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耗子和軍醫
傍晚時分，某市高中的食堂里，三三兩兩的學生們正在吃晚飯。在靠近食堂大門邊的一張桌子旁，兩名學生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着。
“老軍醫！今天貼在佈告欄上的招生簡介，你看到了嗎？”
“看了啊！難道你想去試試！”
“想呀，你看那簡介上說的多好，六年學習畢業后就有機會進航天局工作啊！想想啊，航天局啊！那可是國家重點單位啊！說不定以後還能成為太空人，還能上太空，你說能不想嗎？”
“是啊，是啊！可是人家得收你才行啊！你說去年招收的那批飛行員牛吧，是殲十一的儲備飛行員。再說前年去當兵的那批，據說還有機會參加今年的十一閱兵！”
“說的也是！唉！像我這樣，要身板沒身板，要成績沒成績的憋三，也只能考個三流大學了！唉！”
“拉倒吧！要不是你的語文成績實在太臭，以你這次模考的成績估計能進全校前十名！”
“呵呵！我也沒辦法呀！那老女人講的課實在無聊，我聽不進去啊！”
“我看不是吧！你說你聽不見去，那這次考試，沒幾人能做出的題目，你全對；而絕大多數容易的題目，你卻全錯；你說你是不是存心氣那老女人啊，別的科目你都能考一百分以上，獨獨她教的語文，一百五十分的語文試卷，你考三十五分，而且這三十五分還全是難題上拿到的！你說說到底安的什麼心啊！”
“嘿嘿！還是你了解我！我就是看不慣她那‘聽她的都是好的，不聽她的都是壞的’的狀態！”
“你呀你，犯得着跟我嘔氣嗎？她不就是管了你和梅丫頭的事嗎？你至於嗎？”
“我喜歡！我願意！怎麼著？就她嘴巴大！別的老師都沒說什麼，可她到好，身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在課堂上竟然點名說我！我不氣氣她，我咽不下這口氣！”
“懶得說你！周一上她課時，你就等着挨罵吧！”
“罵就罵唄！又不是第一次！再說了，要挨罵也是後天的事！今天是周末，咱不說這傷心事行嗎？影響心情的，大哥！”
“死性不改！好了，不和你說了。我去上晚自習，你去嗎？”
“不去了，我去圖書館上會網，查一查這個招生簡介的事情！”
“你還不死心吶！行了，行了！你去查吧！晚上回來后也跟我說說情況！”
“知道了！”
兩人匆匆地收拾好碗筷，被叫做‘老軍醫’的同學，一手拿着書本快步走向不遠處的教學樓，而那個被叫做‘耗子’的同學則雙手插在褲袋裏，慢悠悠地跺向圖書館。
學校的機房設在圖書館二樓，是一間鋪設了防靜電鋼地底的大型機房。機房裏除了清一水的品牌機外，更是架設一條帶寬達一百兆的光纖寬帶。按理說，這樣的機器，這樣的網速絕對比小鎮任何一家網吧都好，然而學生們寧可去上那些別腳的機器也不願上這裏。這裏因為學校的機房裏非但沒有遊戲，而且限制流量，所以根本吸引不了那幫不務正業的學生網蟲們。不過，在校內機房上網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價格便宜！一張五毛錢的上機票，能讓你足足玩上二個小時！如果上網的目的僅僅是看看新聞，發發郵件，那麼相比於校外三塊一小時的上網費，這個性價比還是蠻高的。
沒過多久，耗子的身影出現在了圖書館二樓的機房門外。他付過上機票，穿好鞋套后就向最後一排位置走去。他選了一台距離機房大門最處遠處的電腦後就坐了下來。耗子並不高，只有一米七二，所以坐下后的他已經成功的消失在了大門口那位管理員的視線中。耗子熟練地打開電腦，雙擊瀏覽器后，在地址欄中輸入了一組數據並按下了回車鍵。幾秒鐘后，瀏覽器中竟然出現了伺服器的遠程管理界面。耗子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用鼠標點開客房列表，當看到自己的機器流量只有可憐的33K后，他隨手就把自己這台機器的網卡地址加入了管理員組。
耗子重新打開一個窗口，並在地址欄里輸入了百度的網址。當網頁上搜索結果后，他仔細地看了起來。根據網上的報道，耗子越來越覺得這所名為《航天機械製造學院》的招生公告非比尋常。這家學院雖然是一座新學院但它竟然是全國重點大學；非但如此，這家新學院的掛牌儀試上連國家主席都到場並作了重要講話。更讓耗子費解的是，這所學院的招生對像不僅是包含了全國應屆高中畢業生，還包括了所有大學的應屆畢業生。
耗子叉掉當前網頁，又打開了一個新網頁並在地址欄中輸入了一家國外知名新聞網頁的網址。以耗子對於新聞報道方式的了解，像這麼一座開學典例就能吸引國家主席到場的學院，如果國外媒體不作深入報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果然，在網頁中間位置就有關於這所新學院的報道。不過，讓耗子意外的是，只要稍微大一點的國家，幾乎都在三個月前創立了類似的學院，而且也都公佈了相似的招生公告。也不知看了多久，耗子突然聽到機房裏響起了管理員的聲音。
