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回去后,紀淙哲先把衣服床單晾在門口廊檐下,走進屋時看見林臻在灶台後忙着壘柴瓣,他聽見響動,扭過頭,就冷冷淡淡地掃了一眼又專心弄柴瓣了。
紀淙哲舉起魚獻寶似的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林臻抬起頭,看了看魚,又看了看他,眼底疑惑。
“今天晚上咱們有硬菜了。”
林臻問“魚哪來的?”
紀淙哲嬉皮笑臉道“還能哪來的,難不成路上撿的?當然是我跋山涉水去捉來的咯,誰讓你這兩天對我沒好臉色,我還不得獻獻殷勤。”
林臻顯然不信的表情中帶着無語,大抵是先前的氣還沒消盡,對於突如其來的魚也似乎沒多少興趣,他又低下頭壘柴瓣了。
紀淙哲腹誹,從前覺得林臻這人格局氣量都挺大的,要不然兩個人上輩子打一架出車禍嗝屁了他都沒計較,前些天不過就是不小心弄到他身上了,怎麼就死拽着不放了呢?
如今兩個人在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還要同床共枕,這樣僵着也挺沒勁,所以紀淙哲決定該適時哄哄了。
他拍了拍林臻的手臂,好聲好氣道“別這樣林臻,不管我是哪搞來的魚,怎麼也是我一番心意嘛,我知道你前些天受委屈了,這樣,你今天就坐着什麼都不用動,我親自下廚,你看成么?”
林臻被他這樣一通話下來,儘管彆扭,但氣瞬間就沒了。
紀淙哲拉着他去桌子邊坐着,又幫他把剩下的柴瓣都壘好。
“你老實告訴我,魚哪來的?”
紀淙哲見他臉色好轉了,也不賣關子了“我剛在河邊洗衣服碰到了村頭一個叫嚴……嚴岑的小夥子,我幫他宰了兩條魚,他就送我了。”
“哦。”林臻也沒作多想,在他看來,這個世界的人都挺友善的,除了紀淙哲娘家。
既然兩個人的矛盾消了,他林臻自然也順着紀淙哲給的台階下來了,他走上前看鉛桶內的魚,思忖會道“要不,我們喊上隔壁兩家一起吃頓飯吧,畢竟他們幫了我們不少。”
紀淙哲沒意見,有魚吃就行,正好他不會燒魚,要是喊上隔壁,還能讓他們幫着燒一回。
既然晚上要請隔壁吃飯,那菜就得收拾起來了,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時間還早,農村人一般五點開始做飯,他們只需要在那之前去喊人就行。
目前家裏有冬筍,筍乾,薺菜,魚,還有腌制的鹹肉,紀淙哲聞了聞,估摸着應該腌熟了,就拿菜刀切下一半,尼龍繩上還剩下兩條半。
林臻幫着紀淙哲一起去井邊洗菜,洗完菜,他就掂量着六個人的飯量,淘了米倒鍋里。
而紀淙哲把這些菜都切了,先擺到了碗裏,條件艱苦,晚餐也就是翻來覆去那幾樣,冬筍炒鹹肉,筍乾燉鹹肉,清炒薺菜和紅燒魚。
不過,這些還是等到鄰居過來幫着弄才行,他跟林臻燒的豬食,恐怕也就他們兩個自己咽得下去了。
五點不到,紀淙哲就去喊了隔壁兩家,起先大夥都說不用麻煩,畢竟這年頭日子不好過,緊着肚子吃飯,更別提請客了,可拗不過紀淙哲能言善道的嘴。
只是最後兩家人非得帶着自家的菜才肯過來。
楊家老夫妻帶了幾顆根白葉翠的小青菜,陳家小兩口帶了紅薯和土豆。
接下來,燒灶和炒菜的事都輪不上紀淙哲和林臻了,楊大娘包攬了灶膛,王小燕掌起了勺,屋子裏歡聲笑語,難得氣氛熱烈。
這樣一來,四方桌都放不下菜了,陳虎就喊林臻把他家裏的大圓桌給扛了出來,搭在四方桌上。
一桌子熱氣騰騰的菜,按楊大爺的說法就是提前過年了。
兩條魚,全都紅燒了,大夥都吃得津津有味,王小燕有些遺憾說“本來想一條紅燒,一條燉了,可惜沒有豆腐。”
大夥附和了幾句“這樣就很好了,味道挺不錯的。”
陳虎問“哎,林臻你們這魚哪弄來的?”
紀淙哲說“嚴岑給的。”
楊大娘誇讚“嚴岑也是個好孩子呢,上次還幫我拎東西來着。他跟林臻年紀一樣大吧?模樣長得沒話說,人也斯斯文文的。”
陳虎點點頭“他肯定不愁媳婦了。”
紀淙哲贊同道“那可不,他家承包魚塘,是村裏的富戶了吧?怎麼的,也能娶個漂亮的姑娘。”
旁邊的林臻喉嚨里就魚刺卡了下,他憋着臉輕咳了幾聲,紀淙哲笑話道“上輩子沒吃過魚啊?”
林臻莫名其妙輕哼了一聲。
紀淙哲“你橫我一眼是幾個意思啊?”
其他人瞧着都一臉欣慰姨母笑,還當他們小口子在打情罵俏。
陳虎問林臻過完年有什麼打算?那幾塊地又要如何張羅?
