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鬼謠 第三十九章 旺財

第一卷山鬼謠 第三十九章 旺財

傍晚時分。

周旺財撿了塊貌似普普通通的石頭,周勝看見了,問道:“乖孫兒,你為何撿了塊石頭回家?”

尚是孩童的周旺財仰頭認真道:“爺爺,這塊石頭與我有緣。”

“一塊石頭跟你有什麼緣分?”周勝搖頭失笑。

雖然這位乖孫兒是有大福之人,躺着不需要做什麼,就有數不清的福緣找上門,但是這塊拳頭大小灰褐色的石頭,着實讓人聯想不到這會是什麼寶貝。

“爺爺不相信?”

周勝搖頭道:“不信。”

周旺財把清洗的十分乾淨的石頭遞給他:“爺爺捏一下。”

“捏碎?”

“不,將石頭表層捏裂就可以。”

話說到這份上,周勝也明白過來乖孫兒撿來的這塊其貌不揚的石頭是什麼了,然而,玉石他見得多了,像這般醜陋的卻不曾見過。

運轉真氣,稍稍用了些力,拳頭大小的石塊表層頓時四分五裂,藏在石表之下的璞玉霎時間暴露出來。

色澤翠綠內斂,彷彿卧於大山深處的湖泊。

周勝將璞玉舉在眼前,嘖嘖稱嘆:“這塊玉里居然蘊藏着靈氣,細心打磨一番,再刻上陣法,少說也是一件護身的中品法器。乖孫兒的眼光確實獨一無二,連我都沒有察覺這塊石頭的異常。”

“爺爺只是懶得關心這些小物件罷了。”周旺財道。

“我的乖孫兒不僅是天生的有福之人,同樣是生而知之的奇才。”周勝連連誇獎,“是啦,拜師玄微宗的事情你怎麼想的?”

“爺爺讓我拜師玄微宗,我就拜,沒有其他想法。”

“不行、不行,總歸是你正是踏入修行界的一大步,你自己的想法很重要。”

周旺財疑惑道:“爺爺為何不讓我留在銀瓶觀修行?”

“銀瓶觀沒有直達金丹大道的仙法,而玄微宗有一冊金丹仙法,這是其一。

其二,玄微宗正在走下坡路,急需一位中興之主,以你的天資,十有八九能幫玄微宗止住頹勢,那時,就能分潤走玄微宗一部分氣運,對你的修行極為有利。

其三,玄微宗和斬妖司之間貌似和和氣氣,實則矛盾重重,待到將來你在玄微宗內部擁有了權勢,我希望你可以率領玄微宗徹底轉投斬妖司,憑藉如此功勞,肯定給你一個不錯的職位。

其四,銀瓶觀的金丹仙法的丟失,導致我們衰落到如今凄慘的地步,玄微宗那冊金丹仙法爺爺便覺得挺好的,與銀瓶觀的修行之道不謀而合。”

周勝把他的謀划絲毫不隱瞞的和盤托出。

周旺財道:“爺爺,玄微宗會讓我修練金丹仙法嗎?”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讓你釘於鍛體境卻不突破進採氣境?”周勝反問。

他的乖孫兒早已可以成為採氣境修士,但周勝一直壓着他,令他留在鍛體境。

“知道,採氣境的修為方能修練金丹仙法。”

“正是。玄微宗格外看重你,加上我從中運作拉攏了幾人,你拜師玄微宗后必然順風順水,時機一到,金丹仙法就交予你修練。”周勝頗為驕傲。

銀瓶觀在三百年前尚是擁有金丹祖師的山上宗門,但祖師中了敵對宗門的埋伏不幸隕落,連帶着祖師儲物玉佩里的金丹仙法也丟失了,銀瓶觀由此不可避免走向沒落。

三百年風雨,若無歷代祖師佈置下的護山大陣,銀瓶觀已經煙消雲散。

依照山上宗門的規矩,唯有金丹境修士方能自稱真人。

“爺爺,若是趙哥哥拜師玄微宗,金丹仙法一定屬於他。”

“乖孫兒,你想多了,趙蟾這孩子已然是斬妖人,憑斬妖司的霸道,哪會放走吃進肚子裏的肥肉?更何況向來作風凌厲的西唐國斬妖司……”

周旺財靠近周勝,悄聲問道:“趙哥哥遇上大麻煩了,爺爺可不可以救救他?”

“這才是你真正想說的吧?”

“什麼都瞞不過爺爺的眼睛。”

周勝慢慢搖頭:“趙蟾不需要我搭救,有的是人不願看到他死。”

“誰呀?難不成是阿萍和謝婉?”

“他們?”周勝視如敝屣,“兩個自高自大之徒,空有其名,不曾見到兩人前,聽聞玄微宗高徒中,阿萍最仁義、謝婉最正直,看到他們后,呵呵,全都是狼心狗肺、自私自利之輩。

他們救不了趙蟾,趙蟾也不想被他們救下。”

“那是誰?”

