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風平浪靜,一切安好
初平元年,二月初二,距離遷都還有十五天。
狂風暴雨之後,往往就是萬里無雲響晴響晴的日頭。
今日早朝之後,董卓就是這樣的心情,昨天他有多暴怒,今天他就有多爽利。
先是早朝之上,天子說只要他不刨歷代帝王及諸公祖墳,他就同意遷都。
不刨就不刨吧,靈帝都託夢了,這事有點邪性,咱還是敬而遠之。
再是楊彪暴斃家中,滿朝文武敢怒不敢言地偷瞄自己。
董卓聞聽此消息,也是一驚,冷冷地道:“不關某家的事!”
朝臣雖然都躬身抱拳表示認可,但是怎麼會信了董卓的鬼話。
只有黃琬怒目而視,氣得發抖的手指指向呂布,雙眼暴睜,竟生生從口中嘔出一大口鮮血,當場昏倒。
荀爽趕緊扶住黃琬,幫他摩挲前胸,給黃琬順氣。
董卓看向呂布,呂布帶着一絲茫然,趕緊近身躬身耳語道:“回稟義父,昨日早朝楊彪太囂張,兒氣不過,散朝之後當面痛斥了一番,估計是急火攻心了吧,是不是真死了兒也不知。”
董卓聞言點了點頭,嘴角掛起一抹譏笑。
“散朝之後,你去楊府確認一番,看看是否屬實。”
呂布應諾后,就退回大殿右側。
坐在大殿之上的劉協對混亂的朝會置若罔聞,不動如山,內心忍不住挑起大拇指。
楊公真豁得出去啊,果然好計策。
下手的王允看了眼呂布,又看了眼天子,眼神晃動,有一絲明悟,也有一絲嫉妒。
董卓重重咳嗽一聲:“諸公,還有人反對遷都否!”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群臣,群臣低頭不語。估計在他們心裏認定了楊彪是昨天董卓讓呂布幹掉的,縱使千般不願,好歹天子向董卓換來了不刨祖墳的承諾。不管這承諾是真是假,當下就權當是真的吧。
董卓眼神微眯,又看向周毖、伍瓊問道:“周尚書,伍校尉,你二位意下如何?”
這兩人仗着自己對他們信任,舉薦了韓馥、劉岱、孔伷、張咨、張邈等人治理州郡,又舉薦袁紹為渤海太守,結果人家一上任就招兵買馬,幾個月不到就來討伐我了。
周毖,伍瓊不徐不疾起身,周毖拱手回道。
“袁紹等人狼子野心,昔日我等沒有察覺,下官願將功贖罪。”
伍瓊同樣拱手道:“相國,下官願盡散家財助西遷大計。”
二人如此言語說完,惹來不少鄙夷的眼光。
董卓瞳孔收縮一下,這個回答令他出乎意料。
但是一想到楊彪之死,興許對二人有所震懾,便扶須大笑道:“哈哈,甚好!
既然都無異議,那就着手遷都,具體時間等某家再通知各位。”
眾人齊齊起身,躬身同道:“喏!”
劉協看了眼周毖、伍瓊,又瞥了眼向自己微微眨眼的王允,便微不可查點了點頭。
在原來的歷史軌跡上,周毖、伍瓊頭鐵反對遷都,結果直接就被砍了頭,實在可惜。如今改了口風,想是昨日王允已經做好了二人的工作。
董卓放肆大笑,他得意地看了一眼仍然古井無波的袁隗,起身宣佈散朝,向天子敷衍地抱了抱拳,就大搖大擺走下御階離開崇德殿。
接着就有一隊甲士簇擁着天子離開,不給天子與任何人接觸的機會。
回到相國府,董卓精神氣爽。
今日太順利了,順利得有些詭異。
於是他將這兩日情況提筆寫了下來,讓親信火速送到小平津賈詡那裏。
跟這種世世代代為官為士的豪族比拼智力,自詡火候還是欠了點,而賈詡就不同了,這傢伙眼光狠毒,一眼就能看破紛紛擾擾的亂象,直擊本相所在。
好在小平津不遠,書信可以當天往來。
董卓分得很清,誰是真正心腹,誰是可以用的人,誰是要利用的人,誰是自己要重點防範的人。
董旻、董璜、董越、牛輔、胡珍、楊定、賈詡、李傕、郭氾、張濟、樊稠、李蒙、王方這些從西涼帶出來的人,是真正的心腹。
呂布、段煨、王允、蔡邕是可以用的人。
至於周毖、伍瓊、張璋、吳匡之流是要利用的人。
而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弘農楊氏、兩代將門的皇甫家都是他要重點防範的人。
所以王允可以替自己監管尚書台,但是核心機密絕對不能讓王允參與。
想到王允,董卓又不得不佩服。
昨天自己那般暴跳如雷,都沒有讓小天子就範,王允輕飄飄地就給解決了,論動嘴皮子,動心眼子,還是要靠讀書人啊。
董卓甚是得意的大笑起來。
“痛快!”
…………
楊府一片縞素之色,哭聲在府外都能清晰聽見。
路過的百姓,莫不是哀嘆一聲:“好官又少了一個呦,我雒陽的百姓可咋活呢!”
