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致命危險
男人不着痕迹摟住她腰,止住她仰頭的沖勢,“去跟你朋友告別,早點回去,抓緊時間休息。”
季淑華的唇沒碰到,額頭貼上他唇角,冰冰涼涼,是她從未得到的體驗,實在滿心悸動。
她小聲嬌嗔,“二哥好霸道。”
謝琛後退一步,輕推她手臂,“去。”
不容置疑。
班瓊沒眼瞧,岔開手指捂眼,“霸道總裁撒嬌甜妻,小說都沒你倆黏糊。”
謝琛聽而不聞,燈光浮在他面上,眉高目濃,陰影投在眼睫下,一片晦暗。
………………
國人出行一般選擇陸運和空運,水航大多是貨運,客運主要是旅遊業的游輪。
何文宇給的套票就是這種,黃河,長江,還有京杭運河,豪華幾日游。
起點是鄰省高台湖,終點是南方的一個小鎮。
溫素觀察窗外,突然出聲,“他在船上嗎?”
雪夜行車,王立志不得不降低速度,一時分心,“應該在。”
“應該?”溫素望向後視鏡,“所以你也不確定?”
她上車后一言不發,王立志沒防備,不由懊惱,“何總只告訴我幾句……”
他眼睛瞟向後視鏡,突兀住聲,神色猶疑不安。
溫素預感不妙,扭頭看車尾。
一片紛紛揚揚的白茫茫深處,一個快速接近的亮點。
眨眼功夫,縮近百米。
溫素眯起眼,刺目的白光里,黑色車頭若隱若現。
正中間的水箱格柵銳亮,彷彿巨獸呲着嘴的牙齒。
距離再短,引擎蓋下方隱約一排字母,開頭是個l。
溫素臉一霎慘白。
黑色路虎。
王立志顯然也清楚,腳下猛踩油門,車速比剛才近乎翻倍。
溫素綁着安全帶,被急速甩個趔趄。
橫着下腹的帶子收緊,深勒。
巨大的縮力綳沖皮肉,溫素剎那冷汗迸發,劇烈喘息着,小腹形容不出的悶疼感,漸漸轉為刺疼。
“嗯——”她咬牙死死忍住,蜷縮起腿。
狂風吹雪,路面結冰,車胎沒準備防滑鏈,王立志必須集中精力控制車輛,以防高速之下,雪地翻車。
他滿頭大汗,實在分不出精力,細緻觀察她,喊着問,“溫總,還好嗎?”
溫素手撐在安全帶和小腹中間,緩過一陣抽痛,“專心——開車,不用管我。”
王立志擰眉,他夫人育有兩個孩子,懷孕到生,他一直從旁照料,深切明白孕婦身體的嬌貴。
他瞥倒車鏡,“您坐穩,調整呼吸,保持姿勢,不要亂動,我盡量開平穩。”
他話音剛落,輪胎撞上凍在路面的石塊,車身劇烈顛簸,方向盤不受控大幅度往左偏移,車速太快,緊急制動,或者猛打回方向盤,只會翻車。
王立志拼盡全力挽救,終是抵不過慣性,車輛一頭扎進路邊水渠。
溫素整個人左搖右擺,急劇前傾,上半身狠狠撞上駕駛座椅背,再被安全帶猛烈拽回來。
強烈的眩暈感,疼痛感一瞬齊至,頃刻攀升最高峰,刺激她嘔吐不止,眼前先是黑白不分,有溫熱流淌后,化為一片血紅。
濃重的鐵鏽味在車內蔓延。
溫素魂不附體,觸感卻漸漸清晰。
腿間濕冷黏膩一片,她機械低頭,一片刺目的深紅。
分不清是眼前的血,還是她肚子流出的血。
觸感浪潮般湧現,又褪去,她倏地一陣發懵發黑,喪失知覺。
最後意識,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李先生,那小娘們全身都是血……”
………………
溫素再醒來,天光大亮,眼前一片清晰的雪白。
身體沒有疼痛感,有種抽走骨髓般,疲乏的酸麻。
鼻息間消毒水味熟悉充斥。
她偏頭觀察周身,手腕上帶着紅腕帶,確認醫院無疑,門外有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婚禮開始——帶她——婚紗——輪椅——”
“是。”這個字十分清楚,中年男人的聲音。
溫素全神傾注,門突然從外拉開。
她嚇的一顫,立即閉眼。
中年男人偵查能力很強,腳步聲不輕不重,徐徐接近床頭,玩味十足,“溫小姐,現在有兩個醒法,你自己醒,我動手醒……”
溫素睜開眼,“李璨呢?”
