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疑雲
周慕云何其眼尖，注意李掌柜有些異樣的神情，她停下了腳步。
看着他玩，李掌柜欲言又止，誰知道，時隔五年，這麼個通緝犯竟這樣栽倒了她手上。
她做了個嘴型，無聲地詢問着李掌柜。
她本來是打算將萬老二重新去找一個地方關押他，等到事情徹查清楚。
李掌柜沖他做了個手勢，為了防止萬老二偷聽他們談話。
周慕雲一陣思忖，動作乾脆利落，幾乎是出手如閃電，一陣掌風傳來，萬老二就這樣被她劈在後頸，暈了過去。
李掌柜：“……周姑娘果真是女中豪傑。”
不一會兒，兩人坐在房間裏，床上還綁着萬老二，李掌柜神情複雜地看着周慕雲。
“周姑娘，你怕是有所不知，那人可能是個通緝犯，雖然我沒有百分之百把握，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李掌柜嘆了口氣，接著說：
“五年前，那時候你年紀也還小，一夥土匪由五個人組成的土匪劫持了一對夫妻，之後還將那對夫妻給殺了，聽說就留下了一對小兒女，太慘了，無父無母的。”
說到這，李掌柜聲音拔高，臉上也出現了憤慨的神色，充滿了對無辜孩童的憐惜。
他接著說：
“後來不知為何，官府不知從哪得到消息，趁着夜色，把他們一伙人給剿滅了，不過，還是讓一個同夥給逃了，通緝了好久，那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周慕雲指了指被捆在床上，還在昏迷的萬老二。
“所以，那個逃脫的人就是他。”
李掌柜凝重點頭：
“八九不離十。”
周慕雲清楚李掌柜的脾氣秉性，若沒有充足的肯定，他定然不會說的如此篤定。
周慕雲沉思着，無意識地輕撫着下巴。
既然如此，那他的命運可就不是她能說的算了，殺人償命，一切當應交給官府來定奪。
李掌柜給他出主意，應當要從他嘴裏得到確切的答覆。
萬老二幽幽轉醒，嘴裏無意識發出一聲悶哼，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萬老二隻覺一臉懵逼，他走的好好道歉，結果感覺後頸一痛，自己就失去了意識，一醒過來，手腳又被綁住了。
真的，這什麼世道啊，若這也是一種懲罰，他就快要被這重重複復地動作折騰死了。
“醒了啊。”
是周慕雲的聲音。
他這也看不到，竟覺得這熟悉的聲音竟無比親切。
他聽到了拖動椅子的聲音，是周慕雲在他旁邊做了下來，杵着下巴，空靈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像是野獸盯着獵物，幾乎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即使萬老二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也感覺身體毛毛的，細細的雞皮疙瘩冒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官府的追來了，他們跟我說要捉拿五年前的通緝犯，你說我要不要把你交出去？”
萬老二感覺渾身血液都冰冷了，心幾乎要跳出胸腔，他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幾乎要掩蓋了聲音：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一開口，他才發覺，自己的牙關都緊緊閉着，幾乎張不開口說話。
周慕雲看着他無意識地細細發著抖，像是快要承受不了一般，她瞭然地笑了起來。
萬老二有種鍘刀就懸在脖子上的感覺，搖搖欲墜，不知什麼時候，那吊著鍘刀的細細的線就會啪地斷裂，讓他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終於，此刻，命運完成了閉環，欠下的總歸要還。
這些年來，他每天都過着提心弔膽的生活，生怕自己一醒來，就是在官府的監獄裏，為萬人所唾罵。
他也不好受，一閉上眼，就是那鮮血淋漓的場景，那對夫妻帶着血光的眼神像是灼熱的烈火灼燒着他。
他這輩子，都要背負着對於他們的愧疚活下去。永遠不得安生，不得好死。
他無數次經過官府，想要就這樣自首。
但是，他不敢，他就是個懦夫，苟且着，等待着命運的宣判。
他的懦弱與愧疚終日折磨着他，讓他一輩子都寢食難安。
到了真相被揭開的這一刻，他竟沒覺得有多害怕，反而是帶着解脫與鬆快。
只是欠他們的，只能下輩子再還了。
萬老二苦笑一聲，不再隱瞞，這一刻的解脫，讓他眉眼的溝壑似乎都被填平了。
“確實，五年前那個通緝犯就是我，我這一生作惡多端，落得這般田地是應該的。”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
“我記得五年前，官府對我的懸賞金是五十兩，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你把我交給他們，說不定還能得到這筆錢呢，算是我對你的補償了。”
說完，萬老二生無可戀地癱在床上，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
“那你或許和我說說”
萬老二愣了一下，思緒一下子飄的很遠。
“那時候我才不過而立之年，家裏發生了大變姑故，我不得已，只得落草為寇，就此走了歪路。”
他彷彿陷入了回憶中。
“後面，有個人找到了我們，讓我們兄弟五個去殺了一對夫妻，那是我乾的第一單。”
他臉上逐漸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彷彿深陷夢魘一般，額頭冒出了虛汗，流入鬢角，像眼淚。
“我雖然在行動前就告訴自己不要手軟，但是你知道嗎，我真的下不了手。”
他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他清楚的記得，天陰沉沉的，寒風刺骨，他埋伏在草地里，熱量被一絲絲抽離。
沒人願意來做這個任務，他知道，因為他是新來的，被壓榨在所難免。
看到他們的馬車經過時，他心一橫，衝上去擋在車夫面前。
這就是他的任務，裝作流浪漢，博取同情，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車夫看他穿着寒酸破爛，就惡聲惡氣地把他當乞丐驅逐。
他討好地笑着，乞憐着，但那馬夫始終都冷着臉，眼神高高在上。
他甚至都做好被打一頓的準備。
那一刻，他真的希望馬夫將他狠狠踐踏。
那他還可以以此慰藉自己，天地下的人一個樣，沒人會在意他的生死，那他做了壞事之後也不會有什麼愧疚的。
他作惡也就名正言順，不過是形勢逼人。
既然沒把他當做人看，也不要怪他狠心下死手。
他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自保，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