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這麼想的?
陳辰低聲商量:“那你自己騎,我跑步追你好吧!”
“好!”
她美滋滋地接過自行車,笨拙的坐上去。
心有餘悸,搖擺不定。
上一次騎自行車好像還是陳辰教她的那一次。已經過了很久了,久到記憶都不完整。
陳辰貼心地跟在後面,扶着她上座,扶着她踩圈,等於重新再教。
一路跌跌撞撞,嬉戲,打鬧。一切好像時間還停留在那個學自行車的海邊。
他們還是年少的那個時候,好勝的少女遇上耐心的少年。
最後他們停在一個廣式早點茶樓店門口。一個穿着素雅旗袍的女子,看到陳辰很自然地問候道:“今天來得有點晚。”
然後看到後面跟着的小尾巴陳佳,臉上的表情瞬間豐富了起來,眼神如同金髮美女他們一樣。像看動物園裏的猴子一樣打量一番后又用一種很不可思議的語氣朝陳辰擠眉弄眼道:“女朋友。”
一時間,到底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讓人分辨不出來。
陳辰既沒否認也沒點頭,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彷彿剛剛是她幻聽了一樣。他平靜地跟那女子說:“老樣子!”
然後體貼地拿了張菜單給她。
菜單上,品種挺多的,跟廣東本土的不相上下。後來才知道,老闆娘其實就是土生土長的廣東人。後來嫁到這裏,因為思念家鄉美食,所以乾脆自己開了一家。
“你怎麼發現這的?”陳佳沒話找話。
可能是太晚了,已經過了早點的時候。挺寬敞的茶樓里只有他倆。
“眼睛發現的!”
早點上的很快,滿滿一桌的早點,冒着熱氣,散着噴香。有腸粉,有艇仔粥,有叉燒包,有蝦餃,有豆花,有流沙包……
上餐的是一個白人,他笑得別有用心地看着陳佳,用手肘撞陳辰。然後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你小子,藏得夠深啊,終於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陳晨笑而不答,小口小口,吃像很斯文地舀着碗中的粥往嘴裏送。
白人走後,陳佳攪着滾燙的粥問:“你經常來這?看你和他們挺熟的,是吃不習慣西餐嗎?”
他咽下嘴裏的粥,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瞥她后,悠然道:“從小吃到大的味道,已經刻在骨子裏。怎麼可能輕易就被替換掉,就算嘴不挑,胃也會排斥。”
陳佳就話趕話:“美食太多,胃太小,不接受新的,會錯過很多好吃的!”
“所以,你是準備開始丟了還是已經丟掉了?”
陳佳茫然:“啊……?”
“心就那麼點大,不丟舊的,怎麼裝新的?”
陳辰風輕雲淡地吃着蝦餃,明明他臉帶笑意,可是眸底透出冷漠和似有似無的嘲諷。
仔細想想,很莫名其妙。好像自從許風的出現,他就開始陰陽怪氣沒斷過,是在諷刺她跟許風的關係嗎?
明嘲暗諷誰不會,陳佳也不甘示弱:“切,真那麼在意,你就不會跑到這裏來。其實並沒有那麼深情,何必非要宣揚得那麼捨不得。”
“你是這麼想的?”
“你不是這麼做的嗎?”
出了早餐店,兩人還是沉默是金,一路沒有任何交流。
他不說話,她揣測不出他的心思,乾脆也閉嘴不話,可是心裏怨念頗深。
什麼脾氣,幾年不見開始對她冷暴力,陰晴不定得比老媽更年期還難搞。
言論自由,大家各執其詞。
一會兒好一會兒不好的臭脾氣像個小孩子一樣彆扭。
她跟在他背後,出行還是步行。
接近中午的太陽已經很猛烈,照在一棟棟高樓玻璃上,折射出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曬得人眉心汗珠凝結。
路上還是沒有見到公交站,沒有看到出租車,難道這偌大的繁華帝都出行全靠腿嗎?
陳辰全程黑着臉走在前面,偶爾會回頭看陳佳是否跟上,但就是惜字如金。
知道他刻意地放慢腳步是在等自己,但陳佳也賭氣,金口難開。
她明顯感受到陳辰站在門口給她開門時,看她眼裏那種哀怨,像被遺棄的小狗一樣的眼神,其實她還是有點慌張的。
想緩解一下僵局,但心裏猶豫着怎麼開口時,人家一言不發地開了空調就傲嬌地上樓,留下她一個人在陌生的屋裏獨自凌亂。
這個房子比他自己老家的小多了,一樓就只是一個開放的廚房和客廳。整個房子除了黑就是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抑感。
的確像是他偏愛的風格。
家裏倒是一塵不染,乾淨得像一個樣板房似的。陳佳環顧一圈,沒有看到她的行李,家裏連個電話也沒有。
連雙可以換的鞋都沒有,她躊躇,這地板踩髒了,會不會要自己拖啊!
