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勇衛營
朱常淦看着曹化淳,“朕知道你和駱思恭的關係不錯,所以朕想問問你的意見。”
“內臣……內臣沒有異議。”曹化淳頓時嘴中有些苦澀。
崇禎皇帝在掃除魏忠賢之後,在內宮舉行了一次大考,親自主持。
曹化淳、王永祚、王之心這幾個人都是同時考取的,第一榜裏面有六個,他們佔了三個。
王永祚最先入主東廠,但僅不到一年,東廠提督便換成了曹化淳,一直到現在。
因為曹化淳提督京軍勇衛營,分不開身,便讓王之心暫管。
王之心算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並向皇帝薦舉的。
如今王之心貪腐案發,曹化淳是過來請罪的。
但陛下沒有問,反而問起了駱養性,曹化淳頓時明白,陛下這是給自己臉,自己得給臉要臉。
“你對駱養性這個人熟悉不?”
“沒有多少來往。”曹化淳如實回道。
自己和駱思恭關係確實不錯,特別是在清洗魏忠賢的事情上,兩人通力協作,其後一直維繫着不錯的情義。
但到了駱養性這一輩,他卻是有些看不上的。
不及駱思恭的十分之一,而且伸手要錢的時候特別的黑。
特別是駱思恭去世之後,他就沒有再登過駱家的門。
既然陛下問起自己,那說明駱養性貪腐的案子發了。
“曹公,這事兒還得你來做,你去宣駱養性來乾清宮,就說朕找他有要事相商。”朱常淦淡淡的說道。
換做其他人,或許駱養性會心存戒心,但曹化淳就不一樣了。
“內臣謹遵陛下的差遣。”
“好,朕就和你細說一下這事兒……”
……
襄王府內,
崇禎睜開眼時,直接選擇了聽本體那邊傳出的聲音。
這次,他吸取了上次教訓。
專心致志,就坐在那裏聽朱常淦怎麼做。
他到底要聽聽朱常淦的第二步,到底是想幹什麼?
當他聽到駱養性的時候,眉頭猛地皺起,“要動駱養性?”
“不是……他可是個忠臣啊!”
駱養性無論是從家世,還是在朝堂之上袞袞諸公口中,風評一直不錯,而且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
這一刻,崇禎特別的想攔下來他。
“朕的肱股之臣。“崇禎氣的牙齒咬的“格格”作響,“蠢貨,錦衣衛乃朕的近侍,朕唯一可以驅使的存在。”
“剛查了東廠,這又動錦衣衛。”
“如此自己打自己的臉,豈不是自毀手腳,讓滿朝文武嘲笑?”
……
一炷香的時間,
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就快馬加鞭的來到了乾清宮外。
“宣駱養性覲見。”
“臣駱養性,拜見陛下。”
朱常淦看着眼前這人,長臉,眉毛稀疏、眼睛不大,挺聚光。
身上的飛魚服上綉有龍紋、金線,美輪美奐,外套上綴滿各種顏色鮮艷的織錦,袖子上有細緻的圖案,紋路細密,色彩繽紛。
並且鑲有珠玉裝飾,頭戴珠冠,帽子上綴有彩羽和玉佩。
麻花式樣的系帶。
這與明朝的盛行文化有關,成化之後,大明朝的審美趨近繁華華麗、追求色彩濃郁。
所以錦衣衛的服飾也受到了這種影響,多採用紅、綠、黃、紫、藍等亮色,來強化服飾的視覺效果。
朱常淦看到駱養性,眼睛有些放亮,“不錯,不錯!”
“都說錦衣衛是朕的臉面,這服飾華麗、衝擊力強,擔得起皇家的力量和威嚴。”
駱養性呼啦一下跪在地上,“臣的職責就是陛下分憂解難。”
“起來,快起來!”朱常淦忙上前將駱養性給扶了起來,“你是朕的肱股之臣。”
“眼下有一個差事,正需要駱指揮使來為朕分憂。”
“請陛下明示。”
朱常淦點了點頭,“勛貴和文官捐銀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說了,不日這些就就會全部繳清,朕大致估算了一下,近六百萬兩。”
駱養性喉結不自覺的吞咽了一口,他想過有人捐,但沒有想過會捐這麼多。
“如今大明遼東戰事糜爛,陝西及多地反賊猖獗。”
“這些錢,本來就是朕以遼東戰事、剿滅反賊的名義讓勛貴和文武百官們捐的,自然是專款專用,將這些銀兩追加到遼餉、剿餉上。”
“以往,都是戶部、兵部直接將錢給撥過去了,但這次朕要派自己的人也盯着,確保這些錢確確實實的用在了遼東戰場和各地平叛上。”
“不知陛下要如何盯着?”駱養性忍不住吞咽唾沫道。
朱常淦盯着他的眼睛,“東廠和御馬監不堪重用,朕欲從錦衣衛中挑選一批監察使,專司此職。”
駱養性眼中的光芒大盛,卻僅僅瞬間便一閃而逝。
掩飾的極好。
“願替陛下分憂!”
