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來了
明天早潮是四點十二分，天還沒亮，海是不能去趕了。
雨下了一夜，到天明時分放晴了。
早飯是苞米粥就小乾魚。
白峰喝了一碗粥，放下碗筷拿起把自己的刑滿釋放證揣進兜里。
“媳婦！我今天得去派出所報道一下，弄不好中午才能回來。”
韓美玲皺了一下眉頭，什麼話也沒說。
白峰摸摸兒子和女兒的頭走出家門。
山村裏的人這個時間點也都吃完了早飯，有扛着農具下地的，有拎着水桶去海邊撿海的。
“咦！這不是老白家老二嗎？啥時候回來的？”
“不知道！毛蛋！過來！離這個人遠點！”
“唉！這小子回來，不知道村裡又會遭什麼殃了！”
“你小點聲！顯你嗓門大呀！傻不拉幾的。”
這些話隱隱約約白峰也聽到了幾句。
這就是他在六仗溝村人心目中的印象。
以前我有那麼混賬嗎？
那個說村裡不知又會遭什麼殃的，不就是偷了你家的甜高粱和幾個梨嗎，至於這麼耿耿於懷嗎？
還有那個毛蛋他奶奶，我不就是嚇唬過一次你孫子嗎！他都沒當回事兒，你緊張個什麼勁兒呀！
沒勁！
白峰面無表情地從這些人面前經過，一副高冷的派頭。
不是他要裝逼，實在是不知道和這些人說什麼。
走到南村頭經過自己父親家的時候，白峰看到大門和屋門緊閉，估計父親家人不是下地也是去趕早海了，也就沒有停步，直接走到村頭的大道上。
這條大道就貼着海邊，再往南三十多米遠就是沙灘，海里還有幾艘小船泊在岸邊。
白峰沿着這條路向西走一百米，就來到了一條鄉路上。
到了鄉路再向西北方向走七里地就到了霧島公社所在地半拉山了。
剛到鄉路上，白峰就看到道邊停了一台22馬力拖拉機，一個人蹲在路邊抽煙。
這人明顯就是拖拉機司機，因為拖拉機附近再沒有第二個人。
“師傅！你這拖拉機要上哪兒去呀？”白峰來到司機身邊。
“本來是要到公社拖拉機站去的，但現在去不成了。”
“咋啦？”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拖拉機突然熄火了。”
“拖拉機熄火只有兩個原因，壞了和沒油了，你沒判斷一下是什麼問題嗎？”
“我是今年春天才上來開拖拉機的，滿打滿算才擺弄了一個月拖拉機，除了會開以外，我啥也不會。”
“那我給你檢查檢查吧。”
雖然上一世作為霧島公社有名的混子，但他也不是啥也不是，八五年海邊修蝦圈的時候他可是給大隊開過兩年東方紅28，拖拉機一些小毛病他還真懂。
拖拉機突然熄火，第一步就是檢測油路，看看油箱是否有油有水，油路是不是有堵塞，油泵有沒有問題。
如果這一步沒有問題，接着就是檢查發動機是不是出現故障。
白峰伸手在油箱底部敲了敲，從油箱發出沉悶聲音來看，油箱裏的油最低也有半箱。
接着白峰就拔掉了和油泵連接的塑料油管。
問題出現了。
油管拔掉后，油管里並沒有柴油流淌。
油管堵了？
白峰把油管含進嘴裏，運起丹田之氣猛力一吹。
先是感覺油管不通氣，隨後油箱裏就嘩啦嘩啦地發出了響聲。
把油管從嘴裏拿出來，油管開始淌油。
這油箱該不是好幾年都沒刷過吧？
“你這油箱刷過沒有？”
“刷油箱？我接手以後是沒刷過，不懂啊！”
“你這傢伙一定是走後門上去開拖拉機的。”
在農村，開拖拉機那也是很風光的事情，有些裝逼的司機那可是戴着墨鏡白手套開拖拉機的。
“我們大隊原來的拖拉機手得病開不了了，我以前是大隊粉碎點擺弄粉碎機的，大隊幹部覺得我也是擺弄機械的，就讓我來開拖拉機了。”
擺弄粉碎機和開拖拉機，這也不挨着呀！
“你哪個大隊的？”
“北邊山裡合興的。”
合興大隊在黑山裏面，距離白家大隊有五六里地，這是霧島公社最北邊的大隊了。
“有螺絲刀沒有，這得放氣。”
“有！”司機從工具箱裏拿了把螺絲刀遞給白峰。
白峰放了大概有半瓶油后把油管插到油泵上，然後擰開油泵上的放氣閥，用油泵上的手動泵排氣。
當放氣閥里開始流油后，擰上放氣閥。
“把搖把拿下來，可以啟動了。”
22馬力拖拉機採用的是2100發動機，用搖把就可以啟動。
司機把搖把從前面插到發動機的啟動臂上，兩人拽着搖把上的繩子用里一拽。
第一次沒有啟動成功，兩人連拽了四次，拖拉機終於突突突突地着火了。
司機很興奮：“着火了，太謝謝你了。”
“不用謝我，我也要去公社，捎個腳！”
“那上車吧！”
白峰進了駕駛室，坐在拖拉機左邊的大翅膀上。
司機開動了拖拉機。
“師傅貴姓？”
“免貴姓徐！”
“徐師傅！伱到拖拉機站幹什麼呀？”
“這不一個季度國家給點供應油嗎，去拉油！”
“你這油箱回去的時候把油放出來好好刷刷，油箱裏太埋汰了，堵塞油路不說還加大油泵的損耗，刷油箱的時候連柴油濾清器也一併刷刷。”
“刷油箱倒是沒問題，刷柴油濾清器我也不會呀！”
“實在不行你把拖拉機開到我們隊，我給你刷，我六仗溝的，對了！你不是到拖拉機站拉油嗎，讓公社拖拉機站里的維修工給你刷刷就完了，買包煙的事情。”
“這個到時候再說吧。”
顯然徐師傅有點捨不得一包煙。
再過兩年，沿海這一帶要修建蝦扇貝鮑魚養殖圈，到時候拖拉機就會發揮巨大的作用。
十幾分鐘后，拖拉機進了半拉山村，白峰在政府門前下了車和徐師傅揮手告別。
讓白峰感覺喪氣的是，今天是四月十號，是特么星期天。
派出所里只有兩個值班的，管理戶籍的民警回家休星期天去了。
白特么來了！
白峰垂頭喪氣地走出政府，想了想向著拖拉機站走去。
這還得蹭車蹭回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