門口弔唁的馬車寥寥無幾,大多數同僚怕被董卓牽連,躲還來不及呢,怎麼敢來。
來的往往都是清流,比如黃琬、荀爽,還有皇甫家。
代表皇甫家前來弔唁的是皇甫嵩的叔母馬氏,和嫡長子皇甫堅壽。
叔母馬氏去了後堂去寬慰楊彪正妻,皇甫堅守來到靈堂,靈堂之上只有一口未棺蓋的棺材,還有跪坐下首的楊修。
屋內冷冷清清,再無第三人。
見楊修雙眼又紅又腫,了無生氣地跪坐那裏。
皇甫堅壽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點上三炷香,畢恭畢敬地行了禮,低聲默念:“楊公走好。”
完成了這一切,才來到楊修身前,俯身安慰道:“世兄,節哀順變。”
楊修抬頭看向皇甫堅壽,臉上木訥的表情卻詭異地一笑。
皇甫堅壽被這笑容搞得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聲音有些發顫:“世兄,你咋了?”
“父親,人來了。”楊修陰惻惻地道。
皇甫堅壽大駭,就聽棺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緩緩扭過頭,隨即看見一隻手撐在棺材梆上,接着就是楊彪那張蒼白的臉從棺才中探出頭來,沖他咧嘴笑道:“世侄,你來啦。”
“他……他……他……呃……”皇甫堅壽還沒發出一聲慘叫,白眼珠一翻,人就昏死過去了。
“父親,人被嚇昏了。”
“唉……將門虎子怎麼會怕個死人?”
“父親,您這一張大白臉,兒看着都瘮得慌。”
楊彪尷尬笑了笑,煞白的臉,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楊修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不久,呂布也來了。
他探頭探腦看了一眼棺木內,嘖嘖道:“別說,還挺像。”
聞言,棺木中楊彪猛地睜開眼瞪了他一眼,雙目相對,呂布猛地跳開,沒好氣道:“奶奶的,嚇了我一跳。”
楊修一臉壞笑,起身過來遞給呂布一個竹筒道:“麻煩呂侯將這封密信轉給陛下。”
呂布頷首,鄭重將密信接下,頗為不滿地道:“唉,你們這些聰明人到底要幹什麼,讓我心裏痒痒的。”
楊修拱手道:“陛下若想讓呂侯知道,您自然能知道,不讓您知道,自然有聖上的道理。”
呂布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遙遙地向棺木拱手道:“那我就回稟相國,楊公死得透透的,楊府上下恨不得吃了我。”
楊彪從棺材中悠悠地道:“善!”
…………
劉協在殿內正在做掌上壓的時候呂布來了。
遞給他一份只有他和楊彪父子能看懂的密信。
看着呂布一臉探究的神色,劉協並沒有給呂布解惑的打算,只是笑呵呵說道:“稍晚你再幫我稍一封密信回去。
明日幫我把董卓引來玉堂殿可好?”
呂布臉色有些慘白:“陛下,現在不是動手的好機會。”
劉協烏溜溜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呂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知道這個壞包又要使壞了。
“老丈人放心,只是配合我演一齣戲……”
呂布心懷忐忑地走了,他完全想不通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小皇帝這齣戲的目的到底為了什麼,只是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入坑,只得認命。
劉協可沒有楊彪父子憑空看懂密文的能力,只能老老實實拿出《尚書》,用手指比劃着一個個地翻譯起來。
看完楊彪的密信,劉協甚是欣慰。
果然他沒有信錯人,這令他更加堅信,他委以重任的每個人,沒有一個人會掉鏈子。
後面變數仍然很多,他不可能像《三國演義》那般提前寫出幾個錦囊供楊彪遇事拆開,他只能儘可能地把一些能幫到楊彪完成任務的信息透露給他。
想明白這些道理,仍用密法給楊彪寫了回信,重新封好后,等呂布再來就讓他轉交出去。
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楊彪這條線他能做的都做了,最終成功與否就要看楊彪父子的造化。
他叫來侍女們打掃一下狼藉的地面。
劉協坐在殿門口的石階上,看着響晴的天空發獃,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很平靜。
他瞅了一眼百無聊賴的西涼甲士,被陽光曬得昏昏欲睡。
就招手道:“你們這麼無聊,朕也無聊得很,給你們說書如何?”
甲士有點懵,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臉。
劉協點了點頭,甲士搖了搖頭,只是拍了拍胸甲表示有任務在身。
劉協笑道:“再不說話,朕快憋死了,反正你們的命令是看着我,你們一群人把我圍住不是更好。”
甲士想想也是,天天抱着一桿大戟杵在這裏又累又無聊,就招呼幾個人過來聽聽小皇帝要講什麼故事。
劉協見圍過來十幾個甲士,他想了想講什麼,一拍大腿,就它了。
“天地靈氣歷經千年孕育出一顆混元珠,它貪婪地吸食日月精華,力量不斷增長,但它吸食的靈氣太雜,仙氣魔氣纏繞不清,善惡不分。
元始天尊,派太乙真人和申公豹前去收服。
這太乙真人長得像一頭豬,肥頭大耳,胯下還騎着一頭豬。
這申公豹嘛……咳咳……長得像一頭雄狼,虎背熊腰,一臉虯髯。
……
魔丸轉世的哪吒,也就八九歲的樣子,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眼睛下面是黑黑的眼圈,渾身繚繞火焰,抬手指向之處,就是一團火球飛出,所到之處,旱地驚雷爆響,磐石碎裂,房屋倒塌,人被炸得四分五裂,百姓們亡命逃竄。
……
”
不一會兒工夫,圍在玉堂殿聽書的甲士越來越多,大漢是個娛樂匱乏的時代,這種新穎的說書形式,在後世都大有市場,何況面對此時的大頭兵,這效果不亞於在他們的精神世界上放了個核彈。
正待所有人聽得正緊張的時候,哪吒被海夜叉的毒液一隻手石化陷入危機的時候,就見天子拿起一塊兩寸見方的木塊,拍在石階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然後露出一臉壞笑的道: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PS:新人新書,求一切數據,求喜歡這本書的各位衣食父母們賞賜一切數據。小作者長躬一禮,拜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