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鬼謠 第五十六章 傳“術”

第一卷山鬼謠 第五十六章 傳“術”

王煥交給趙蟾的符籙徹底用盡。

狂風席捲,倒塌的牆土碎成小塊不斷刮向戰局裏的三人身上,有些碎塊擊打在趙蟾被火燎傷的位置,即使疼的鑽心,他也面無表情。

甫一和王陸交手,少年瞬時得知此人連方嬸都比不過。

不光是出刀的速度,還有貌似唬人實則花里胡哨的刀法,刀法瞧着像那麼一回事,卻對趙蟾產生不了多大的威脅。

一絲絲真氣在十二主經、奇經八脈遊盪不休,帶給趙蟾的力量遠不是筋骨間的勁力可媲美的,但勁力亦有它獨特的妙處,騰挪轉移、揮劍斬挑,皆需要勁力配合。

曾追殺他的外鄉修士評價趙蟾是上上乘鍛體境,謂之“神爽朗、骨清堅。壺天日月舊因緣,從今把定春風笑,且作人間長壽仙”,趙蟾的勁力便非同小可,於鍛體境打造磨練的體魄更是世間難覓。

無論如何揮劍,發力的巧妙以及體魄的穩定,皆讓王陸感到心驚膽寒。

換句話說,他和老修士原以為是斬妖司百戶出手,方才死了一位又一位採氣修士,當下一看,哪是什麼百戶官啊,明明是眼前的少年劍客。

飛逝劍被趙蟾掌握的愈發熟悉,斬的角度、撩的力道、劈的勇猛、刺的刁鑽、挑的時機等等,明明都是些再基礎不過的劍術,但他用來卻化腐朽為神奇,算上那絲絲真氣,上品採氣的王陸不僅未曾從趙蟾手底下討到便宜,還被打的節節敗退。

到了採氣境,修士開始分流,一部分依舊執着於兵器,持續錘鍊武藝,以簡單高效的方式斬殺敵手,部分鐘情術法,以術法的神奇詭譎廝殺,極少一群人,兵器、術法兩不誤,卻要麼精力有限、要麼天資受限,往往一事無成,反倒不如前兩者。

王陸和方霞類似,會點小術法,本事都在兵器拳腳上。

老修士與蘇慎相同,習慣施展術法殺敵。

各有各的說法,沒什麼不同。

孔燕行忽然喊道:“小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現在是兩人圍攻你,一人牽制,另一人施術。”

鬚髮皆白的老修士退至巷邊,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他施展的這一術法,比之蘇慎的黃巾力士準備時間更久,意味着更難纏。

趙蟾餘光早已留意老修士的異常,只是王陸糾纏,雖說打的他一潰千里,卻沒有一錘定音的殺招。

結合《斷雲刀法》最後一式,《撼神劍》第三式“劍痕”已然煥發新生,但趙蟾初入下品採氣,又鏖戰數場,尤其擊破黃巾力士時用力過猛,已經有些心餘力絀的感覺。

而服用兩粒大草還丹的孔燕行準備出手,趙蟾是陽縣斬妖司的寶貝,他現在是他的護道人,寧可自己戰死,絕不能讓敵人壞了趙蟾一丁半點的毫毛。

往年其他地方的縣司出現位天才斬妖人,都令陽縣艷羨的抓耳撓腮,好不容易在自家一畝三分地上也誕生了位天才斬妖人,不得拼盡全力的呵護珍惜?

和王陸打的時間越久,趙蟾越能察覺刀法的破綻。

這刀法大開大合,直管取人性命,若是順風局,自然厲害,遇見半斤八兩的敵手,亦能周旋廝殺,但碰到趙蟾這種不合常理的“妖孽”,就不夠看了。

也是他經歷的戰陣太少,換作經驗豐富的採氣境斬妖人,王陸早就命喪黃泉。

飛逝劍與大刀再次相擊,趙蟾左拳捅出,嚇的王陸連忙後撤,要的便是他顧頭不顧腚,劍指咽喉,劍痕浮現,王陸尚未退兩步,飛逝的劍尖逼近,鬆開手掌輕輕一推,劍身沒入王陸的脖頸。

那邊,老修士的術法同樣完成。

霎那間弄歲巷的泥土仿若活了過來,又似地龍翻身,趙蟾攥住劍柄將之由屍首上拔出,穩妥起見,兔起鳧舉地退回孔燕行身前。

孔燕行皺着眉頭,他也不認識老修士施的是什麼術。

山上修士的術法數之不盡,單單採氣修士能用之術,就成千上萬。

老修士吹鬍子瞪眼,又掐訣,不斷滾動的地表像是浪潮一股腦湧向趙蟾和孔燕行。

孔燕行道:“我來對付此術,你去把他殺了。”

“好。”

