇爺,潞王殿下當場就被嚇昏了過去,那張簡修也不知道怎麼的昏了過去,所幸那張允修雖然流了一地的血,卻是好歹死不了。”
“皇爺,皇宮禁地,宮規森嚴,張允修居然能帶刀進入,定是下頭的人玩忽職守。奴婢已經讓人對下頭進行仔細盤查了,另外為防止有何疏漏,奴婢也將東廠全面盤查了一遍。”
“皇爺,王閣老親自來遞辭呈了,此刻正脫帽長跪於皇極殿外。他說您要是不同意他辭官的話,他就不起來了……”
“皇爺,吏科都給事中上諫了,彈劾潞王殿下……”
“皇爺,于慎行等人也上疏……”
“皇爺……應天府國子監聯名上疏,請您儘快讓皇長子出閣……”
“皇爺,您都跪兩個多時辰了,夜都深了,起來吧……”
耳邊是陳矩的叨叨念念聲,朱翊鈞似乎聽見了對方說的話,卻又好像沒聽見,只將目光放在他祖父,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牌位之上。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這位啞巴了一樣的皇帝,終於出聲了。
“終究,我還是不及祖父半點啊……”
朱翊鈞喃喃無奈,悠悠嘆息。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機關算盡,沒想到到頭來,對方居然還留有一手,且只用‘自殺’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自以為的機關算盡,自以為的豁出去,到頭來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朱翊鈞沒想到,到頭來,‘對方’居然破釜沉舟,比他還要敢豁得出去……
這下子,他原先的那些籌謀,不僅變成了‘本末倒置’的笑話,更是落了個‘事與願違’的結果。
他所有的一切,都廢了,也亂了……
“皇爺?您說什麼?”耳背的陳矩‘又’是沒聽清皇帝陛下的話。
朱翊鈞‘仍舊’沒有怪罪陳矩的耳背,終究,他還是無奈道:
“去把張重輝帶來吧,朕要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