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何謂情真
胤礽話一出口就知不對,心中只恨自己沒藏住這份岔怒。<冰火#中文可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想收那是收不回來的。
胤礽臉色變了變,終究也沒再開口說什麼,只扭過頭去背着胤禩躺在榻上,不再看胤禩一眼。
胤禩對着胤礽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氣,他輕輕撫摸着胤礽的肩頭,輕聲道,“怎麼整日胡思亂想的,這些日子我對你怎樣你都清楚,我什麼時候有過那些心思了。沒影子的事兒也值得你放在心裏么?”
胤礽一聲不吭的躺着,胤禩只能無奈的嘆息,“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
興緻盎然的來,心灰意冷的走,胤禩的腳步都有些沉重了。
紫玉紫鸞守在外面見皇帝一臉晦暗的走出來,心中都覺得十分不妙。不會是自家格格又把人攆出來了吧?如今可不是七阿哥了,這可是皇帝了啊!真的不能隨便攆!
李玉跟在胤禩身後,帶着一群跟班,眼看着胤禩漫無目的的在後宮裏頭信步亂轉,心中不由得十分同情,果然自己主子再怎麼能幹,也搞不定皇後娘娘。
怪不得人家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呢,主子這樣本事,不照樣在皇後娘娘面前常常吃癟?
紫禁城裏的風景早已經是熟的不能再熟系,胤禩幾乎閉着眼都不會走錯路。
他沉默的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視線所及儘是紫禁城的重重殿閣。重樓飛檐,說不盡的世間尊貴,盡在此處。
胤禩悠悠然一聲長嘆,忽地對李玉道,“你說,朕對皇后如何?”
李玉眉角一抽,恭恭敬敬的道,“皇上對娘娘十分愛重。”
胤禩緩緩道,“十分愛重?那為何他始終不能安心?難道我對他還不夠好?”
李玉低着頭,輕聲道,“奴婢聽說,婦人有孕之時往往脾氣反覆,不同以往。可能只是娘娘懷着小阿哥的緣故。”
胤禩搖搖頭,忽地笑了一聲,笑聲十分的冷,讓人聽來就有幾分寒顫。
胤禩不再說話,只向御花園的方向走去。此時正是深冬,御花園內較之夏日十分蕭瑟,唯有梅花開得正好。
氣息清幽,沁人心脾,胤禩煩悶的心思不由得為之一清。
他正賞花賞的舒心,就有個內侍跑上來稟告,“誠嬪娘娘來給皇上請安。”
胤禩回頭一看,果然索綽羅氏被攔在不遠的地方。胤禩點了點頭,索綽羅氏就被放了過來。
索綽羅氏進了毓慶宮幾年,其中頗有一些坎坷,如今已經深有自知之名。她過來行了禮,就道,“妾原是來御花園采幾枝梅花回去插瓶,不想遇到皇上,便想着過來請安。”
胤禩有許久沒見她了,恍惚覺得這人似是比原來瘦了不少,道,“誠嬪清減了。”
索綽羅氏心中霎時一股委屈湧上來,又生生壓了下去,只微微紅着眼眶道,“多謝皇上關愛,有皇上這一句話,妾就心滿意足了。”
胤禩彎了彎唇角,也看不出是不是笑,只道,“陪朕說會兒話吧。”
索綽羅氏簡直受寵若驚,自打七福晉專寵,她們這些人在毓慶宮就都沒有了位置,連七阿哥的面都很少能見到,更不要想向現在這樣說說話了。
她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敢擅自開口,生怕惹了胤禩不悅。
胤禩卻只是一個人有點寂寞,前些日子他忙得團團轉,好容易閑了一點,卻又被胤礽的話迎面潑了冷水,如今覺得有人說說話也是好的。
梅花林中雖然景色美極,卻也清極寒極。胤禩看着梅花,便問道,“宮裏的日子是不是很無趣?”