她糾結,是否坐沙發上。按以前的陳辰,她肯定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但看現在的陳辰的脾氣,不敢過於樂觀。
她就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無聊扣手指,抬頭東張西望,心裏嘀咕,埋怨,詛咒。
“你的行李在我小姨車上。”陳辰突然出聲。穿着一身黑睡衣,帶着一身的水汽,發尾還帶着水珠。
他倒是把自己洗乾淨,舒服了。陳佳瞬間黑臉,她繞了半個地球,吸收了多處的風塵,現在又是汗流浹背的一身臭汗,還沒找到行李。
“那你小姨在哪?”
陳辰不慌不忙,打開冰箱拿了瓶冰水暢飲后坐沙發上開電腦的間隙回復:“她有事出外勤,一時半會回不來。”
他知道小姨是故意地為他們製造機會和空間。但行李的確在她車上,她本人確實在外面工作。
折騰大半天,結果來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陳佳的心情可想而知,要不是因為幫了江佳那麼多忙,她想把這掀了的心都有,咬着后槽牙想殺一個人的眼神難消退。
“那我怎麼辦?”
“她給你準備了生活用品,換洗衣物。在樓上,你今天就住這吧!”
陳佳專註地盯着電腦,一本就事論事的正兒八經。
“我……住你這?”
“可以睡大街!”
“你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
“你想?”陳辰很淡定地從電腦上分了幾秒鐘看她,然後很冷靜地反問。
那口氣,那表情搞得陳佳莫名的心虛。腦子浮現的畫面,首當其衝就是她死纏爛打地纏着陳辰要她的那晚。
“我謝謝,你小姨想得可真周到,安排周到!”
最後,陳佳是臉頰緋紅的落荒而逃。
可真是周到,嶄新的床單,全新的衣物,連貼身的尺碼都準備得十分合身。
該說他別有用心嗎?好像自己並沒有送入虎口。
洗漱完下來,陳辰已經窩在沙發上睡著了。筆記本電腦和手機已經被平整的放在桌子上。
這是為了給她讓出房間,所以,他睡沙發嗎?
她小心地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他戴着眼罩,睡得很沉。整個人放鬆而平和,沒有剛剛的戾氣和黑臉。呼吸輕柔而均勻,熬了一天的夜班,挺累的。
她的視線停在他的左腿,他沒有卸下假肢。它筆直的躺在那裏,莫名的觸動着她。
之前有查過帶假肢的有關信息。據了解,睡覺是應該把假肢卸下來讓身體放鬆的。
他是醫生,應該知道的。
是因為她的存在,不想暴露自己的殘缺嗎?
陳辰翻了個身,背靠沙發,面對着她。
他額前髮絲細碎,多了幾分柔和。雙手抱胸,胸膛輕輕起伏。
陳佳小聲把窗帘合起,屋子光線一下就陰暗下來。她拿了條毛毯,輕輕蓋在他身上。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陳佳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年少時相片。在學校走廊上,小姨偷拍被他當做屏保的相片。
這張相片應該被很多人看過,所以在醫院才會被他的很多同事圍觀。
她思緒紛繁複雜,輕拿起手機,端看了很久。突然鬼迷心竅地點了點屏幕上數字,輸入密碼。
難以置信的居然打開了。
她解鎖了他的手機密碼。
用她的出生日期。
她木然地站在那裏,感覺自己呼吸暫停了片刻,流光閃耀的黑眸,憐惜又愧疚的望向熟睡的陳辰。
她知道的,只是不敢在盲目自信地確定,更加不敢輕易主動去嘗試。
在經過複合又快速的分開之後。
幽靜的房子裏只剩下陳辰一個人,他扯下眼罩,坐起身,雙手有條不紊的脫下假肢。
冰冷的俊臉,沒有任何錶情。
手機還是平整的和電腦放在一排。他清楚的聽到陳佳給她爸打電話,讓其到醫院門口接她。
他明確的感覺到她在沙發對面看了他很久,以及清晰的聽到從沙發到窗檯之間,她踉蹌的腳步。
他可以十分明確自己的心意,但他不敢確定她的心意了。
她要走,他不敢做任何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