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急,急起來才好
有明一朝,幾乎所有的皇帝都喜歡往手裏撈錢,嘉靖,萬曆,天啟,到了崇禎的時候,也不例外。
但崇禎混到內帑只有幾千兩的地步,他就沒感覺自己無地自容?
就拿御膳來說,洪武帝朱元璋,多節儉的一個人,但僅僅早膳品計六十多品,足見其奢華,現在到了崇禎,午膳不足二十品。
王承恩走到朱常淦近前,低聲道:“皇爺,嘉定伯醒過來了?”
“把田宏遇,袁佑的這這兩張給他看看,別說朕偏心,只讓他一個人捐。”
很快,外面傳就進來一陣鬼哭狼嚎。
“狗……狗日的田宏遇、袁佑,明說……這不把我往火坑裏……推?二十萬兩,要還不如把我的命給拿……拿去。”
“嘎~”
又抽過去了。
……
溫體仁吃完午飯之後,老神在在的過來處理內閣處理各省的奏章。
“閣老!”
“閣老!”
“……”
溫體仁衝著眾人回禮,然後走向自己的專屬座位。
兩京十三省送到京都的奏章,首先全部匯總到內閣,由內閣先給出解決的意見,貼在奏章的背面,這就是票擬。
票擬之後的奏章,送到司禮監,司禮監在上面用紅筆打勾,開始頒佈執行。
司禮監不同意,則駁回到內閣,重新票擬,若是司禮監將奏章給扣住了,就叫“留中不發”。
大明朝的中後期,皇帝、文官、太監作為三駕馬車,太監和內閣相互制約,皇帝居中扮演裁判。
權力的鬥爭的奧義就來了,彼此牽制,相互內鬥,誰也沒有辦法一家獨大,皇帝就可以安心下來,看着相互狗咬狗。
所以,像嘉靖、萬曆,哪怕幾十年不上朝,誰也架空不了他。
首輔楊廷和,其心智,野心、手腕比西漢霍光差?嘉靖不上道,他為啥不廢掉嘉靖,再找一個人上位?
楊廷和不敢,僅僅一場大禮儀之爭,就被嘉靖給懟了一身騷,再加上嘉靖是個玩三駕馬車的高手,別說楊廷和,就算是加上高拱、張居正,也不敢。
可到了崇禎一朝,事情卻迎來了轉機,皇帝一刀把魏忠賢給砍了,而且不再信任閹黨,文官一家獨大,隨意架空。
現在的司禮監名存實亡,內閣遞過去奏章,就是走個過場,轉眼就遞到了崇禎的面前。
如今的溫體仁可以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實實在在扮演的是宰相角色。
溫體仁展開一封封奏章,一行一行的看,然後批註,突然,他的眼睛猛然放亮。
他御狀的最後,看到上面的署名,張漢儒。
“這狀子寫的好啊!”
不僅僅是因為這張狀子寫的好,更是因為寫的內容好,因為他抨擊的對象是錢謙益。
東林黨的文壇領袖。
算是溫體仁的老對手了,崇禎二年會推閣臣候選人時,溫體仁與周延儒勾結,借口科場舞弊案,使得錢謙益“奪官閑住”。
但溫體仁不準備放過他,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如今這封御狀,開列五十八條無中生有的罪狀,侵佔地方錢糧,勒索地方大戶,強佔官地營造市房,霸佔湖面強要漁民繳納常例,強姦良民妻女,出賣生員名額,通番走私……簡直喪盡天良。
他搓着自己鬍子,就聽着外面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走了進來,
他抬頭,笑着衝來人說道:“聖鵠,來,看看這封御狀。”
來的是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
張至發,字聖鵠。
萬曆二十九年進士,朝堂之上齊、楚、浙三黨勢力紛爭。
他屬於齊黨,但卻是溫體仁的親信。
這很類似於溫體仁,
溫體仁出自浙黨沈一貫,卻在很多方面的觀點和主張,與東林黨靠的很近。
“閣老,嘉定伯禍事了。”
溫體仁將手裏的奏章放下,“何事?至於如此慌張?”
