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投名狀

閉門會談分上中下三場，每場中間休息40分鐘。

上場會議結束后，阮清沙立刻衝出會議廳。

她很理解，會議為什麼要分場。

畢竟，第一場就持續了三個小時。

她記得網上看過新聞，有的國家比較變態，一次會議持續十幾個小時，中間不帶休息的。

據說，那裏的議員開會前，都要穿加厚版大號紙尿布。

中場休息時，阮清沙從洗手間回到會議廳，見沈一菲面色有點兒難看，還在原位坐着，也不去洗手間，關心問道：

“怎麼啦？”

沈一菲抬頭：

“沒什麼。”

“也不去廁所嗎？之後還要兩三小時呢！”

沈一菲搖搖頭。

因為上半場一直繃著一根弦很緊張，腎上腺激素分泌增加，血管擴張，她身體的水分蒸發得快，所以確實毫無尿意。

阮清沙在她身邊坐下，目視前方，看着前面廳里的總裁們在三三兩兩開着小會，若無其事地跟她閑聊：

“話說，你說你想進翻譯司，有沒有想過，現在就做打算呀？”

這話問得有點兒突然，沈一菲一時沒反應過來：

“現在？做打算？”

阮清沙道：

“你想不想知道，我姐姐怎麼進了翻譯司的？”

沈一菲頓時起了興趣：

“當然想！”

“當時，她選擇英語系，只是純粹喜歡一門外語，據她說，她只是想享受學習時那種‘心流’的狀態。剛入學時，根本沒像你這樣志向遠大。”

沈一菲聽到“志向遠大”這幾個字，略微一怔。

阮清沙調動原主的記憶，繼續說下去。

穿越前，阮清沙雖然整天跟在林欣怡屁股後面，跟葉焰燃的姐妹關係不是甚密，但畢竟在同一屋檐下，所以當時也知道一些情況。

葉焰燃天資聰穎，在校認真學習、考試經常拿第一以外，還有精力參加各種課外活動。

從大一下學期開始，就參加課外各種英語比賽，什麼“希望之星”、“外研社”寫作大賽、英語辯論賽等等。

在這些比賽上，也毫無例外，都取得了第一。

翻譯司是外院學生的朝聖地，葉焰燃自然也知道。

她進入大學后，當然也動過去翻譯司這個念頭。

後來有個全國大學生英語翻譯比賽，裏面兼任評委的，一大半是翻譯司的翻譯。

葉焰燃不肯錯過這個機會，也報名參加了。

只不過，這次她只得了優秀獎。

從小一直是第一名，第一次連前三名都沒進入，葉焰燃有點兒不習慣。

她有點兒受打擊，消沉了一陣子。

而且，那時她認識了當時的男友，是學金融數學的。

葉焰燃當時跟着男朋友，見識了金融界的紙醉金迷。

所以，她想進入翻譯司的決心，也動搖了。

退而求其次，她打算轉戰金融。

她從圖書館抱了一堆金融專業書回家，也不背單詞了，悶聲啃了一暑假的金融專業大部頭。

當時，搞得阮清沙一家以為姐姐轉專業了。

姐姐學金融也勤奮，這期間還經常請教男朋友金融方面的問題。

次數多了，男朋友覺得奇怪，就問了葉焰燃原因。

葉焰燃坦白了。

沒想到，男朋友卻勸住了她：

“你從小到大，一輩子都是第一，只偶然沒得第一，不能否定你以前是專業第一的事實。”

“但是畢業進入了金融界，你就是半路出家的。”

“半路出家，終究比不上人家專業的。那麼，你之後，處處比別人矮一頭，無論怎麼努力，永遠也成不了第一了。你能接受這個心理落差嗎？”

葉焰燃不能接受。

她學習更刻苦了。

後來，葉焰燃就把整個牛津詞典的單詞背了下來。

後來，又參加了一次翻譯司負責評審的翻譯比賽，得了第一。

再後來，就進了翻譯司。

再後來，當時的男友成了現在的未婚夫。

現在，就成了翻譯司的傳奇。

沈一菲聽得入神，一時忘卻了剛才的心煩。

末了，阮清沙對沈一菲道：

“你猜，我昨天為什麼要把你介紹給我姐姐認識？”