朱常淦點頭,“不過,眼下朝中百官也在盯着這筆錢,所以朕不能直接下旨給你,你要在這些餉銀出發之前,組建好這一批人馬。”
駱養性頓時明白,
如果現在皇帝下旨,定然會引起朝中的反彈,這事兒就得黃。
六百萬兩……單單是想想,駱養性都忍不住心頭火熱。
“臣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朱常淦擺手,讓他下去辦。
……
駱養性從乾清宮出來,那張臉如盛開的金菊。
“終於輪到我了。”
他這些年在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上,雖然撈了不少錢。
但相比兵部的那群老爺、邊關的那些將領,他這才哪兒到哪兒?
單以遼東為例,朝廷每年花的錢超過六百萬兩,但真正能落到官兵手上的餉銀卻不足一半。
這還不算冒餉,
以毛文龍為例,實際只有兩三萬人,卻號稱有十幾萬人。
每年從大明要數十萬兩的銀子,這些錢都到了他自己的腰包。
其他的邊關將領雖然比毛文龍強點,但也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以前,自己只能犯紅眼病,干看着,撈不着,但眼下自己卻是有機會了。
“薦舉一批監察使,那還不是自己想讓誰去就讓誰去?”
駱養性快步朝着宮外走去,渾然沒有發現曹化淳此刻正站在他剛剛站過的位置上盯着他。
曹化淳轉身回到乾清宮內,“陛下,他已經走了。”
“接下來,就看曹公公的了。”朱常淦喝着茶,老神在在的倚在御座上說道。
“是,陛下!”
……
等曹化淳離開,朱常淦伸了個懶腰,“王承恩,選秀的事情怎麼樣了?”
“回陛下,內臣已經在和皇后商量此事了。“
朱常淦愣了一下,豁然明白過來。
如今崇禎的皇后已經選定,又沒有太后,後宮的事情,自然由皇后做主。
“朕的要求,你知曉吧?”
“內臣知道,豐腴一些。”
朱常淦點了點頭頭,喃喃道:“臀寬過肩,賽過神仙,後世健身出來的肥臀都是次品,朕要的就是純天然。”
“手感好還兼具軟、彈。”
“……”王承恩有些沒明白這什麼意思,但感受的出來,皇爺這是在讚美什麼。
一個小黃門從外面抱着一堆的奏章走了進來,王承恩連忙接過來,“陛下,這些奏章已經分門別類……”
朱常淦直接打斷他,“今日,朕不看奏章,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王承恩一愣,皇帝這兩天這是怎麼了?
他伺候了二十年,崇禎每日何時起床,何時上朝,何時下朝,什麼時候批閱奏章,什麼時候用膳,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可現在,他驚異的發現,一切都失靈了。
如剛剛進信王府的時候一樣,跟不上皇帝的步伐。
“走,去京營轉轉。”可剛想準備出發,扭頭問道:“京營眼下在誰手上?”
王承恩連忙道:“回陛下,去年五月,成國公朱純臣總督京營兵馬。”
“他?”朱常淦想了想,回想起來這個朱純臣,祖上就是明成祖朱棣的靖難功臣,朱能。
隨燕王朱棣征漠北,驍勇善戰。
他在靖難之役期間奪取北平九門,先後擊敗耿炳文、李景隆,在靈璧俘虜平安等南軍名將,收降十萬南軍,累功至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國公,加太子太傅。
朱純臣是朱能的九世孫,可他的行徑卻與他的名字相差甚遠。
李自成逼近京師時,朱純臣獻出了齊化門,朱純臣與陳演等率百官勸進,上表李自成早登帝位,以成為擁戴有功之人。
“算了,朕還是去一趟勇衛營吧!”
在朱純臣這老小子的地盤上,
萬一出點啥事兒,那才叫陰溝裏翻船,想哭都沒地方哭。
不如去自己鐵杆的勇衛營,血雨腥風到了之前,他得先摸一下勇衛營的真實戰力。
……
……
大搖大擺去是不可能的,否則又會招來文官們一封封奏疏,叨逼叨逼。
所以朱常淦換了一件常服,然後又在外面套了一件便服,在這些武功高強的太監保護下離開了皇宮。
一路來到了勇衛營。
“颯~”
“呼~”
離着老遠就聽着裏面呼喊着什麼,走近了看,才發現那是一聲聲吼叫和長槍劃過空氣的破音聲。
如果說崇禎有一支兵馬的話,那就只有眼前這幾千人了。
由皇帝禁軍,騰驤四衛改編而成。
禁軍的選拔本來就嚴苛,騰驤四衛的選拔標準:“天下衛所官軍年力精壯者及虜中走回男子”。
從各衛所之中掐尖。
勇衛營也不負眾望,
崇禎九年,也就是去年,清軍入塞寇邊,勇衛營才剛剛組建沒多久就投入戰事,首戰告捷。
一把打出了威風,成為崇禎的一把鋒利軍刃。
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金色的光芒灑在大抵上。
灑在勇衛營的赤膊的膀子上,反射出閃亮的光芒,耀的人眼睛發花。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人的長槍舞的尤為狠厲。
“那兩位是?”
