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謝思睿一口氣喝光了那碗不知道加了多少鹽的白菜湯,齁得直衝天靈蓋,加上紀初禾和謝黎說相聲似的一唱一和,他氣得血壓一下子衝上腦門,當場暈了過去。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把他送去了醫院,直播也緊接着關停。《你管這叫戀愛呢》的第一期到這裏就結束了,只是沒想到是以兩個嘉賓進醫院作為收尾。
導演抹了把腦門上的涔涔冷汗,一臉心累地看着紀初禾拎着行李箱出來。
來接她的保姆車就停在別墅外,紀初禾放好行李,剛打開後門踏進一隻腳,就看到宋姐正坐在後座上一臉嚴肅地望着她。
邁進去的腳往後一縮。
“聽見有人召喚迪迦了,我先去打怪獸,宋姐我們漂流瓶聯繫。”
紀初禾轉身要溜,被宋姐拽着后脖頸的衣領揪上了車。車門無情合上,宋姐嘴裏吐出冰涼的兩個字:“開車。”
坐在車裏,紀初禾梗着脖子,有些心虛地用餘光偷偷瞥向宋姐。
前兩天《你管這叫戀愛呢》的司機來接她的時候,她正在上藝德培訓課,為了早點溜,紀初禾信誓旦旦地跟宋姐保證自己那堂課已經完全聽懂了,提前交了試卷。
而現在,宋姐腿上放着一沓a4紙,赫然就是她的藝德培訓考試。
宋姐話裏有話地問:“你覺得你上次考試怎麼樣?”
紀初禾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考試這種事,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拚。”
宋姐表情綳不住了,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怒氣拍了拍試卷:“這就是你考十分的理由?”
紀初禾點頭:“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拚,還有九十分是真沒辦法了。”
宋姐被她氣得猛掐人中,看着好像要暈過去。
紀初禾趕緊安慰她:“宋姐彆氣,知識是死的,人還活着就行了。”
“有你這麼個藝人我遲早要氣死。”
“那我教你兩句我的人生格言,你每天念兩遍就不會那麼容易生氣了。”
紀初禾的人生格言?
別說,宋姐還真有點好奇。
她半信半疑地問:“哪兩句?”
“明知山有虎,猛敲退堂鼓。路見不平,繞道而行。”
紀初禾一副過來人的表情,勸道:“宋姐,你要看開一點,有些東西是不能勉強的。比如魚和自行車,貓和挖掘機,我和考不好。”
宋姐聽得頭暈:“你說的這些有什麼關係嗎?”
“沒關係啊。”紀初禾呲牙一笑,“所以我,考不好沒關係。”
宋姐表情微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再糾結紀初禾考十分的事,她把試卷放到一邊,道:“我看了你這期的直播。”
紀初禾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等待下文。
“你知道網上多了多少人罵你嗎?”宋姐皺着眉,神情看上去有些焦心,“原本還只是熊雨倩的粉在黑你,現在謝思睿粉絲也摻和進來了。”
“他人氣多高,粉絲多凶你不知道?”宋姐說了她兩句,放緩了態度,語重心長地勸道,“初禾,有句話叫做人留一線,特別是我們這個圈子,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犯不着跟他們都鬧掰,弄得面子上不好看。你要學會給自己留退路。”
“宋姐別擔心,我不是沒有退路。”紀初禾無所謂地擺擺手。
宋姐目光懷疑地瞥向她。
紀初禾:“我還有死路一條。”
宋姐:“……”
宋姐表情有些一言難盡,盯着她看了許久,疑惑道:“初禾,你以前不是這麼張揚的,最近怎麼變成這樣了?”
宋姐印象中的紀初禾是個心思敏感但樂觀努力的小女生,她家境不太好,為了多掙點錢什麼角色都願意接。被網友罵時也會躲着偷偷哭泣,然後第二天紅着眼,卻笑着撒謊說是沒睡好而已。
總之不是現在這樣,做什麼都有一種不顧別人死活的美感。
紀初禾沉吟道:“有句話叫,不在放蕩中變壞就在沉默中變態。”
宋姐:“也是魯迅說的?”
“不是,是我瞎編的。”
“……”
“以前我不是個變態的人,”紀初禾學港劇里做了個抽煙的手勢,表情深沉:“現在我已經變態得不是個人了。”
宋姐:“……”
跟紀初禾(發瘋版)相處了這麼久,宋姐已經對她時不時發癲接受程度很高了。
紀初禾這人就是吃軟不吃硬,跟她橫着來是沒有效果的。
她想了想,像哄小孩一樣舉例子道:“這麼說吧,你想想假如你有一個花園,裏面種了玫瑰。”
“花園裏漂亮的花和丑的花,你會摘哪朵?”
