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原生家庭的悲劇
林覓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去赴白凌的約。
她出門之前,李婉意嘆息着勸她,“你啊,就是太要強了,都懷孕了還忙的腳不沾地,媽知道你打理一個公司不容易,可也要為自己的身體想想啊。”
林覓看着她憂心忡忡的模樣,忍不住心頭一軟,像是天真的小姑娘一樣在她懷裏蹭了蹭,“好啊,等忙過去這段時間,我帶你去國外旅遊。”
她知道,李婉意很久以前就是個喜歡到處看新鮮的性子。
李婉意聽到這話,果然又露出了笑容,無可奈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好了,好了,快點去吧,早點忙完了早點休息。”
林覓響亮的“哎”了一聲,拿起手包出了門。
她路上一直在思考帶母親出去遊玩的事,越想越覺得靠譜。她現在已經把公司大部分的工作都交了出去,其實自己手裏的活很少。最近忙完全是白小小和白凌那兩個人不安分。
今天見過白凌之後,要是沒什麼大的進展,她索性把這些都扔給秦硯得了。反正都是他惹出來的麻煩,本來就該他自己處理。
她帶着母親出去玩一圈,想必玩完回來秦硯應該能把這些事處理好了。
林覓打定了主意,心裏反而輕鬆了一些,人就應該這樣,不要給自己身上找壓力。
本就不該自己操心的事,何苦上趕着去解決?
想到這,她又忍不住想起很久之前,在京市咖啡館看到的那張母親舊照。那是她對李婉意的人生第一次有了大概的概念。
李婉意其實是個浪漫又熱鬧的性子,而且善良又堅定。哪怕出身貧寒,也能被京市頂級的富二代圈子接納,甚至還在裏面跟文倩成為了好朋友,這跟她本性純良絕對脫不了關係。
雖然又窮又土,可她卻那麼愛漂亮,又那麼愛新鮮,林覓還曾聽她遺憾的提起來,當年她本來跟文倩約好一起去法國的,只可惜後來突生變故,沒能去成。
所以,林覓心裏已經定好了要帶李婉意去的第一個地方。
就是法國。
照現在這情況,這個星期應該就能去成。
李婉意沒有護照,林覓給自己助理打電話,安排助理去幫她辦好護照和簽證。
車子停在白凌約好的地點的時候,林覓也已經安排完了所有的事。
她下了車,往身後看了一眼,不遠處,秦硯那個有些怪異的助理手裏拿着一團粉紅色毛線,不遠不近的跟着。
看到她回頭,還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林覓心中更加安定,她知道自己身邊有不低於三個人近身保護,這也是她敢輕易答應白凌前來赴約的原因。
林覓推開餐廳的門,這是一家高級餐廳,立即便有服務員迎上來,詢問她的需求。
林覓說了包廂的名字,服務員連忙恭敬的帶路。
二樓走廊盡頭的包廂外,林覓屏退服務員,抬手敲了敲門。
是白凌親自來給她開的門。
林覓站在門口,看着白凌,有幾分訝異。
白凌在她印象中,一直是個國外高級精英的形象,即便是最狼狽的時候,也不過身上多了一些血跡,那是他在車禍當天的慘樣。
除此之外,白凌再沒有露出過任何狼狽的模樣。
可現在,白凌的模樣卻堪稱狼狽。是的,狼狽,不光身上的衣服又皺又臟,臉上也有一些傷痕,而那雙眼睛,死氣沉沉的。
他看了林覓一眼,面無表情的開口,“進來吧。”
林覓卻沒動,微微皺了下眉說,“你找我幹什麼?”
白凌本來都轉過身準備往裏走了,聽到這話停下來,有些不屑的看着她,笑,“怎麼,怕我對你動手,不敢進來?”
