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心病
柳顏歡深吸一口氣,隱隱察覺自己的心臟又開始隱隱作痛。她儘力讓自己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柔聲道:“還早,我們慢慢謀划。”
她不可能阻止他去戰場,他是裴鳶,是裴家兒郎,從開始習武的那刻起,從捧起兵書的那瞬間,肩上就承擔起了保衛國家的職責。
柳顏歡知道裴鳶為的不僅僅是兵權和至高無上的權利,還有東遼這片土地。只有守護住這片疆土,他在乎的人才能平安。
“嗯。”裴鳶說著看到了柳顏歡疊成小山高的小衣,不滿地皺眉。“你給冬娘做這麼多衣裳?”
柳顏歡點頭,笑着拿起一件小衣疊了起來。
“小孩子長得快,我多做幾件。”
裴鳶不滿道:“我不漲了,你做一件我能穿好久呢。”
柳顏歡:“......”
把他忘了。
柳顏歡哭笑不得,“我做的可沒有綉娘做的好看,穿起來也沒有綉娘做的舒服。”
“冬娘那麼金貴都能穿得,我有什麼穿不得的?”
柳顏歡抬手捏住他兩邊的腮肉,“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個連自己女兒的醋都吃的醋罈子了。等我這幾日忙完就給你做一身衣裳。”
“好~”裴鳶柔聲應道,若是真的有尾巴,此時一定搖得很歡快。
“你上次和母親說的那場慈善會,我想讓姑母來牽頭,你看可行嗎?”
柳顏歡歪頭一想就明白了裴鳶的用意,“可以啊。本來我還在想,若是鎮國公府牽這個頭,會不會太扎眼了些。由淑妃來做此事,那就沒什麼不妥的了。”
柳顏歡不喜歡淑妃,可改變不了裴鳶和淑妃的姑侄關係。現在二人還在合作,淑妃也先為她處理了和離的事情,給足了誠意。看在裴鳶和淑儀的面子上,柳顏歡選擇接受。
而她既然接受了,就要做出與她互惠互利的選擇。
“我總覺得你不喜歡姑母。”裴鳶摸着她的臉,看着她的雙目很認真道。
柳顏歡淺笑,掩蓋住自己的倉皇。
“沒有的事。”
“沒關係,我也不喜歡她。”裴鳶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過是合作的關係,不需要喜歡她。”
二人又說了些話,柳顏歡看他面色不好,道:“我院子裏沒有什麼可收拾的,等天見黑就出府去,你現在快回去休息吧。”
他這幾日都沒能好好地休息,神色很是不好看,柳顏歡心疼得不行。
而且......柳顏歡猜到裴老夫人的死和裴常勝有關聯,她相信自己都能猜到的事情,裴鳶肯定也猜到了。
他們之前一直待在榮壽堂,幾乎日日和裴嬤嬤相處在一起,怎麼會不知道裴嬤嬤一直念叨着日後要給老太太守墓的事情呢。
她和老太太一起挑好了莊子,還說以後每個季節都回來替老太太看看裴鳶,再回去告訴她老人家裴鳶過得好不好。
一個對未來還存在憧憬的人,怎麼會就這樣自殺?
可裴鳶現在已經很疲憊了,她暫時不想挑明這件事讓他變得更加痛苦。可她知道裴鳶大概率也猜到了這件事,內心的痛苦肯定不少的。
唉,她該怎麼辦才好。
“好好休息。”柳顏歡拍了拍裴鳶的腦袋,似是在哄冬娘一般,“等放年假了,我們一起去莊子裏生活一段時間,好不好?”
裴鳶欣喜地應聲。
在柳顏歡的催促下,裴鳶回了自己的院子裏。
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痛苦和寒冷瞬間打破了他所有的防線,哪怕強忍着,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他的祖母永遠地離開了。
那些痛苦緩緩纏繞住他的脖子,讓他的呼吸一點點變得緩慢粗重,他像只脫了水的魚,幾乎不能呼吸。
在徹底閉氣之前,他的腦海里浮現出柳顏歡沖他盈盈一笑的畫面,忽然間,神似乎又將呼吸的能力還給了他。
裴鳶大喘着氣,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一般躺在地上。意識已經變得模糊,在“去死”和“還不能就這麼死”之間徘徊,而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錢氏忙完了府上的事情時,柳顏歡來辭行。她很是不舍,明知道她和裴鳶的關係,他們才是一對夫妻,可因為洛氏造的孽,不得不分開。
“還好你那小院離鎮國公府不遠,日後想冬娘了,你就來!”
可彼此都知道,柳顏歡現在是和離之身,鎮國公府上還有裴鳶這個未婚男子在,她若是來得勤了,對彼此的名聲都不好。
“嗯嗯。”柳顏歡滿口應下,然後和錢氏揮手告別。“伯母,您多關照下裴鳶,我怕他在人前裝沒事,人後就......”
柳顏歡知道他這個人有點極端,尤其是他從小就生活在父母忽視的環境下,他和祖母的情誼一定非比尋常。
“別擔心,我會看好他的。”
送走了柳顏歡,錢氏便去了裴鳶的屋子一趟,她聽下人說裴鳶睡了便不作打擾,可一想到柳顏歡說的話,決定瞧瞧看一眼人再走。
推門進去,錢氏嚇了一跳。裴鳶躺在地上,手邊是一把短刃,身上還帶着未乾的血跡。屋子裏的連個炭盆都沒點,整間屋子像個冰窖。
“來人!快來人!”錢氏驚叫着。
下人們手忙腳亂地將人扶上床,又請了府醫過來。
林府醫給裴鳶把了脈,開了葯,將他腿上的傷包紮好,一通忙活下來都到了子夜。
“世子爺現在正在發熱,晚上讓人給他多換幾次頭巾,明日退了燒就好了。只是世子爺是心病,已經出現自殘的行為了,可心病還需心藥醫,我實在無能為力。”府醫嘆了口氣,他也算是看着裴鳶長大的人,沒想到看着熟悉的人一個個離開人世,不免生出一種悲涼感。
錢氏拿帕子掩了掩眼角的淚,“多好的孩子啊,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林大夫,您告訴我要怎麼做,我一定好好配合為鳶兒治病!”
府醫嘆息地搖搖頭,“老夫一輩子只治過皮外傷,這心病,我是真的無能為力。”
錢氏聞言,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兩手合十看着窗外的天,神情祈求:“老天爺,我的丈夫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讓我的兒子也這麼可憐?”
老天不公啊!老天不公,那些壞人都得不到應有的懲罰,可她的丈夫和孩子,為什麼要遭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