林臻思忖片刻后回道“田留着種水稻,馬欄坡那塊茶地暫時不動了,後山的小地還能再種幾壟蔬菜,我想,應該夠生活了。”
陳虎蹙眉“你家地少了點,不過也勉強能種,就是到夏天想再種點瓜果就沒空地了,要是再有塊田倒還能種點小麥啥的,逢年過節還能弄些麵粉搗糍粑。”
楊大娘忽然開口,她推了下旁邊的老伴“咱們不是還有塊田嗎?”
楊大爺一拍腦門,連聲道“是,就離林臻那塊田不遠,我記得。”
楊大娘“那就給林臻他們種吧,反正咱們年紀大了也顧不過來。”
楊大爺為難道“那塊田一直都租給了村西的李老四在種,他每年都交田租。”
“那你就跟他說,咱們今年租完就不租了,過完年就收回來。”
林臻忙插話“楊大爺大娘,不用這麼麻煩。”
楊大娘“不麻煩,我跟你大爺樂意把田給你倆種,我們放心。”
紀淙哲忙道“那我們也付租金。”
楊大娘佯裝怒瞪“說什麼呢,再說我可就生氣了。”
王小燕也笑着勸道“你們倆就安安心心種着,到時有什麼了就給你們大爺大娘送點。”
林臻和紀淙哲兩個再次感激地道謝。
今天菜多,剩碗也多,裝了滿滿一鉛桶,林臻提着就去井邊了,紀淙哲就在他旁邊給他打手電筒。
下雪的時候倒還有些暖意,雪一停,周圍的空氣都彷彿凍上了,林臻邊吸氣邊洗碗。洗完后倆人趕緊沖回了屋。
這幾天太冷,澡暫且就先停了,但是不管有沒有上山出門,洗腳雷打不動。
紀淙哲感覺自己今天有點疲憊,也沒多泡腳,匆匆擦完就上了床,林臻倒完洗腳水上樓時見他已經睡著了,他就輕手輕腳揭開被子拉了燈。
結果半夜的時候,他又被紀淙哲給纏醒了,推了推,也不帶動。
紀淙哲渾身滾燙,林臻暗覺不太對勁,被子底下的手摸了一把他的額頭,黑暗中倏地瞪大了眼睛,他趕緊拉亮燈。
垂眸一瞧,只見紀淙哲滿臉通紅,眉頭緊蹙,睡的極不安穩。
“幹嘛開燈?”紀淙哲抬起沉重的眼皮。
“你發燒了。”
紀淙哲“哦。”了聲,他這時才發覺渾身難受,頭昏腦脹,還有些犯噁心。
“難怪覺得有點累。”
林臻緊繃著臉“應該是你白天在河邊呆久了。”
“唉,睡吧睡吧,明天就好了。”紀淙哲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然而林臻卻穿起了衣服,紀淙哲現在實在沒精神,明白他應該是想照顧他,也就隨他去了。
林臻去了樓下,從水桶里舀了水倒進臉盆,接着把毛巾丟進水裏,端着臉盆上了二樓。
他擰乾毛巾,搭在了紀淙哲的額頭。
“你別忙活了,睡吧。”紀淙哲半闔着眼,招呼林臻上床。
“你等我一下,我去問問有沒有葯。”
“這鬼地方醫院都大老遠的,哪會有什麼葯?”
然而林臻卻沒接他的話,又下了樓。
紀淙哲迷迷糊糊地聽見隔壁的敲門聲響起,樓下應該是陳虎的聲音,過了沒一會兒,樓下的門就關上了,緊接着又是筷子在碗裏攪拌發出的動靜。
等他再次醒來時,林臻端着口碗坐在床邊,碗裏還躺着一隻白瓷勺子。
“起來,喝點。”林臻騰出一隻手托着他的后脖頸讓他靠在床頭。
紀淙哲盯着這碗溫熱的白水好奇問“這是什麼?”
林臻“問了兩家鄰居都沒有葯,這是陳虎給我說的土方子,說喝了會有效果。”
他說完拿勺子舀起一口,遞到紀淙哲嘴邊。
紀淙哲張嘴喝了口,忍不住臉都扭曲了“這什麼玩意,鹹的?”
“淡鹽水,都喝完。”
紀淙哲沒辦法,一口一口喝更反胃,他直接拿過林臻手裏的碗,一口猛灌下去。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鹽水浸入肺腑,渾身暖意舒暢,喝完後人倒是清爽了許多。
林臻把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就脫鞋上床。
只是他一躺下就感覺紀淙哲因為發燒身上汗津津的,都洇濕了秋衣秋褲。
“衣服脫了睡吧,不然你也難受。”
紀淙哲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力氣揶揄,他挑起燒紅的眼尾“怎麼,你不嫌棄我了?”
林臻嘴角輕抽了下“兩碼事。”
“我沒力氣。”
林臻沒猶豫,直接上手把他身上的秋衣秋褲脫了,只剩下一條內褲。
林臻快速地掃了一眼,就關了燈。
發著燒的紀淙哲身體一陣陣發冷,他裹緊被子往林臻那湊了湊。
“不好意思哈,有點冷。”
“嗯,我知道。”
見林臻語氣還算好說話,紀淙哲又往他那擠了擠“跟你貼一下沒事吧?”
林臻沉默了半晌,在紀淙哲以為沒戲的時候,他忽然說話了“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