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還不如昏庸點好!
“喂,可是崇禎皇帝?”耳畔的聲音讓彷徨的崇禎喉頭滾動,“朕是,你是?”
他示意周遭的侍衛安靜,不許躁動。
如此手段,堪比仙家。
“我是你皇叔,正如我剛剛給陛下留言所說,我來自400年之後,如今附身在襄王之子朱常淦身上……”
朱常淦將大體情況和崇禎介紹了一遍,包括但不限於七年之後李闖王進京,清兵入主中原等事情。
聽的崇禎朱由檢心神俱震,但還是強壓住心中的驚懼,憤然問道:“你說大明朝會在七年之後滅亡?朕如何信你?”
“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朱常淦直接將大明王朝的滅亡視頻給推送了過去。
有些事情,看到比聽到要容易接受一些。
……
乾清宮,
崇禎正發愣,一道機械聲再次傳來。
「朱常淦給你發送了一個視頻,請接收。」
有了上次的經驗,崇禎選擇了接受。
隨即,
一個畫面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眼珠子猛然瞪大,“這是北京城嗎?怎麼成了這般景象。”
畫面之中,
天色已經過了上早朝的時候,崇禎自己在前殿鳴鐘召集百官,往日那些慷慨激昂,揮斥方遒的大臣們,如今卻無一人前來,全做了叛徒。
宮裏面亂糟糟的,就連皇宮之內的太監、宮女也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只有太監王承恩還跟着他。
崇禎本想逃出城去,又想找個外戚的府第暫時躲避一下,可是所到之處,都吃了閉門羹,只得折回宮中,強打起精神,舉行了最後一次家宴。
一份湯圓。
飯後,崇禎安排三個兒子逃離皇宮,逼皇后和貴妃自縊,隨後又來到寧壽宮長平公主的住處,嘆息:“汝何故生我家!”
忍痛揮劍砍殺自己的女兒,長平公主用臂阻擋,砍斷了長平公主的左臂,終不忍心再砍。
踉蹌登上皇城,看着北京城煙塵四起,遍地屍骸,血流成河。
萬念俱灰之下,在王承恩的陪同下,來到紫禁城北面的萬歲山(煤山)壽皇亭下,咬破手指,寫下“朕自登基十七年,雖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諸臣誤朕,致逆賊直逼京師。朕死無面目見祖宗於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屍,文武可殺,但勿劫掠帝陵,勿傷百姓一人。”
與王承恩雙雙上吊自殺……
“這是……這不可能?”崇禎目眥欲裂,五內俱崩,用力揮手想將畫面給划走,可他的頭扭向哪裏,畫面就跟向哪裏,即便閉上眼,依然無法阻止畫面的播放。
“你這妖人……居心叵測,定是后金、闖賊之流請來霍亂我大明的妖人。”
一旁的太監王承恩眼看崇禎無端的開始手舞足蹈,哭天搶地,失了心智,連忙上前攙扶,“陛下,您怎麼了?”
扭頭對一個太監喝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請太醫啊。”
這時候,朱常淦的聲音在崇禎耳邊響起,“我知道你沒法接受,但這就是幾年之後,大明亡國的場面。”
“大明若亡,我的結局不比你好到哪裏去,比你死的更早,而且我們大明的宗親比你死的更慘,幾乎被戕殺殆盡。”
此刻的崇禎披頭散髮,兩頰消盡了血色,憤恨的烈焰在眼中燃燒,怎麼也無法接受這一切,憤怒的將硯台砸了出去,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見,“上天為何如此薄情?”
“朕勤政為公,每天工作八個時辰,直達深夜,每天睡不足三個時辰,就算是身體不適,也不曾告病。”
“要說節儉,朕比任何一個皇帝都節儉,衣服破了都是讓皇后被打的補丁,一件衣服好幾個補丁,走都不敢走快,害怕裏面的破衣服飄出來,朕有什麼錯?”
“朕有什麼錯,群臣誤我……”
“有什麼錯?”朱常淦聽着崇禎像念經一樣不斷地重複這一句,也是火氣有點大,“你的罪過大了,大明亡國,伱罪魁禍首。”
“你說你勤政,但你是怎麼勤政的?”
“剛愎自用,自以為是。”
“既不知兵,也不懂將,卻在宮內瞎指揮,你細數一下,但凡你指揮的,有一場勝仗嗎?”
“好好的機會被耽誤,導致戰事一敗再敗。
兵敗殺良將,再敗再殺良將,先後殺了兵部尚書王洽,薊遼督師袁崇煥、孫元化等7個總督、11個巡撫,自毀長城。”
“沒有一點帝王擔當。所有的功勞都是你的,所有的失誤都是別人的。”
“當初李邦華管理京營,效果多好?僅僅因為己巳之變京營內奸陷害發炮擊誤傷滿桂軍,然後被一幫勛貴抨擊,這麼個需要你為臣子遮風擋雨的時候,你在哪裏?你不僅沒有遮風擋雨,反而把李邦華罷免了,結果呢?”
“沒有官兵願意再干實事兒,就搞面子工程,導致京營如一團爛絮,無一兵一將可用。”
“外事不絕滅總兵,內事不決殺尚書。”
“到頭來,殺盡了能臣,坑完了良將,大明怎會不亡?”
“你所謂的勤政,只能將大明朝這艘船給鑿沉的更快,你還不如天啟皇帝,將所有的事情交給內閣,哪怕交給閹黨,或許還能多撐幾年。”
“閹黨?一個文盲閹人而已,難道還有扶大廈於將傾的能力?”崇禎怒不可遏的吼叫着質問道。
朱常淦哼了一聲,“你還別瞧不起人家魏忠賢。”
“他未必有挽天傾之力,如果他在事情事情未必崩壞到如此程度。大明帝國走向衰亡的根本原因是什麼?”