中年男人一滯,想過她繼續強裝,想過問他是誰。
沒想到先發制人,一步全挑明。
有勇氣。
中年男人興味,“李先生不方便現身。”
溫素心頭一動。
中年男人噗嗤笑出聲,“溫小姐想的沒錯,就我一個人。不過我勸你別動歪心思,這裏不是正軌醫院,你喊破天,沒人會來救你,也別想跑,我討厭貓抓老鼠的遊戲,不代表我不會玩。”
溫素抬眼打量他。
男人個頭不高,瘦的皮貼骨,長相平常,卻十分醒目,眼角一道縱長大約三厘米的疤,貫穿眉尾眼角。
一般犯罪分子很忌諱面相有疤,記憶點太清晰,容易暴露,警察一抓一個準。
李璨自己不出面,放心托膽留下他。
溫素一時諸多猜測,手搭在小腹,格外冷靜,“我孩子好嗎?”
又出人意料了。
故意不按常理出牌。
勇氣分人,傻大膽和精明種,中年男人期望前一種,好控制。
期待后一種,好玩。
“溫小姐身體不好,懷的種卻牢固。”中年男人盯着她,奪回主導權,“我叫刀疤,初次見面,先送溫小姐一件禮物。”
溫素十指驟然鬆懈,立即又交疊合攏,護住小腹。
刀疤從床下搬出一個物件,長方形的綠絲絨大盒,當溫素麵,一把掀開。
鮮紅的長袖大擺紗裙,肩背鏤空蕾絲,花紋是纏繞藤蔓,生出鋒銳尖刺。
“溫小姐喜歡嗎?”
溫素謹慎,不吭聲。
“溫小姐的經歷很慘,我這種人都覺得慘。婚紗我挑了三家店,太白太純,不適合溫小姐的慘。”
刀疤拎出裙子,提着肩袖展示。
長裙及地不拖尾,裙擺尾邊刺繡鋪疊的黑色花瓣。
整體款式類似婚紗,沒有婚紗的莊重純潔,風格詭譎。
“這裙子有名,復仇荊棘,比浪漫神聖的白紗,更貼切溫小姐出場。”
溫素心裏有數了,“這裏是京城。”
刀疤將裙子捋順,平放她身側,騰出手鼓掌,“溫小姐名不虛傳,心思縝密。”
刀疤個頭,身材,長相都尋常,給人的感覺卻相反。
每句話末尾眉梢調動,和和氣氣掩藏興奮,詭異的神經質。
溫素最怕這種人。
詭譎怪誕一般偏執瘋狂。
亢奮上頭,警察局都敢炸。
李璨留他,應該就圖他膽大妄為,不詳預感指向清晰,她心臟撲通通打鼓,“李璨希望我穿這條裙子,去攪謝琛和季淑華的婚禮?”
“不是裙子。”刀疤拽她起來,“是婚紗,黑紅色多美。”
溫素不大配合。
刀疤粗魯扯她衣領,“溫小姐還是兩個選擇,你自己穿,還是我替你穿?”
溫素揪緊領口,拼力拂開他。
“溫小姐。”刀疤陰惻惻眯眼。“我們本來不至於到京城冒險,本打算取謝琛的種,送他新婚賀禮便罷。偏偏他絕情心狠,名利地位大於骨肉,李先生喜歡誅心,才有放你一馬——”
“出去。”溫素攥緊拳,打斷他,“我自己換。”
門嘭的甩上,過道的風灌入,錐心刺骨的寒意,滲進古風,穿透她,令她顫抖不止。
情況比她想的壞,又比她預料的好。
好在,雙方博弈預計,都是傷害她腹中孩子。李璨認清謝琛最在乎名利,改換了打算。
壞在,謝季聯姻,又在李家敗亡之際,雙喜並論,規模場面必然宏大赫赫。
李璨硬扯她攪局婚宴,眾目睽睽之下,情婦有了私生子。
一打聯姻的臉,二敗謝琛的名,三壞季家的心。
屆時,謝李兩家受創多深,她這個罪魁禍首,下場多慘。
溫素已經不再想謝琛正直了。
男人都一樣,狠起來,比狼凶,比蛇毒,比鬼絕。
她記恩,求體面,瞻前顧後,妄想給男人留情面。
簡直善良的愚昧,蠢不自知。
倘若她第一次從謝家出來,堅決,堅定地離開,哪有現在如履薄冰,生死一線的噩夢。
……………………
何文宇在昌州醫院見到王立志。
駕駛座安全氣囊彈得的及時,他傷勢不重,一夜休息,已經能坐起身,輕微活動。
“李璨沒動我。”王立志回憶,“當時他帶了兩個人,一個很瘦,眉尾有疤,一個很壯,帶着花色頭巾,直奔後座,帶走溫小姐。”
何文宇一手夾煙,一手搓臉,眼睛血絲密集的猙獰,“有說話嗎?”