“各位同學注意了！機房馬上要關門啦，請同學們按要求關閉電腦！”
管理員的說話聲把沉思中的耗子拉回了現實。耗子瞄了一眼右下角的時間，才知道現在已經快九點了。他飛快地叉掉網頁，在新打開的瀏覽器里調出伺服器遠程界面，並把這台機器的用戶權限改回初始狀態。做完這一切后，他又按下了電腦的電源鍵，強行關閉了電腦。
走出圖書館后，耗子以近小跑的速度跑到教學樓前，又以一步二級的速度爬到三樓，從教室後門閃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當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時，第三節晚自習的下課鈴聲也響了起來。周末的晚自習是沒有老師坐班的，能在班級里上晚自習的同學都是那些拚命讀書地好學生，所以就算是課間休息時間班級里也聽不到什麼聲音。喘順氣的耗子從作業本上撕下一條紙片，寫了句“丫頭！等會我們一起走，和你商量點事！”
寫完后，耗子就把手伸過面前的課本間隙，輕輕地推了推前排女生的背。等到前排女生背着身子伸出手后，耗子把手中的紙條扣到她手中，並捏着不放。耗子感覺到手心的小手掙了兩下，我壞笑着就是抓着不放。等到手心裏傳來指甲掐進肉里的疼痛時，耗子才依依不捨的放她離開。耗子無聲的笑了笑，一邊揉着變紅的手心，一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緩緩地撓過椅子，從教室最後面的走道上轉到老軍醫的座位邊。耗子俯下身子，在老軍醫的耳邊輕聲說道：“老軍醫，出去一下，和你說點事！”
“不能回去說嗎？這題我還沒看懂呢！”老軍醫白了他一眼，不悅地說道。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篇介紹我們南方竹林的文章嗎？等會我教你好了！”耗子一邊拉扯着老軍醫的胳膊，一邊埋怨道。
就這樣，老軍醫被耗子拖拖拽拽地拉出了教室，當他們來到教室外走廊上的一處無人的角落裏時，耗子把自己從網上看到的情況小聲地告訴了老軍醫。耗子說的又快又急，渾然沒注意到老軍醫臉上越來越吃驚的表情。
“你說！這奇不奇怪！全世界的國家都在三四個月前創建了這種學院，而且都是面向全社會招生的！”耗子一口氣說完后，才想到還要問一下自己好朋友的看法。
“耗子，你能修改機器的權限，並連上國外的網站？”老軍醫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他奇怪地看了一眼這個相處了三年的朋友，不確定地問道。
“是啊！就我們學校網管，我都不好意思說他！光拿工資不幹活，伺服器上被我種了木馬他都看不出來！”耗子不屑地說道。
老軍醫上下打量着這位好友，像第一次認識他一般。他從來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務正業的朋友竟然還是個電腦高手。
“怎麼了，你這麼這樣看我。不認識我呀！”耗子舉起手掌，在老軍醫眼前邊搖邊說道。
“陳好啊，陳好！我怎麼從來就沒聽你說起過，你還是個黑客？你小子也太不夠了意思了吧，早知道你有這能耐，我還會去校外花那些冤枉錢？三塊錢一個小時的上網錢啊！你幫我算算，一個月下來，我可以吃多少雞腿啊！”老軍醫氣憤地說道。
“噓！”耗子一把捂住老軍醫的嘴，脖子像裝了彈簧一樣，左右搖擺地看了又看，最後才說道：“你就不能小聲點嗎？這要是讓人告到學校領導那，他們還不給我個警告處分啊！再說了，要不是那個網管懶得要死，不肯時常變更管理者密碼，我也不可能這麼方便就提升機器權限啊！你不知道，當初為了侵入我們學校那台破伺服器，我可是整花了一個小時啊！”
“得了，得了！這個我也不懂，你就別在我面前賣弄了，以後記得叫我一起上機就行了。還有件事，我記得你的英文成績並不好呀，那些全英文的網頁你就看得懂？”老軍醫接着問道。
“茄！英語成績不好，就不能看英文網頁？拜託！你拿一份外國的報紙看看，那上面有幾句英文句子是按我們教的那樣寫成的！說難聽點，我們學的英語是為了應付考試。如果你真拿我們教的東西和外國人對話，說實在的，人家一定會說‘AreYouSpeakEnglish？’你信不信？”耗子不屑地說道。
“行了，我說不過你！”老軍醫驚訝過後才想起耗子拉他出來不是說這些事情的。老軍醫接著說道：“嘿嘿！忘了問你，你剛才說什麼來着！”
“拜託！我都說了這麼久，你竟然一句沒聽進去？”耗子捂着額頭，用一付被你打敗的表情說道。
“嘿嘿！光想着你能打開伺服器調整權限和看懂英文的事了！”老軍醫不好意思地說道。