索綽羅氏臉色一白,小心的措辭,道,“怎麼會,能夠陪伴皇上,是妾的福氣。”
胤禩只是笑了笑,根本不將這等場面話放在心上。
他自將胤礽放在心裏,便冷了身邊妾室。這些人的心情如何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內,個人有個人的命,出生在官員之家,入了皇子后宅,這就是她們的命。
就如同他與胤礽一樣,生在皇家不是勝就是敗,不是成就是死,這都是命。況且後宮這些人的日子可能是無趣些,但吃穿用度都不差。
從來享了富貴,就要有代價。天道循環,就是如此。
索綽羅氏小心的覷着胤禩的臉色,道,“皇上似乎心情不好?”
胤禩道,“沒有不好,也沒有好,只是覺得很沒意思。“
索綽羅氏一怔,想不明白為什麼剛剛才坐上皇位的人聲音里竟然帶着倦怠,只能小心的挑選着宮內的喜事來寬皇帝的心,“妾還沒恭喜皇上,再過兩個月就要做阿瑪了。”
胤禩果然一笑,“這倒是喜事,只是皇后最近心情反覆,讓朕十分惦記。”
索綽羅氏道,“皇上對娘娘真好,有皇上這樣記掛,皇後娘娘心中定是十分歡喜的。娘娘心中歡喜,日後生下的小阿哥定然更加健康可愛。”
胤禩輕笑了一聲,也說不出是喜還是不喜,只道,“他心中歡喜,可不是因為我對他好。”
索綽羅氏聽得這話不對,就怎麼也不敢接下去了。
胤禩對着索綽羅氏一笑,道,“你知道皇后最喜歡什麼嗎?”
索綽羅氏輕輕咬着嘴唇,不敢說話。皇帝現在看着是溫雅和潤,可那眼睛墨沉沉的,看起來十分滲人。
胤禩本也不要她回答,只道,“他最愛的,是權力。”
“生殺予奪的權力,無所顧忌的權力,甚至是改朝換代的權力。”胤禩淡淡笑着,慢悠悠的說著十分驚心的話,“可偏偏他最想要的權力在我手中。所以他今生今世都離不開我。”
“而我會慢慢的磨着他的脾氣,磨着他的性子,把他一點點的困在我身邊。”
“日復日,年復年,他總是我的。”
索綽羅氏只覺得心口一股涼氣竄上來,竟然訥訥的道,“皇後娘娘……她、難道、不、不是、她不喜歡您么?如果她不喜歡您,那心中必然是不願意的。”
胤禩悠然一笑,“事到如今,由得他么?今時今日,誰還能阻止朕呢?”
“個人有個人的命,當年那是我的命,而今這就是他的命。”
索綽羅氏聽得心頭寒戰,一時竟不知從哪裏來的膽量,竟反問道,“皇上,您這樣……似乎也不是真心喜愛娘娘。”
胤禩頓了頓,才饒有興緻的挑挑眉,“你為何這麼說?”
索綽羅氏汗透重衣,卻依舊大着膽子道,“妾只是想着,真心喜愛一個人就該讓那人稱心如意。”
胤禩聽了只微微一靜,就笑了起來。他笑了好一會兒,竟抬手摸了摸索綽羅氏的臉頰,“說的什麼傻話,讓他稱心如意,朕就該死了。”
索綽羅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臉色騰地煞白,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
胤禩依舊笑眯眯的,悠悠然道,“朕是很愛重他,可還真沒重過自己的命!”