張至發將左右屏退,才低聲說道:“嘉定伯、田宏遇、袁佑被陛下給叫到宮裏,嘉定伯出來的時候,都是被人抬回去的,說是被陛下逼着捐了二十萬兩。”
“田宏遇也捐了十萬兩,袁佑捐了八萬兩。”
“此話當真?”
“嘉定伯家的兩個兒子已經進宮找他姐姐鬧去了,還能有假?”張至發臉色有些難看,“陛下連嘉定伯都不放過,我們該怎麼辦?”
溫體仁眉頭緊皺,周奎、田宏遇,袁佑,這三家就捐了近四十萬兩。
皇帝是怎麼讓這三個人捐出來的?
想了半天,沒有想通,轉頭問張至發,“我那一百兩,還沒有寫上吧?”
“還沒有。”張至發搖頭,捐款事宜,皇帝的旨意是由禮部登記在冊,然後交於戶部。
溫體仁想了想,“你給我寫上一年的俸祿。”
“一年的俸祿?”
張至發很快就明白過來,同時暗暗在心裏計較,溫閣老真的如上午所說,什麼都不知道嗎?
有沒有可能是溫體仁和皇帝在唱雙簧?
因為事情的發展,和天啟五年的張問達案不能說相差不大,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張問達案,文官們也無非是捐了一年的俸祿而已。
說破大天去,他們文官明面上有什麼錢啊?
能捐一年的俸祿,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出血了。
可嘉定伯他們卻一下子能出了好幾十萬兩,其他那些勛貴呢?
“溫閣老?”
“溫體仁?”
聽到外面的聲音,溫體仁也不批奏章了,起身就往後門走,“聖鵠,我有點事兒,先出去一下。”
走了一半又停下,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那邊有他新買的另一個小院,除了在裏面養着的小妾,其他人不知道。
“溫體仁呢?”
“英國公,閣老剛走。”
“走,去堵他門去。”
……
皇宮之內,
“王承恩,朕讓你盯着的人咋樣了?”
王承恩連忙跪下說道:“如陛下所料,外面已經吵吵起來了,英國公府、溫體仁府邸,人潮湧動,人多得都走不動道。”
“下午,英國公張之極又跑去了內閣,卻沒有找到溫體仁,想必是躲了。”
朱常淦臉上綻放笑容,“亂了好。”
“不怕他們急,就怕他們不不急。”
“傳朕的旨意,讓所有勛貴、文武百官向嘉定伯、田宏遇看齊,捐款多者,告訴他們,朕要看看到底誰忠於大明,誰只是口頭上說說。”
“這事兒交給東廠來做。”
“是,皇爺。”王承恩回完這件事兒,又衝著外面招了招手。
幾個長的五大三粗的小黃門給領到跟前。
王承恩:“皇爺,您要的人,我給您找來了。”
“這就是你說的那幾個好手?”朱常淦眸子頓時一亮,“來,你們幾個給朕打一架,讓朕看看身手怎麼樣。”
剎那間,兩兩捉對廝殺,
其中五六個空手的,虎虎生風,輾轉騰挪、敲打飛踢,看的人眼花繚亂,拳頭砸在地上,發出悶沉的聲音。
另外兩對則是拿着刀劍,迸濺的刀光,揮舞起來如兩條銀龍,繞着身體上下翻飛,左右盤繞。
“好!賞!”朱常淦忍不住讚歎道。
“陛下,這幾個都是內臣從小就帶在身邊的,家裏都在臣的莊子裏面幹活,知根知底。”
這些正是朱常淦讓王承恩挑的武功高、知根底的太監。
“水性都還行是吧?”
“回陛下,我們幾個從小就是湖邊長大的,不說浪里白條,在水裏待個兩天沒問題。”
朱常淦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們幾個,以後就守在我的身邊,連升三級候用。”
“白天、黑夜,輪流來排一下班。”
至於原本的那些小太監、宮女,他要全給換了。
如今的皇宮比篩子還漏風,外面的各方勢力誰都能滲透進來一腿。
自己中午吃的什麼,和皇后、嘉定伯說了什麼話,這不……半個時辰不到,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等安排好了幾個太監,朱常淦第一次覺得心裏踏實了那麼一丟丟。
他眉毛挑了一下,低聲沖王承恩道:“和喬岩說一聲,可以動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