“斬妖司。”

“啊?王力士?王力士只有上品鍛體境的修為……”

“巧了,游居鎮來了對姊妹,其中一人乃是斬妖司白澤殿。”

周旺財放心道:“白澤殿裏的妖修個個道行深厚,趙哥哥無憂了。”

周勝想了想,又道:“我感到游居鎮多了兩道氣息,應該皆是中五境的修士。

好了,乖孫兒,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得走了。”

“我不!我要留在游居鎮!”

“哦?為何?”

“我喜歡這裏。”

“銀瓶觀比游居鎮好玩多了,你回到銀瓶觀肯定喜歡那裏的。”

“我不嘛!我就不走!”

“又要逼我打你屁股?”

周旺財小眼珠子轉了轉,萬般無奈問道:“爺爺一直沒告訴我為何來游居鎮定居這些年。”

“確實該告訴你了。”

周勝回到屋裏,一邊收拾着行囊,一邊問道:“乖孫兒,你看游居鎮此地如何?”

“不怎樣,讓山水環繞包圍,猶如死穴。”

“你天生是有福之人,換在其他視野開闊之地,你身上的福氣難免流瀉,可在游居鎮這處死穴,四面八方都是‘圍牆’,恰好堵住你的福氣,令其留在你體內。

現在你到了合適的年紀,體魄已經長成,不用擔憂福氣再溜走了。”

需要攜帶的東西不多,周勝背了行囊,牽着周旺財的小手:“跟阿萍、謝婉打聲招呼我們再離開。”

“爺爺不是瞧不起他們嗎?”

“山上修士與市井江湖一樣,講究人情世故。況且,阿萍是玄微宗賞竹峰的候選峰主,謝婉曾是知味峰的候選峰主,與他們打好招呼,利於你在玄微宗修行。”

“是。”

夜幕徐徐罩了下來。

各家各戶點起了燭火。

夕照客棧最為明亮。

周勝牽着周旺財走了進去。

謝婉瞧見了,忙迎上來,親切喊道:“前輩快請坐,馬上為您上菜。”

周勝笑眯眯道:“不必了,我們爺孫是來告辭的。”

“前輩要離開游居鎮了?”

“正是,遠遊數年,該回銀瓶觀了。”

阿萍從二樓走了下來,目光在周旺財身上停留一會兒,“晚輩來到游居鎮尚未請前輩吃頓酒宴,前輩可否賞晚輩一個面子,吃過了酒宴再走?”

周勝低頭詢問乖孫兒:“你覺得呢?”

“爺爺,既然大哥哥、大姐姐這麼熱情,我們吃頓飯再走吧。”

“好,聽你的。”

謝婉喜笑顏開:“前輩請到包間稍候,酒肉馬上端來。”

阿萍引着爺孫進了包間,為他們泡好茶,“玄微宗和銀瓶觀歷來交好,前輩回到銀瓶觀之後可要再為玄微宗美言幾句。”

“小事,你是賞竹峰候選峰主,不瞞你,我此番回去便是繼任銀瓶觀觀主之位。”

“哎呀!玄微宗賞竹峰弟子阿萍拜見觀主!”阿萍內心陡然間翻江倒涌,但他神情表現的十分驚喜,連忙拜道。

“不必行禮,銀瓶觀是小宗門,今後還要仰仗玄微宗。”周勝半點不拿長輩的架子,和藹可親說道。

阿萍笑道:“此前我單純的以為前輩是知命境的道行,原來居然是中五境。”

“中品開府境罷了,不值一哂。”周勝擺着手。

“前輩自謙了,誰不知由知命境突破至開府境,千難萬難,非天資驚艷的修士無法成功,而一旦成就開府境,壽元大大增加,自此有了衝擊金丹大道的資格!”

下四境之後的中五境,首個境界就是開府境。

“金丹大道……我是不敢想嘍。”

“前輩為什麼不留在游居鎮?百寶真人的洞府現世在即,可以帶幾件品相好一點的法寶回銀瓶觀。”

“銀瓶觀不缺法寶,百寶真人坐化后遺留下來的法寶就留給你們了。”

阿萍默默觀察他是否當真認為百寶真人坐化了,見其神色靜若止水,笑道:“前輩可曾見過百寶真人?”