“回陛下,兩人正是勇衛營的將官孫應元、黃得功。”
朱常淦為之側目,“有此等猛將,朕何愁勇衛營不是虎賁之師?”
這兩人都是將才,而且還是猛將。
相比之下,黃得功的名聲比孫應元大一些,因為孫應元死的早,黃得功後來跑到了南京,擁護南明,所以瘋了靖南伯。
還有一個是周遇吉,不知道是何原因,沒有見到。
但也是戰功赫赫,後來調任陝西總兵,最後與李自成大戰數日,彈盡糧絕而死。
朱常淦喃喃的道:“這一次,你們的命運要有所改變了。”
孫應元、陳遇吉之所以戰死,就是因為崇禎十年楊嗣昌上奏章讓勇衛營南下剿匪。
並且被崇禎給分成了兩路,孫應元孤軍無援,戰死。
也正是這次將勇衛營派往南方,使得崇禎手裏變得沒一兵一卒可用。
匪患沒剿滅,反而京師先被滅了。
就他們一愣神的工夫,從四周‘呼啦’衝上來一群手持長槍的兵丁將他們團團圍住。
王承恩和這些太監此時已經將皇帝給護在了身後。
“汝等何人?竟然闖入軍營重地,全都抓起來。”
幾個人手中長槍頂着王承恩等人的咽喉,似乎只要反抗,便會刺上來。
“住手,都住手!”
孫應元老遠看到來人,先是一愣,隨即心裏咯噔一下,面如土色的沖了過來。
“臣拜見陛下,臣治下不嚴,以下犯上,還請陛下治罪。”
孫應元在京營參將的位置上待了好幾年,如今又成了勇衛營的將官自然是見過崇禎的,所以一看屬下的人用長槍將皇帝給圍住,臉都嚇綠了。
“陛下,罪臣愚鈍,沒想到屬下更愚鈍,驚了聖駕,罪該萬死!”黃得功緊隨其後,也連忙跪了下來,
那幫兵丁也嚇傻了,呆立在當場,見孫應元、黃得功都跪下了,連忙也呼啦跪了下來。
有的人牙齒直抖,有的人頭上一層豆大的汗珠往下啪嗒啪嗒掉。
完了,完了……這回有眼無珠,把命給搭進去了。
自己送命也就罷了,還連累孫將軍和黃將軍。
“起來吧!”朱常淦抬手,“汝等沒錯,真沒有提前通知,便貿然前來,伱們有如此的警惕之心,朕甚感欣慰。”
“不僅不罰你們,還要賞。”
“王承恩,來,剛剛誰將朕攔下的,每人賞……百兩銀子。”
左右也就十來個人,既然要賞,不如大方點。
“啊?”
這幫兵丁一個個懵逼的站在原地,嘴巴張的老大,一動不敢動。
黃得功見狀,巴掌直接扇在了他們的頭上,“陛下賞你們呢,還愣着幹什麼?謝賞啊!”
“哦……謝陛下!”
“謝陛下恩賞!”
眾兵丁連忙納頭就拜。
“陛下……”王承恩此刻老臉憋的通紅,來到皇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他這次是微服出行,都穿了便裝,所以壓根就沒有帶那麼多銀子。
從哪兒弄那一千多兩銀子去?
崇禎臉上也是有些尷尬,“帶了多少?”
“內臣帶了一百多兩,他們幾個加起來一百多兩。”
崇禎眼前一亮,對那幾個兵勇說道:“朕今日出來的匆忙,先每人給你們二十兩,剩餘的八十兩,朕給你們寫個條子。”
“你們拿着這條子,隨時找王承恩兌換。”
王承恩隨身帶着筆墨,朱常淦想了想,自己不能寫,要不然和崇禎原來的筆跡相差太大,容易被認出來。
“王承恩,你來寫!”
王承恩連忙代筆,朱常淦拿出自己的私章‘哈’了一下,按在上面。
看着手裏的銀子和條子,然後又看看已經和孫將軍、黃將軍往勇衛營裏面走的皇帝背影。
足足有十幾個呼吸,他們都還沒有愣過神。
陛下竟然饒過了自己?而且還賞了他們?
有個人咬了一口銀子,看着上面的牙印,“真……真的。”
一個參將罵道:“廢話,陛下賞的,還能有假不成?”
“那這個呢?”一個兵勇拿出自己手裏的紙條,咽了一口唾沫問道:“真的能兌換八十兩銀子?”
“換?當然能換。”參將衝著他說道:“你這樣,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把這張條子兌給我。”
兵勇怔了一下,“真的?”
這時候,另一個參將看不下去了,罵道:“老薑,你個狗東西,連勇衛營的兄弟的東西也眼紅是吧?”
這參將對着這幾個兵勇說道:“我特么要是你,就不會跟他換,上面蓋着陛下的私章,知道這代表着什麼不?”
“可視為陛下親臨。”
“啊?”握有紙條的幾個兵勇聞言,眼珠子瞪的跟驢蛋一般大,“那……那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