孔燕行深呼吸一口氣,毫不理會調動真氣帶來的劇痛。

怒元升神丹帶給他的後患遠超想像,依照原本的預料,兩粒大草還丹足夠使其恢復三四成戰力,八月十五那天也能有個六七成甚至八成戰力,眼下來看,只有不到兩成的實力,堪堪做到行動無礙罷了。

下次再吃怒元升神丹得精打細算,絕不能像對付忘情川老蛟這般不顧後果。

趙蟾握着飛逝劍避開翻滾的地面迂迴包抄。

不管他聽不聽得見,孔燕行自顧自說道:“陽縣斬妖司共有術法三十八種,適合採氣修士的有二十一種,佔了一半有餘,其中有一術叫做《碧木朝花》。

此術十分特殊,由採氣修練,上品採氣的真氣才能大成,想要修練圓滿必須得到下品築基,真氣更為雄渾方可。這一術法小成時威力便頗為不俗,等閑之輩難以抵抗,大成時,仗着《碧木朝花》足夠橫行一地,尋常上品採氣定然不是其對手,若是到了下品築基修練圓滿了,可戰中品築基境!

所以斬妖司內修練《碧木朝花》一術的斬妖人寥寥無幾,務必是立下大功的斬妖人才行。

湊巧,我就是。

況且,木克土,以木行《碧木朝花》對付土行術法再合適不過。”

邊說著話,邊雙手結印。

到了他這一層次的修士,施展低等級術法本不需要再繁瑣的使用法訣,但受了傷,可以使用的真氣屈指可數,只能退而求其次浪費時間掐訣結印了。

蘇慎想用《百花術》以桂花花粉殺死他們時,有如春風徐來,《碧木朝花》彷彿春季已至末尾,正值碧木迎夏、萬花飽滿。

翻湧的地面漸漸平復,星光點點,忽有樹苗、花枝破土而出,隨着孔燕行增大真氣,樹苗茁壯成長,花枝綻放鮮艷的花骨朵……

驚愕的老修士忽覺肺腑大痛,不待他反應過來,一根纖細的花枝就從他張開的嘴巴里伸了出來,然後是皮膚,一朵朵千姿百態的花骨朵無中生有,老修士驚怖非常,頓時要拔腿逃跑,兩腳卻傳來難以忍受的疼痛,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兩根食指粗細的樹枝已然穿破他的腳掌正在生長。

孔燕行停下真氣,猶如躍上河岸的魚,滿頭是汗,大口大口喘息着,體魄無處不痛,幸好適才又服用了一粒大草還丹,要不然這般強行動用真氣施術,還是《碧木朝花》,傷勢非得嚴重惡化。

只是,如此程度的《碧木朝花》仍殺不了老修士,接下來就看趙蟾的了。

少年目光平靜,握住飛逝的手宛如磐石。

老修士身上的異狀隨着孔燕行停手迅速消散。

雖然恢復了活動,趙蟾卻持劍殺了過來。

老修士怒目圓睜,剛要有所動作,飛逝劍就從他的脖頸處一閃而過。

孔燕行望着老修士屍首分離,慢之又慢地挪至木凳坐下。

趙蟾大步跑回:“孔大哥……”

瞧着孔燕行黃豆大小的冷汗接二連三滾落,到了嘴邊的話也咽了下去。

“暫時無事了,幫……幫幫我買壺酒,壓壓……壓疼。”他斷斷續續道。

委實不曾料到游居鎮的情況複雜到此等地步,先是大戰老蛟,又遭外鄉修士不斷襲殺,還有一個百寶真人洞府……

王煥身為游居鎮斬妖司的力士沒有及時將消息彙報給陽縣,絕對是徹頭徹尾的失職!

只不過,即便王煥如實彙報,陽縣斬妖司也分不出多餘的人手,或許和現在一樣,他獨自前來處置。報案房的主官都被派出來了,可見陽縣斬妖司缺人缺到了何等境地。

唉,多事之秋啊。

趙蟾提着飛逝劍跑向酒鋪。

誰知道還有沒有外鄉修士等着殺他們?

彩煙街沒人,趙蟾不禁放下懸着的心。

站在酒鋪門前,少年郎喘了幾口氣,連續高強度廝殺饒是他這等體魄也有點吃不消。

待呼吸喘勻了,這才敲門。

掌柜很快打開門,原以為是私塾的潘先生,居然是趙蟾。

“你……又有妖患了?”