紀初禾:“丑的。”
“你看,這不就對——”宋姐話說一半反應過來,“啊?為什麼?”
紀初禾一臉嚴肅:“因為我的花園裏,容不下丑東西!”
宋姐:“……”
她是想借這個例子告訴紀初禾做人不要太張揚的,因為槍打出頭鳥。只是宋姐算漏了一點,那就是紀初禾不是一般人,她的思維不能按常人來想。
宋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但最後直到把紀初禾送回家,她也沒說出一句話。
其實不管是原劇情還是現在,宋姐都對紀初禾極好。原本的劇情里,原主跟祁北墨虐身虐心的時候,只有宋姐關心她,勸她不要沉溺感情,要多專註事業。
然而後來劇情為了虐原主,讓宋姐也在一場網絡暴力里跳樓了。宋姐自殺,母親病故,原主身邊對她好的人一個個離去。再加上與祁北墨虐身虐心的糾纏,讓原主身心俱疲,千瘡百孔。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感到解脫。
紀初禾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宋姐對她好,她自然會給宋姐面子。
要不然以她“反正死不了,大不了一死”的人生準則,這世界還真沒有人能管得住她。
回到家,紀初禾給自己煮了碗面。
那口鹽白菜差點把她舌苔給腌穿。
正吃着飯,手機忽然進來一條短訊。
紀初禾打開一看,是醫院發來的繳費提醒。
原主母親住在私立醫院裏,費用高昂,紀初禾前幾天才交了兩萬,現在就已經見底了。
她把賣頭套掙的錢充進住院賬號,想了想,打了個電話出去。
嘟嘟幾聲,那邊接起,沒等對方說什麼,紀初禾直入正題:“媽,你交醫保沒?”
岑慧紅一愣,虛弱的聲音聽着更小心翼翼了,“怎,怎麼了?是不是媽最近住院花的錢太多了?禾禾,媽最近身體好了很多,不用每天住在醫院的,回去吃吃藥就行,你不要有壓力。”
聽到她的聲音,紀初禾心臟莫名有些酸酸澀澀的,大概是原主的肌肉情緒在作祟,紀初禾揉了揉胸口,道:“不是啊,我是想說你交一下醫保,住院能報銷。我待會兒跟季叔說一下,讓他幫你弄。你別擔心,好好住院治病就行。”
紀初禾出生起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她也不擅長應對這種關愛,簡單安撫了兩句,便掛了電話。
季叔是她們家鄰居,對原主母女倆照顧頗多。在微信上跟季叔說了一下請他幫忙,處理完后,紀初禾放下手機,繼續看電視吃面。
還沒吃兩口,來電鈴聲又突兀地響起。紀初禾有些不耐煩地接起來:“誰?”
“紀建海,你欠的錢到底什麼時候還?”
紀建海是原主她那個賭鬼親爹,賭鬼大多碰貸,紀建海也不例外,欠了許多高利貸,留的卻是原主的電話號碼。
紀初禾反問:“你看紀建海這名字像個女的嗎?”
對方顯然愣了一下,但語氣仍舊強硬:“這我不管,你是他女兒吧?父債子償,天經地義的事。”
“那我把他讓給你當爹,沒事別來煩我了。”紀初禾懶得跟他掰扯,啪的一下掛了電話。
幾秒后,那個號碼又打了過來。
紀初禾掛斷,拉進黑名單。
對方不死心,換了手機號繼續打。一個接一個的電話,紀初禾想登個微博都一波三折。
她怒火衝天,騰地一下起身去廚房拿了個鐵盆,然後找出另一隻手機放了首歌,按下接聽,用鐵盆將兩隻手機罩住。
對面似乎沒想到這次居然打通了,愣了一下,剛要說話,一陣大悲咒混合著震耳欲聾的敲擊聲從手機里傳來,直衝右耳,耳膜被尖銳的噪音刺得生疼,彷彿要穿孔了一樣。
免費為催債的演奏了一曲,十分鐘后,紀初禾掀開被敲癟的鐵盆拿出手機,通話果然已經結束了。
紀初禾面無表情地回撥剛剛那個號碼,只聽到手機里傳來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催債的把她拉黑了。
紀初禾關了大悲咒,將手機往沙發上一扔。早這樣不就好了,非得逼她非得逼她,把她逼急了。
狗急了跳牆,她急了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