林覓聳聳肩,毫不心虛,淡然道,“你是個高大的男人,我只是個女人,男人對女人天生是有力道壓制的,包廂里又是密閉空間,假如今天你是我,怕也不會輕易的進去。”
更別說,她肚子裏還揣着一個,可謂要多脆弱有多脆弱。
白凌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說辭不屑一顧,頓了頓才道,“放心吧,我要是想對你做什麼,就不會選在這個地方了,你不是很想知道我跟白小小是怎麼回事嗎?進來,我告訴你。”
林覓依舊沒有打消疑慮,腳下沒有挪動半分,又問了一句,“你告訴我這些的目的是什麼?別忘了,兩個小時前,你還試圖當街綁架我,我們之間確實沒什麼信任。”
白凌腳步頓了頓,也沒管她是不是跟着進來,自顧自的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個包廂很大,正對門是一套牌桌,右邊是一套很大的沙發和茶几,牆上掛着一張巨大的幕布。
左邊則是一張大圓桌,圍着桌子放置着許多椅子。
白凌坐到右邊的沙發上,背對着她,林覓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到他說,“白小小想弄死我,我不想死,把這些事告訴你,就當賣你個人情,你要是能把她解決掉,我的安危也能有所保障。”
這個解釋……怎麼說呢?林覓跟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可從來沒有人這麼實誠。
倒不是說實誠有什麼不好,而是身處她這個位置的,在長年累月的交際過程中,早已經適應了虛與委蛇那一套,驟然有人打直球,她第一個反應是,對方在騙人。
可是白凌說完那番話,扭過頭來看着她的時候,神色有些荒蕪,自嘲的笑了笑,“我一開始幫她,也是為了活命,你不知道她做事有多喪心病狂。”
就是這個表情,讓林覓心中下意識的收起了大部分懷疑。
白凌如果是騙她,反應不會這麼真實。
這樣想着,她轉頭看了一眼走廊另一邊,看到了保鏢的影子,這才放心走進了包廂,同時虛掩上門。
她走到白凌對面,在沙發上坐下來,雙腿交疊着放下,問,“你找我究竟是什麼目的?說吧。”
白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聳了聳肩,沒有直接開門見山的說來意,卻反而從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開始說起。
“你知道我的爸媽,當年為什麼離婚嗎?”
林覓扯了扯嘴角,她不知道,也並不想知道。
但她卻很好奇,中午還對她虎視眈眈的白凌,為什麼突然來找她談心了?
所以她沒有打斷白凌的話。
白凌雙手放在茶几上,一手的食指和中指捏着另一手的食指,他就這麼低着頭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過了一會兒才又接着開口道,
“我爸是個賭鬼,我媽有暴力傾向。”
一句話,道盡了家庭的悲哀。
他抬起頭,看着林覓,無奈的苦笑一聲,“你能猜到,在這樣家庭中長大的孩子,會變成什麼樣嗎?”
林覓抿了抿嘴唇,變成什麼樣?他和白小小這樣嗎?
老實說,她並不是個認同原生家庭影響的人。她覺得一個人的原生家庭再糟糕,熬到十八歲,就有無數條路可以走。不喜歡原生家庭,那就去走一條別的路。
而不是一邊埋怨原生家庭,一邊又不願挑戰另一種人生,最後把自己的失敗全都歸咎於原生家庭。
她就是個例子,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也有恃強凌弱的,她小時候沒少被欺負。
孤兒開局,同伴霸凌,院長分身乏術更是顧不上孩子們的心理健康,甚至因為太累,也經常對孩子打罵。
可她從不覺得,院長或者孤兒院欠了她什麼。她太討厭那樣的環境,所以她拼了命也要考出去。後來沒能參加高考,她去了雲城,同樣拼了命想出人頭地。
她依舊懷揣着最初的善良,定時向小時候的孤兒院和給她最大幫助的高中捐款。
因為她知道,即使是孤兒院那樣的環境,已經是院長媽媽能給的極限了。她能看出一團亂麻下的愛,所以她從不覺得被虧欠。
這樣扯得有些遠了,可林覓此刻的感覺,卻彷彿推翻了她之前的認知。
白凌的神情和語氣,突然讓她意識到,她或許還是太天真了,因為白凌眼中滿滿的悲哀,像是世界所有希望都被粉碎成灰燼一樣。
這世界上真的有一種原生家庭,能徹底毀滅掉他們的孩子嗎?