趙蟾赤裸的上身被火燎過,再加上敵人的鮮血,誰看到了都像是剛剛處置完妖患,轉念一想,外鄉修士實際上和妖魔沒什麼區別,點點頭:“周伯,打壺酒。”

掌柜接過送給他的酒葫蘆,二話不說,把鋪子裏僅剩的雪腴酒為少年打滿,“十文錢……等等。”

酒葫蘆系掛在腰間的趙蟾看着掌柜抱着大酒罈:“拿去。這壇酒不要錢,我想為游居鎮做點事……你現在是斬妖人,喝了我的酒,相當於代我宰殺了那群該千刀萬剮的畜牲!千萬別推辭,我只有這點心意了。”

趙蟾沉默少許,放下錢,環抱大酒罈朝掌柜道:“我會儘力讓大家都沒事的。”

“唉!幸虧咱們游居鎮有你這位斬妖人啊!是老百姓的福氣!”

抱着大酒罈,回到院牆塌了的家裏。

拔開酒葫蘆的塞子,遞給孔燕行。

他迫不及待的飲了一口。

片刻。

孔燕行輕咦了聲:“雪腴酒?收了你多少錢?”

“十文。”

“十文?!”酒水麻痹着身體裏的劇痛,他好受了許多,但聽到一壺雪腴酒只有十文錢,依然不免露出震驚的神情。

“雪腴酒是什麼酒?”趙蟾問道。

孔燕行猛灌了一大口,“自己嘗嘗。”

趙蟾喝了一口,這酒跟他之前喝過的酒水大不一樣,具體啥味道說不上來,只覺得不那麼辣舌根、辣嗓子了。

“如何?”

“沒嘗出來。”

“哈哈……”沒笑幾聲,孔燕行便猛烈咳嗽,吐了一大口混着酒氣的淤血,蒼白的臉色才紅潤起來,“無妨,你以後會知道雪腴的大名。”

趙蟾嗯了聲,隨意找了塊地方坐下來,注視着院裏院外的屍首,很難想像幾天前他還是為錢發愁的采漆工,一轉眼的功夫就成下品採氣修士。

繼續採摘天地間游移不定的靈氣,催發丹田的柴薪,慢慢煉化成真氣。

真氣遊走於十二主經、奇經八脈,感受格外奇妙,彷彿全身上下浸泡在溫暖的泉水裏。

孔燕行道:“你不曾修練過採氣境功法,不懂怎樣運用真氣,像剛剛你斬殺黃巾力士以及那刀客時,還是靠勁力為主,如果你修練了採氣境功法便不同了。”

“怎麼個不同?”趙蟾問道。

孔燕行緩了一會兒,道:“採氣境功法一能令你採摘靈氣、煉化真氣的速度加快,沒必要像現在似的,笨拙的先尋找靈氣再將之採摘,你的丹田也會越燒越旺;每種採氣境功法真氣行駛的路線皆不一樣,我之前說的《培真養劍訣》是以手太陰心經為主其餘經脈為輔的功法,而且你以劍訣修練的真氣,會夾雜着劍意,如此一來,就可以稱之為劍氣,你才成一名劍修。”

“劍氣?”

“嗯,如今你還沒有自己的劍意,夾雜於真氣里的劍意通常是你修練的劍譜練出來的,拿你自創的劍招舉例,此劍的劍意脫胎於《撼神劍》,說破大天去,它仍然是《撼神劍》這本劍譜的劍意。”

“我明白了。”

“眼下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等回到陽縣斬妖司,我便去縣司庫藏給你找出《培真養劍訣》。”

“多謝孔大哥。”

“小意思,你身在局中不知局,不清楚你的存在對於陽縣意味着什麼。”

趙蟾平靜的問道:“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可以少死很多人。前提是你能夠順利成長起來……”孔燕行把酒葫蘆還給趙蟾,他讓少年啟開大酒罈的酒塞,“雪腴留給你喝,太柔了不夠烈。”

趙蟾為他舀到大碗,孔燕行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全乾了:“去,搜搜這些外鄉修士的身。”

少年郎早有此意。

麻利的搜了一遍。

二十幾兩銀子加一本術法便是所有收穫了,趙蟾沒算尚且完好的兵器,賣出手的話,又是一筆進項。

孔燕行翻看這本術法:“老修士所用的術法原來叫《地龍吞神法》……名字起的挺玄乎的,嗯,威力其實也不錯。不適合你,既然選擇當一名劍修,你所有的本錢都在你的劍上。當然,會點小術法應應急還是可以的……”

“孔大哥。”

“嗯?”

“可不可以邊練劍邊學術法?”

“你……”孔燕行剛想斥責他貪多嚼不爛,霎那間想到,這小子僅憑自己的幾句點撥就從鍛體境突破至採氣境,天知道他會不會和其他修士那般,受制於精力、天資而一事無成?

“好,我先教給你簡單的《引火術》,你把這些屍首燒了。”

“多謝孔大哥!”少年郎笑道。

畢竟是玄之又玄的術法,趙蟾心底也是羨慕的。

“側耳過來,傳給你《引火術》的法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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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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