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怪病
“棺、棺材!”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着雨夜曲徑通幽處。
沾着泥土的棺材赫然擺在拐角那兒。
“棺材?還有什麼?!”瞎婆大聲喝問。
“女、女……紅衣女人!一、二、三、四……”青年瞪目欲裂,眼中全是血絲。
可我除了那口棺材,什麼也沒看到。
就在我打算髮問時,瞎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的磕起了頭!
“九仙娘娘在上!那群犽崽不懂事衝撞娘娘!請娘娘有怪勿怪!有怪勿怪!”
瞎婆不斷磕頭告饒。
青年眼睛反而更紅了,還發出了凄厲的嘶吼!
最後不懂怎麼地就仰天摔倒,身體不斷地抽搐!
所有人嚇壞了,瞎婆臉色白慘慘的。
老木匠也說過有九個女人跟着我,所以他死了,青年也會死。
年幼的我突然明白了什麼:看到九仙娘娘的,會死!
場面亂作一團,瞎婆指着村長、青年,老劉婆娘破口大罵,罵他們為什麼要招惹我。
她還告訴我的媽媽們,不關她的事。
可罵到最後,她越發的着急了,發誓自己再不亂說話,最後拿起了地上的刀子,突然一刀把自己的舌頭割去了一小截!
“哇!你們不要害我阿婆!不要害我阿婆!”
血濺了一地,我嚇得跪在地上嚎嚎大哭。
這一跪,場面居然安靜了下來,老劉婆娘、在場的叔伯等,都呆愣原地。
只有瞎婆哇哇大叫,驚惶把我抱起來!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跪下那一刻,像是給混亂的局面按下了暫停鍵。
從此,瞎婆沒了舌頭,再沒人打擾我們。
村長沒死,殘廢了,換了張財叔來當村長。
家裏有警察父母的同學說,老劉婆犯了故意傷人和侮辱屍體罪,被關押了起來。
大家心照不宣,又彷彿一切都過去了。
只有我,還把九仙娘娘的恐怖,強烈刻印在腦海里。
所以我就算再害怕,都沒敢再惦記那九條上吊繩,而且但凡有關九仙娘娘的,我都不敢碰。
村裏的孩子對我諱莫如深,所以我幾乎沒什麼朋友。
熬到住校后,我才算是鬆了口氣。
不過就算我再不想沾九仙娘娘的事,也無法擺脫宿命的聯繫。
那個我本不能碰的上鎖長盒子,成了我必需帶着的東西。
瞎婆讓我把它當成枕頭,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枕着它。
這裏面到底裝了什麼?
我當然會好奇!
它就像薛定諤的貓,讓我內心貓抓狗撓。
可每次回家,瞎婆都會鄭重其事的摸一遍鐵盒的完整,最後用手勢重複求我不要打開。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就算她不提醒我,我也不敢開。
因為到了晚上,我要是敢不枕着鐵盒睡,做夢的時候都會置身絕望黑暗,總覺得有什麼跟着我!
是九仙娘娘么?
不知道。
我只知道謹記瞎婆囑託后,就算偶爾倒霉,也一直沒有危及性命,還帶着鐵盒上完了初中和高中。
只是那九根上吊繩子,依舊掛在我的小房間裏。
它們像是一塊心病,讓我不得安生。
因為每當我回家睡覺的時候,它們晃動的幅度仍那麼大!
彷彿在歡迎我回來。
命運的紐帶不可抗拒,或許一切事物的發生,都有其因果必然。
時光飛逝。
那是我到大學校園的第三天,同學還沒認齊,村長張財叔就打電話告訴我瞎婆突發病重,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我心急如焚,當天就坐動車回到了龍城縣裏。
村頭,傍晚。
張叔久候多時,匆匆用三輪車拉着我往屯裏趕。
路上,天就下起了陰雨。
道路兩旁就是墳地,雨聲如泣如訴,讓人毛骨悚然,彷彿預示着要發生什麼。
瞎婆半隱居,進屯后還得走段距離。
家中。
一如既往的昏暗,低瓦數的燈光讓整個房間顯得老舊詭異。
“張嬸,怎麼樣?”
張嬸站在門外搖頭,欲言又止。
瞎婆完全脫相了。
皮膚蒼白如紙,眼睛空洞,枯槁的手從被子下面伸了出來,指甲黑而尖銳,像一把尖刀。
張着的嘴少了一截舌頭,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都伴隨着毛骨悚然的嘶啞聲。
被褥下,肚子部分隆起,像是腹水或者別的什麼。
“也不過幾天,怎麼會這樣?”我聲音發顫,幾近哽咽。
這些年瞎婆不能說話,行當老本用完后,摸瞎種甘蔗勉強維生供我上學,可想而知苦難,所以我早把她當成至親。
“兩天前,有個外地人來找瞎婆,聲音有點高,叔聽到聲音過來時人都走了,傍晚瞎婆就進了山,回來跟失了魂似的在滿村亂走找你,我和你嬸想送她去村衛生所,她還打我們,渴了就跑河裏喝水,今天耗着就成這樣了,是不是給毒蟲蛇蟻咬了?”張叔唉聲嘆氣,還打算說點什麼,張嬸則借故拉他回去。
我知道他要不是村長,也不太想粘上這事,就把三十塊塞到他手裏。
張叔推脫一會才肯收下。
陰雨凄厲,風聲呼嘯。
瞎婆的房間瀰漫著腥臭的氣味。
我找了張板凳坐在了她身邊。
十點多的時候,雨聲敲打窗戶,我不禁背脊發涼,想起身鎖窗。
可剛起來,瞎婆猛地一下抓住我的手,指甲掐得我生疼!
“阿婆……”我愕然的時候,她緩緩的扭過腦袋,手到處摸什麼。
想起我回來瞎婆每次都要檢查鐵盒,我趕緊把盒子放到她手底下。
瞎婆手搭在鎖頭上,扯了幾下反而安靜下來,嘴張合著不知想說什麼。
我愣神的時候,她推了我一下。
我不知道什麼意思,只見她面對開着門的小房間,彷彿看着那九根上吊繩。
總不會是要我取下九條上吊繩吧?
我不好忤逆她,就抱着鐵盒站起,來到房間門口。
然而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窗外模模糊糊站着一個人!
“是誰!?”
我急匆匆跑出門口!
可雨夜,外面空蕩蕩的,誰這時候嚇唬我?
正當我莫名其妙的轉身回屋,昏暗的房子裏,瞎婆居然筆直的站在了客廳中!
我嚇得叫道:“阿婆!你怎麼起來了?!”
她垂着手,嘴張着,眼睛黑洞洞的!
肚子隆起如十月懷胎!
我不知道這是得了什麼怪病,只覺得渾身寒氣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