“沒有。我只聽說此人是位野修,平生最喜收集法寶。”

“誰又能料到,一輩子辛苦收集來的法寶,坐化后,反而便宜了他人。”阿萍繼續試探。

“唉,時也命也。乖孫兒,你到玄微宗修練時,定要發憤忘餐、夙夜不懈,須知,壽數本由天定,若你不思進取、原地踏步,不能逆天而行,遲早化成一堆白骨。”

“是啊前輩,我輩修士追求的是長生久視、逍遙自在,尤其是在知命境,看着自己的壽元一天天減少,那種生死之間的大恐怖,委實叫人膽戰心驚。”

周勝看着他笑道:“你是玄微宗的佳徒,早晚鯉魚躍龍門。”

下四境突破到中五境,山上修士稱之為“鯉魚躍龍門”。

阿萍敬他一盞茶:“晚輩就借前輩吉言。”

謝婉切了盤牛肉,端來夕照客棧最好的酒水,她挺着傲人的胸脯親自為周勝斟滿:“熱菜馬上便好,前輩和阿萍師兄先吃着。”

“有勞老闆娘了。”周勝謝道。

謝婉慌忙道:“不敢當,晚輩實在不敢當。”

剛才,他跟阿萍的談話,她聽見了。

她和阿萍曾都覺得周勝是知命境,沒想到居然是中品開府境修士,如此一來,他們做的一些動作就瞞不過周勝的眼睛。

只是,現在看來,周勝壓根沒當回事。

等謝婉一一端上熱菜,周旺財瞧着燉雞,口水止不住往下流。

謝婉笑嘻嘻道:“餓了吧?快吃。”

周勝點頭道:“吃吧。”

有了爺爺的“金口玉言”,周旺財才拿起筷子吃的滿嘴流油。

而周勝與謝婉、阿萍碰杯,一飲而盡,緊接着問道:“阿萍,那頭山鬼是何來歷?”

阿萍心裏咯噔一聲,心思急轉:“晚輩不知。”

“我還以為你知道點什麼。”周勝嚼着一片肥瘦相間的牛肉笑道。

“晚輩要是知曉山鬼的來歷,定然先告訴前輩。”

謝婉亦是剎那間惶恐起來,那頭山鬼對她有大用,阿萍後到夕照客棧,把他和山鬼的談話完完整整說了一遍,謝婉當即決定,即便山鬼是瀟水真人,她也一定要將之帶回玄微宗吐錢。

至於追殺阿萍而來的老蛟,可以虛與委蛇,阿萍先答應瀟水真人的交易,打殺了隱藏在幕後謀篇佈局的百寶真人,再合力制住瀟水真人。

周勝輕輕笑了聲,問道:“如果潘喜沒死的話,你們該怎麼辦?”

“前輩真會說笑,百寶真人怎會沒死?”

“他的壽元啊,確實要盡了,只不過還剩一年半載。”

阿萍和謝婉悄悄對視了一眼。

“我的乖孫兒去到玄微宗,你們幫忙照顧着點,這孩子心地善良,我怕他在你們玄微宗吃虧。”

阿萍當即道:“前輩放心,有我們師兄妹在,您的孫兒絕對不會吃虧的。”

“有你們這句話我便放心了。”

周勝接著說道:“或許潘喜故布疑雲,他不是下四境的修士呢?”

“……”

這句話,驚的阿萍跟謝婉差點跳了起來。

“有可能是下品開府境……你們知道潘喜活了多久了嗎?”

“確實不知。”

“我也不知道,作為野修,沒點手段,早被山上宗門殺了,豈會活到現在?”

謝婉立刻拜謝:“多謝前輩指點。”

“談不上指點,都是為了我的乖孫兒。”

“我們師兄妹吃虧,也不讓您的孫兒吃虧!”

“好,你們叫我放心,我多說幾句話,你們聽聽就行。”

“前輩請說。”

“假如潘喜仍然活着,縱然他是下品開府境的修為,在壽元將近的情況下,興許還比不上你們聯手的戰力。”

“跌境了嗎?”

“誰知道呢……”

周勝吃過了酒宴,牽着把肚子吃的滾圓的周旺財,踩着鋪於地面的星光、月光走向大山。

周旺財打着飽嗝:“爺爺,你為什麼說那麼多話?”

周勝望着快要滿月的月亮,答非所問:“傳說月亮上有隻蟾。”

“在說趙哥哥?”

“八月十五中秋節,滿月之下,游居鎮的這隻蟾會不會大放光彩?”

周旺財卻憂心道:“趙哥哥短時間得了太多福緣,怕是要物極必反、月滿則虧。”

“乖孫兒,有些人啊,不能以常理度之。”

“您在說趙哥哥?”

“你覺得老劉此人如何?”

“老劉?他不就是個神憎鬼厭的老光棍嘛!”

周勝心有餘悸道:“有次我在細柳巷遇見了老劉,對我說了一句話,讓我毛骨悚然至今。”

“什麼話?”周旺財好奇問道。

游居鎮裏誰都看不上眼的老劉,竟有這般能耐?

“他說,事事佔盡好處,相當於事事得罪人,小心來日被人清算。”

他摸着乖孫兒的小腦袋。

“我本來想用這裏的山水精氣為你洗骨伐髓,正是老劉這句話,讓我停手了。”

此地的山水精氣沒了,如同被抽走了血肉,必然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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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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