“……”崇禎目光閃爍,沉默不語。
朱常淦繼續說道:“簡單說就是大明沒錢。”
“大明朝真的沒有錢嗎?不,江南地區有錢,大大的有錢。“
“可江南地區的稅賦卻一年比一年低,陛下就是收不上來,百姓的戶籍在官府的造冊之中消失了,所有的財富都跑到了文官手裏、地主豪紳的手裏,百姓無法過活。”
“大明朝的文官從來都是一個德行:如果陛下和自己一個思路,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辦,如果陛下和自己的意見不統一,大概率會讓皇帝的事情辦不下去。這也是江南地區那麼富,可稅收卻不增反減的原因。”
“政府收不上來錢,於是就只能再增加百姓的賦稅,又趕上小冰河時期,糧食大面積欠收,百姓活不下去,只能成為流民,加入李自成、張獻忠的隊伍,成了反民。”
“魏忠賢在的時候,遼東的軍餉人家至少是可以籌到的,因為太監可以饒過文官集團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有人不服就讓閹黨去砍這些手無縛雞的文官老頭。”
“這就是天啟皇帝的治國套路,說白了,就是讓魏忠賢去壓制東林黨,從江南士紳手裏把該收的錢收上來,陛下,相比於天啟皇帝,你收上來多少幾成?”
朱常淦並不是給魏忠賢翻案,“魏忠賢也不是好東西、該死,而是不應該殺的這麼早,即便殺了,也不該為了彰顯自己的聖明,肆意擴大閹黨的名單,做成逆天大案,剿殺大量朝廷精英,能臣干臣被戕害一空,使得朝中只剩下東林一黨。”
“鼎分三足才穩,皇帝,閹黨,東林黨,彼此平衡。”
“你繼位之初,明朝還沒有走向窮途末路,只要你採取正確的對策,不說可以翻盤,至少延續國祚是沒有問題的。”
“可你上來就把一條腿給砍斷了,卻沒有能力補足這條腿,鼎如何不傾倒?朝堂如何不崩壞?”
“也難怪大學士謝貞在朝堂大呼:“今上太過聰明,故大事愈壞。”
“這……”崇禎的臉色一變再變,憤怒的眉毛往上挑,嘴巴張開,想說話,可嘴張開又閉上好幾次,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自己登臨大位的前一年
徵收麥430萬石,糧2149萬石,363萬兩加派,148萬雜項收入。
此後,所能收到的稅收逐年遞減。
朱常淦所說,儘是事實。
“你到底有多急躁多疑?”朱常淦氣憤的說道:“從剷除閹黨之後,短短十年時間,首輔你換多少個?朝廷內閣更是如走馬觀燈,縱明一朝,從太祖開始,內閣一共160多人,你一朝就占近乎三分之一。”
“不管是誰上去,想干點啥事兒不得點時間,結果事情還沒有干出來,就被你給擼下來了。”
“袁崇煥對崇禎帝提出五年平遼,你給了多長時間,一年五個月時……”
“你這是想認真幹事兒?”
“不是故意在霍霍大明朝?”
“……”崇禎張口結舌,手指攥的嘎吱作響。
……
朱常淦卻是嘴巴不停歇,“戰略眼光也是……畏首畏尾,鼠目寸光。”
“楊嗣昌倡議「攘外必先安內」的建議時,你猶猶豫豫;不敢像萬曆皇帝那樣徵收「礦稅」,轉而「四正六隅」方針,只敢給老百姓加派「三餉」,繼續惡化民變局勢。”
“還有,張獻忠、李自成迎祥勢孤力弱的時候,你一沒有吸取先前民軍降而復叛的經驗,二沒有採取讓民軍相互消耗的建議。”
“反過來,你消減了關寧軍,關寧本來有十五萬雄兵,軍馬六萬多匹,結果被你東拆西拆,到了如今軍馬不足萬,別說與滿清的鐵騎交鋒,連自保都做不到了。”
“昏庸無能的君主只會讓帝國慢慢衰退,好大喜功的君主則會讓帝國分崩離析。”
“你真還不如一個昏庸無能點好。”
“朕……朕……”崇禎捂着自己的頭顱,額頭上的青筋隱現,渾身顫抖。
從一剛開始的暴怒,想殺人。
到不想承認卻又無可反駁……
最後自責、悔恨如濤濤潮水將他淹沒。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斷魂銷。
朱常淦的每一個字就像是剔骨刀一樣,直直的剜中了他的心,是那種剮碎了再掏出來的痛,雙手捶着胸口,涕淚橫流。
“朕對不起大明朝,對不起祖宗,乃千古罪人!”
“可朕已經儘力了啊!”
“儘力了?呵呵……”朱常淦氣的肝疼。
卻見崇禎突然猛地站了起來,臉上的肌肉扭曲,“事後自稱有先見之明又有多高明?朕也曾為殺了袁崇煥而悔不當初,也曾為罷黜李邦華而夜不能寐,可如今大明將沉,換做你,又能如何?”
“若皇叔能扶大明於將傾,朕粉身碎骨又有何懼。”
“我要你粉身碎骨何用?”朱常淦沉聲說道:“不過,我倒有一個法子,我可與陛下在白天對換身體,晚上會換回來,如此反覆。”
“但有一點,所有的事情都交於我來做,你就看着,別亂插手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