“也許你說得對,朕對他還是不夠真心喜愛。不過有什麼關係呢?江山美人,都在朕的掌握之中。時至今日,他願與不願都不重要了。”
索綽羅氏深深的低下頭,什麼話都不敢說了。胤禩笑吟吟的留下一句,“誠嬪日後無事就不要出來了,不如多念幾部經文,為朕好好祝禱,只盼朕比皇后活的更久吧。”
坤寧宮中,胤礽剛剛收拾好了情緒,紫玉就低聲稟告了,“娘娘,誠嬪正陪着皇上在御花園呢。”
胤礽微微眯了眼,只在唇角劃過一絲冷笑。
皇帝守孝以日代月,很快屬於先帝的哀戚就全都不見了,只剩下新朝的全新氣象。
清緬邊境又是一場大捷,明瑞再次打了勝仗。胤禩大喜,藉機將明瑞調回京城,接替了兆惠的九門提督之位。
兆惠征戰多年,身體虛耗,早有掛印修養的打算,而今正好退下來,算是有始有終。他心中十分慶幸,皇帝能讓他退下來,就是念着情分,好在沒有走上當年隆科多那條路啊。
幫着皇帝謀朝篡位最後能得到好下場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皇帝已經擬旨將讓他的兒子札蘭泰尚九格格,烏雅氏未來可期,兆惠是真心感激。
轉眼又是兩個月,深夜十分,坤寧宮中燈火通明,卻又靜得灼人,唯有內室間或傳來幾聲痛極的悶哼。
胤禩十分焦灼,更有十分無奈,忍不住對身邊的綠翠道,“你去告訴皇后,朕在外面守着,讓他安心。”
綠翠應聲走了進去,不一會兒,又臉色十分奇怪的走出來,“皇後娘娘說,您該去上朝了。”
胤禩暗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記掛這些事情。前朝的事情再重要,難道還能重的過眼前嗎?
胤禩十分沒好氣的道,“上什麼朝,李玉,傳朕旨意,今日罷朝。”
罷朝的旨意是發下去了,可綠翠也勸道,“皇上,剛才我問過了,估摸着還得幾個時辰呢。您一直在這裏等也沒用啊。”
綠翠又低聲在胤禩耳邊道,“您在這裏,皇後娘娘怕也不安心。”
其實綠翠的意思只是說皇后擔心誤了您的正事,但是胤禩本就多思多慮,未免一下子就想了極多。
胤禩怔了怔,才道,“罷了,你就進去說,朕去上朝了,先哄他一哄吧。”
胤禩一臉疲倦,靠在椅子上扶額沉思為什麼胤礽一定要攆他走,然而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內室里的聲音一下子凄厲起來,胤禩倏地一個哆嗦,一個念頭猶若閃電一樣劈開了他混沌的腦海。
胤禩唇角陡然彎起來,不由自主的笑了一聲,又急急的把這聲笑壓了下去,竟忍不住輕咳了好幾聲。他這才想明白,怪不得要讓自己走呢,原來是不肯丟了面子。
胤礽這究竟是什麼壞脾氣啊?明明正虛弱的時候,還要硬撐着。面子什麼的就那麼重要?這樣倔強的脾氣真是要不得!
乾清宮前的文武大臣站了一片,都是按時按點趕着大朝會來的。可他們到了卻沒見到皇帝的身影,好一會兒才見內侍總管李玉來傳旨罷朝。
傅恆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親舅舅,就走上去低聲問李玉,“皇上為何罷朝啊?”
李玉笑容滿面,“皇上正守在坤寧宮,等着小阿哥出世呢。”
初為人父的心情,傅恆非常理解。他一聽也是心中一喜,轉頭就笑呵呵的與阿里袞打了個招呼,又道,“恭喜阿里袞大人了。”
阿里袞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女兒要生外孫了,這很好。皇帝女婿對女兒與外孫這樣重視,就更好了。
一時間同僚之間的道賀聲,把阿里袞給深深的包圍了。
人群里的尹繼善默默的瞅了阿里袞兩眼,皇後生下小阿哥,那就是皇嫡長子,這分量真是不輕啊。
尹繼善坐上官轎回了府,進了書房還不住的沉吟,他心裏那些想法真的要放棄嗎?真心捨不得啊。
可是等到下午的時候,宮裏面傳來的消息讓尹繼善哈哈大笑。好!太好了!原來太醫們也是會看走眼的啊,微乎其微的錯誤幾率就讓皇后給撞上了。
皇後娘娘於正午時分誕下嫡長女,皇上直接就賜了封號,固倫景惠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他倆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啊。這時候的八八對太子再好,也重不過他自己,就想前文說過的,這時候的感情還是在衡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