王立志胸骨驚裂,喘氣疲重,“就一句,溫小姐全身都是血。”
何文宇猛吸一口,掐滅煙頭,大步離開。
老鬼等他上車,憂心忡忡,“宇哥,您的傷必須處理,不能再等了。”
年初一,萬家團聚的好日子。瀾東老董事長毫無預兆宣佈退休,毀諾定親孫子接班。
何文宇跟瀾東早有協議,手下的人大多託庇在瀾東名下。
躲過南方省換屆後幾次大清查。
如今親孫子新官上任三把火,三把火全燒他們身上。
喊着大義滅親的口號,自檢自舉,賣他們,以換政策支持。
好在何文宇從來謹慎,擺在明處的大多嘍啰,情勢並不危及。
未曾想,唐姓勾結上瀾東幾個廢物公子,拿名單換富貴權勢,意圖繞過何文宇,踩着同道的鮮血洗白。
“您這一刀,不能白受,唐姓必須血債血償。”老鬼痛心切齒,“還有他們背後的人,別讓我查出來是誰。”
“不用查。”何文宇掀開外套,腹部密密匝匝纏着紗布,左腰側再次浸透。
他解開紗布扣,一圈圈揭開,最後一層結了痂,與傷口長在一起。
何文宇面不改色,一把扯開,人魚線處洞狀的刀疤,黑紫色皮肉翻卷,汩汩往外冒血。
“我知道是誰。”
老鬼探身給他打下手,遞酒精,鑷子,棉花,最後重新纏上紗布。
“是誰?”他聲音深惡痛恨。
“謝琛。”何文宇氣息紊亂,冷汗一股股浸透黑髮,“小唐潛伏,瞞得住季淑華,騙不住謝琛,他這是替季淑華警告我。”
“我草他祖宗。”老鬼瞋目裂眥,破口大罵,“他還是人嗎?溫小姐受季淑華多少罪,懷着孩子他都狠得心去算計,季淑華油皮沒爛,他心疼的沒邊了,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呸——”
“現在罵什麼都晚了。”何文宇靠在椅背,忍下劇痛,“去京城,王立志提到李璨一個手下,瘦子,眉尾帶疤,我只想到一個人。”
“瘋疤子?”老鬼大驚失色,“他不是在南面邊境混嗎?怎麼會跟李璨一個京二代搞一起。”
“先去京城。”何文宇喘口氣,聲音前所未有的凜冽強橫,“瘋疤子不見人命不撤手,李璨下大功夫請他,必定要鬧大動靜,素素很危險。”
………………
溫素成長至今,見過很多次婚禮,盛大的,溫馨的,賓客雲集的。
加起來,抵不過這一場。
不似普通人包酒店,包場地,謝氏在京郊產業眾多,有一座不對外開放的莊園。
建築風格取中西之長,有西式的奢華,帶中式的端莊。
禮堂隆重,聖潔,胡桃木色的中式佈局,紅玫瑰成海,白玫瑰鋪路,挑高五米的大廳,懸挂水晶燈,一層層環繞,怒放玫瑰的模樣。
堂皇,華貴。
刀疤帶她混進來的早,賓客剛入場,交響團隊隱在台側,曲風浪漫,溫馨。
人頭攢動,樂曲聲音更大,刀疤拎着她從後台爬上禮架,匍匐在禮台背景架上。
紅玫瑰一朵朵攢簇的密集結實,穩穩承托兩人重量。
香味馥郁濃厚,熏進鼻腔,溫素控制不住乾嘔。
刀疤莫名激憤,“你最好憋住,弄髒裙子,影響出場,我現在就讓你永遠吐不出來。”
“你是故意的。”溫素突然想到什麼,“選紅裙子是故意的,方便隱蔽對嗎?”
“確實有這方面的考慮。”刀疤拉開皮夾克,內袋鼓囊囊的,他伸手翻找幾息,取出一捆透明魚線。
“待會很疼。”刀疤反剪她雙臂,“老規矩,兩個選擇,我幫你閉嘴,你自己忍住。”
“我選二。”溫素戰慄的厲害,聲音刺耳的哆嗦。
刀疤拆開魚線,結結實實捆她雙手,直到手指發白,手腕勒出血痕。
他好笑,“之前不是很沉得住氣,現在忍不住害怕了?”
溫素牙齒打顫,磕磕碰碰的不成聲,“你們沒打算讓我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