林覓聽着白凌慢悠悠的講述。
“我和小小還小的時候,他們也還算正常的,無非就是賭錢賭輸了回來鬧一場,脾氣上來了打我們一頓,可後來,他們開始變本加厲,你知道一個媽媽會怎麼虐待自己的孩子嗎?她拿煙頭,在我乳頭上燙疤,把我腳指頭切下來,還捏碎了我一隻陰囊。”
他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平靜,林覓卻聽的膽戰心驚,那時候白凌多大?七八歲?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被這樣折磨,沒瘋已經很好了。
白凌輕輕嘆了口氣。
“有時候我想,這就是我的命。我都如此,小小更甚,我媽厭女,小小受到的虐待比我要嚴重的多。”
林覓腦海中想起白小小總是純潔無辜的樣子,竟然有一絲同情白小小。
“後來,他們終於離婚了,我跟了我爸,小小跟了我媽,我爸賭錢,但他也能掙錢,而且還記得他有個兒子,輸再多,也沒把給我在洛杉磯買的房子輸掉,我就靠着他時不時給的一些生活費,一路念完了博士。”
“可小小她跟在我媽身邊,卻是徹底被變成了魔鬼。大概一年前,我爸突然遭遇車禍,我原本以為是個意外,沒想到白小小找到了我,她說這不是意外,是她乾的,她要拯救我,讓我跟她走。”
看到林覓臉色變了變,白凌笑了,“很可怕是不是?她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她當時站在我面前笑的時候,我甚至全身都在發抖。”
“她把我帶到墨西哥,用殘忍的手段報復我,她覺得她跟在我媽身邊受得那些苦,都是因為我和我爸。”
“後來我才知道,我媽的死,也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恨我們所有人。”
白凌說到這,嘆了口氣,頓了頓才又道,“再之後,我的行為便完全不受自己掌控,她逼着我做了很多事,對你做的那些事,我很抱歉,但我希望你能知道真正的幕後兇手是誰。”
林覓一時有些無言,這已經不能用家庭悲劇來形容了,可這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家庭悲劇。
她原本以為白小小隻是有些心機,裝着清純無辜的樣子,背地裏使一些壞而已。可白凌卻告訴她,白小小是個惡魔,她手刃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偽裝成小白花的樣子,把自己的親生哥哥逼得無路可走。
這樣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她在秦硯身邊糾纏了,這是個瘋子,瘋子做事是沒有邏輯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牽連進去。
林覓還在順着這個思路思索,就聽到白凌沉聲道,“林小姐,我可以告訴你白小小下一步的動作,你根據我的話,提前做好萬全準備,但我希望你能夠出手,把白小小徹底處理掉,我不想再生活在她的陰影中了。”
林覓這才明白,原來這就是白凌今天的目的。
他主動投誠,把一切老底都掀出來,是為了讓她對付白小小,永絕後患。
這一點,白凌不用提,她也會去做的,所以林覓沒說話。
白凌以為她還在猶豫,咬了咬牙把自己的籌碼說了出來,“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她接下來應該會對你的母親動手,這件事,如果我今天沒跟她鬧掰,她本來要安排我去做的。”
林覓猛的抬起頭,盯着白凌,“你說什麼?”
白凌以為她不相信,解釋道,“她應該是想殺了你的母親,因為你身邊常年有保鏢跟隨,她動不了你,又氣不過你搶了她的男人,所以想教訓你一下,殺掉你的母親,就是一個很好的威懾。”
林覓呼吸禁不住有些急促,追問道,“她已經安排人動手了?”
白凌搖了搖頭,“應該還沒有,她本來安排我今天晚上動手的。我如今做不成這件事,她應該會耽擱幾天。”
但是,也很緊迫就是了。
林覓聽完,稍稍安心下來,但是心底卻總是有些墜墜的感覺,很不踏實。
她拿出手機,手指顫抖的撥通秦硯助理的電話,聲音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顫抖,“你回去,貼身保護我媽。對,貼身保護,我這邊有別人盯着,不用擔心。對,必須你親自過去,我才能放心。好。”
聽到助理在那邊的肯定回復,林覓才輕輕舒了口氣。
但是心裏那股不安的感覺依舊沒有消散,她無法徹底放心,連繼續跟白凌交談下去都做不到了,直接起身扔下一句,“你的事我會考慮,我先走了。”
便直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