聽完老軍醫的話，耗子只能從頭到尾再次說了一遍事情經過。老軍醫很仔細地聽着，其間還不斷地詢問着網上的評論信息。可是兩人討論來討論去，直到晚自習下課鈴聲響起時，他們也沒討論出什麼結果。
“不和你說了，我有事先走，咱們回宿舍再聊！”
自打下課鈴聲響起后，耗子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教室大門，當他看到那個穿白襯衫的身影走出教室時，他立即對老軍醫說道。
“行，我們回去再聊！你小心點呀，別給巡夜的老師捉了現行！”
“知道了！”耗子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看着消失在樓梯間的耗子，老軍醫搖着頭走進了教室。他漫不經心地收拾好桌子，像往常一樣從課桌里拿一本《藥劑學》用胳膊夾着準備帶回宿舍看。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老軍醫不由地想起認識耗子后的點點滴滴。耗子的本名叫陳好，他的父親是客車司機，而他的母親則是一位中學教師。他家離學校不遠，出了校門搭上五路公交車，三站路就能到家，但是他卻偏偏選擇了住校。據他說，他寧可天天吃着像豬食一樣的食堂飯菜，睡着五個人一間的大宿舍，也不願回家面對着嚴厲地母親，面對着永遠做不完的課外作業！
耗子是典型的不務正業的學生，高一那會，宿舍熄燈后，他時常會從圍牆上爬出去看通宵錄相，或是和社會青年賭枱球！高二時，他就開始談戀愛，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把班裏面最漂亮的女同學騙上了手。等到上高三時才好轉一點，才知道看書學習！想着耗子這三年來的學校生活，老軍醫愣沒搞明白，這麼一個不務正業的學生怎麼能成了班級里的學習標兵，成了老師眼中很有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考上大學的好苗子。
老軍醫自嘲地笑了笑，抬頭向不遠處的丁字路口看去。右手邊的道路是通向學校操場的，而左手邊的則是回宿舍的道路。此時，兩條道路上都有着人影，與左邊路上不同的是，右邊道上的人影都是一對對的，而且他們的腳步明顯比左手邊的快得多。老軍醫盯着右手邊的人影，試圖找到耗子和那個女孩，但是就算他的視力再好，他也看不清那些躲着路燈走的身影到底是哪個！
轉過丁字路口，老軍醫向宿舍走去。畢竟是周末，所以留校的學生並不多。半個月才等來二天休息時間，所以好多同學都回家過周末了。回到宿舍后，老軍醫打開了電燈，他找了四把熱水壺準備去開水房提水。老軍醫他們的宿舍里，今天就只有他和耗子兩人，其它三人也回去過周末了。老軍醫提着水瓶向開水房走去，等他到了開水房排着隊等着灌水時，他不由地想起了耗子。平常，只要耗子住宿舍，打水的任務一直以來都是耗子包辦的，他說了‘都是自家兄弟，給你們多爭取點複習時間吧’！
每當想到耗子說的話，做的事，老軍醫都會有種窩心的感覺。他覺得耗子就像空氣一樣，平時的你，是很難注意到他的好，只有當他離開時，你才會發現他為你做的事，才會想起他的好。
回到宿舍后，老軍醫開始處理個人衛生。與別的同學可以不洗腳，不洗臉直接上床不一樣的是，老軍醫總要把自己的手腳洗的乾乾淨淨后才會上床。洗刷過後，老軍醫斜躺在床上，打開帶回的《藥劑學》開始看了起來。老軍醫之所以被同學們稱作‘老軍醫’是因為他來自一個醫學世家。他爺爺是走方郎中，他爸爸是鎮上的赤腳醫生。到他這裏，家裏也想讓他成為醫生，所以從小就開始培養他。據老軍醫自己講，他爸爸為了培養他的手術感覺，自他上初一后，只要有空餘時間，就會把他塞進鎮上的獸醫站，讓他給小豬崽做閹割手術！
老軍醫只把這個典故當故事講給宿舍里舍友聽的，沒想到想像力過於豐富的耗子一下子就想到了電線杆上張貼的廣告，並隨口叫出了‘老軍醫包治’。於是，姓趙名陽的大好青年就成了‘一針見效，包治包好’的老軍醫。當然，耗子自己也沒落得好處，氣憤不過的老軍醫，隨口就給陳好起了‘耗子’的綽號。結果，這個綽號越叫越響，到最後老師們竟然也知道了這個綽號，也在非正式場合以‘耗子’代替他的名字。
沒過多久，窗外的熄燈鐘聲打斷了老軍醫的用功。老軍醫合上手中的書，並把書放到枕邊的書堆上。調整了一下身體位置，讓微微發麻的半邊身體稍事放鬆。合上雙眼，讓疲勞的眼睛休息一下。等到老軍醫做完這些后，最後一遍熄燈的鈴聲也響了起來。伴隨着這陣鈴聲，宿舍的電燈也暗了下去。黑暗中，合上又眼的老軍醫突然輕笑起來，因為他已經聽到了那陣熟悉的腳步聲。那陣由急變緩，由重變輕，最後演變成宿舍大門打開的聲音他已經整整聽了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