沈一菲心裏有點兒猜到了，低頭不語。

阮清沙並不是真的要問出個答案，所以不等沈一菲回答，就自顧自往下說：

“我覺得你跟我姐姐，目前來說，在某些方面有點兒相似。比如，學習都很努力，專業考試都是第一，而且都可能選擇進入金融界。所以我想問你，你打算為進入翻譯司，做什麼準備呢？”

沈一菲嘆了口氣：

“我？我只能好好學習吧……再說，也不是準備了，就能進翻譯司。”

隨即又想到昨天一直壓在心頭的問題，於是問阮清沙：

“你呢？你也想進翻譯司嗎？你進翻譯司，肯定更容易吧？”

阮清沙知道沈一菲所指：

“因為我姐姐的原因？”

沈一菲點頭。

阮清沙卻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據我所知，每屆外語的學生，總有那麼幾個，家裏跟翻譯司有深厚的關係。但是我姐姐當時進翻譯司，可是全憑自己的本事。”

親眼所見葉焰燃的水平，沈一菲立馬相信這話。

阮清沙開玩笑反問：

“怎麼，你想不想進翻譯司，難道跟我想不想進翻譯司有關？一旦我說我要進翻譯司，你就打退堂鼓了？”

沈一菲如實答道：

“我覺得，我競爭不過你。”

阮清沙故意嘆了一口氣：

“唉，也不怪你，這一點，你跟我姐姐的處境可大不一樣。”

沈一菲抬頭望向阮清沙。

阮清沙繼續說：

“姐姐當時，是被勸退金融界。而你，恐怕情況正相反吧？”

沈一菲心裏又是一怔。

她知道阮清沙指的是什麼。

阮清沙看着沈一菲，忽然笑着問了一句：

“你知道投名狀嗎？”

“什麼？是電影嗎？”

沈一菲見阮清沙忽然轉移了話題，有點兒迷惑。

阮清沙答道：

“對，是個電影。我猜，你應該也知道現實中的投名狀的意思吧？”

沈一菲知道。

作為古代三大狀之一，投名狀是一個人為了表忠心，加入非法團體之前，先做個非法行為來做保證。

做了這個非法行為之後，留了把柄在組織手上，從此就跟組織是一條道上的了。

阮清沙答：

“我想說，如果沒看清局勢，不要亂交投名狀。不然，就跟電影的人物一樣，走錯了一步，後面就是萬劫不復。”

接着，阮清沙輕輕說道：

“還有，我想提醒你一下，我們當時簽了保密協議的。”

沈一菲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阮清沙目光灼灼，心裏有點兒慌亂，扭頭避開了阮清沙的目光。

最後這話的含義，再也明顯不過了。

難道阮清沙看穿了自己筆記本里的秘密？

她想組織語言，解釋一下。

可是身邊的阮清沙說完這句，卻閉上了嘴，扭過了頭開始自顧自看手機。

閉門會議，除了重要vip人物有特別批准，一般人要將通訊工具放入外面儲藏櫃內，不得帶入會議廳內。

阮清沙剛才去洗手間時，從儲物櫃拿出了手機，開始看未讀消息，不再跟沈一菲言語。

中場會議開始前，還要把手機放回去呢。

沈一菲依然坐在座位上沒動。

剛才一直記筆記時的糾結與緊張，又湧上了她心頭。

半晌，她起身，同時拿起了手邊的筆記本：

“我現在要去一下洗手間。”

沈一菲進了廁所的小隔間，反鎖上門，坐在馬桶上，從包里拿出筆記本來。

她翻開中間，找到那關鍵的一頁。

三小時的會議，已經寫滿了十幾行潦草的蠅頭小字。

阮清沙的話迴響在她的腦海里。

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如果把這頁紙給了梁洵，那麼自己這輩子，永遠也不可能進入翻譯司了。

她對着這頁紙發了一會兒呆。

想了半天，她抽出夾在筆記本上的鉛筆，慢慢而又堅定地，把這幾行字劃掉了。

然後，把這頁紙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