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六十九 章 奪妻之恨

第 一百六十九 章 奪妻之恨

第二天早上,天一放亮我和周科長就起來了,換上趙主席借來的兩套老百姓衣服,揣上幾張煎餅。趙主席怕我們冷,又給我們揣了一瓶散裝老白乾,我倆開始出發。這時,天已放晴。

雨後的山區空氣異常清新,風景也特別美麗,遠瞅四方檯子雲霧環繞,近看立陡石崖,岩壁交錯,老林子密不透天,倒木砬子遍地都是。周科長說:“這地方不但風景秀麗,而且地勢也挺陷惡,不怪曾是鬍子的老窩。”

我倆到了山根,按照趙主席告訴的路開始爬山。沒走多遠,從草窩子裏躥出一隻野兔,嚇了我們一跳。再走幾步,幾隻大野雞拖着鮮艷的尾巴飛了起來。抬頭一看,一隻狍子站在砬子上,我喊了一聲:“喂!”它扭過頭看着我們,我端槍要打,周科長說:“不能開槍!槍一響,瘸子就要受驚。”

大約走了兩個小時左右,來到了四方檯子。四方檯子,顧名思義就是有一塊巨大的方塊石立在山頭,石頭的下面是一塊平地,有十幾撮地窨子立在那裏,多數已經倒塌,只有一撮看起來還行,大圓木桶煙筒中冒出縷縷青煙,周科長說:“還真有人。”為了防備出現意外,我們倆貓在一個大倒木的後邊,看了一會,發現確實沒有人走動才站起來向冒煙的地窨子走去。

到了地窨子的門口,我問了聲:“裏邊有人嗎?”一略帶公鴨嗓的男子聲音應道:“有人!”我說:“老哥,我們是趕山的,走累了,想到你這屋裏歇一會,行不行?”

“都是趕山人,客氣啥,進來吧!”

推開破舊的木門,進到了屋裏,小屋燒得熱熱乎乎,連着炕的灶上放着一隻冒着熱氣的小鍋,滿屋子散發著狍子肉的香味。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坐在炕沿上瞅着我們,我一打量,這個人挺墩實,大圓臉,長滿了連毛鬍子,大眼睛,高鼻樑,雖然蓬頭垢面,但仍看得出是個英俊的男人。

看到我們進來,他打量了一番,嘆了口氣說道:“二位,坐下吧。”我說:“老哥,這裏咋就你一個人?”

“一個人好,清凈。”然後,從炕梢的碗架中拿出兩個大碗,放在我們面前,站起來一拐一拐走到火盆前,拿起茶壺,給我們倒了兩碗開水。我瞅了瞅周科長,他點了點頭。

瘸子的眼睛挺厲害,倒完水后,說了聲:“長官,請喝吧。”我一楞,周科長說:“老哥,咱們都是趕山的,你咋管我們叫長官呢?”

“長官,我知道這地界現在是**八路軍的,聽說八路軍是窮人的隊伍,所以我也沒怕你們。別看你們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但從走路的姿勢上,我看出你們是軍人。你們什麼也不用說,我知道你們為啥上我這來!”我問他:“為啥?”他嘆了口氣說:“來抓我唄。”周科長吃驚的問:“你咋知道?”他苦笑了一下說:“滿山凈野獸,如果你們是趕山人,恐怕早就背不動了?”既然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們也就沒必要把戲演下去,於是我說:“老哥,不瞞你說,我們真是軍人,路過這裏,趕上點事,想找你了解了解。”他長嘆了一口氣:“命里該着,我告訴你們吧,村裏的民兵連長,孫大腦袋兩口子是我殺的,不過我殺他們是有原因的!”我說:“老哥,從你的爽快勁,我佩服你是條漢子!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事情經過?”

瘸子聽后,沒吱聲,走到鍋跟前,掀開鍋蓋,用筷子扎了扎鍋里狍子肉,自言自語地說:“烀得還算爛乎。”然後轉過身對我們說:“長官,聽口音你們都不是這裏的人?不管什麼原因,老遠的來到我這裏,也算是緣分吧。你們看這樣好不好?咱們先在一起吃頓狍子肉,連吃連嘮,我把底細都告訴你們。”他的這番話叫我和周科長都打了個唄,因為不管什麼原因,他畢竟是個兇手,我們得加點小心。他看出了我們的心思,咧嘴笑了笑:“二位,不用多心,我沒別的意思,吃完了飯,就跟你們走。”

看他那真誠的樣子,我說:“好吧!既然老哥瞧的起我們,咱們就痛痛快快的吃它一頓。”

“長官,你這話差了,不是我瞧的起你們,而是你們賞我這個罪人的臉。”說完沖我們鞠了一躬,說了聲:“謝謝了!”然後,放上了用白樺木板釘成的炕桌,擺上了三雙用樹枝削成的筷子,抓了一把鹽放在桌上,用瓦盆盛了滿滿一下熱氣騰騰的狍子肉放在桌子中間。周科長把手伸到懷裏,直摸索,我說:“摸索啥?拿出來吧!”他笑了笑,掏出了酒瓶,放在桌子上,瘸子說:“這酒好,勁大!”

上炕坐下后,周科長把槍放在了身邊,瘸子笑了笑,把自己的槍扔到了地下,我說:“老哥,還沒問你姓啥名誰呢?”他說:“姓啥沒關係,咱連吃帶喝再嘮,說實在的,老長時間沒人和俺嘮嗑了,心裏憋的慌,今天碰到你們倆,俺心裏痛快!”

屋裏沒有酒杯,也沒有多餘的碗,我們只好嘴對瓶的喝了三巡。瘸子的臉有些紅了,對我們說:“二位長官看樣子是實惠人。我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我罪孽深重,有兩條人命,死有餘辜。不過,大仇已報,我死而無憾!”然後給我們講起了他的一段悲慘往事。

這瘸子姓宮名保,家在山東濰坊住,祖輩以種地為生。由於家中生活貧困一直沒說媳婦,三十歲那年,年頭挺好,他家攢下了點錢,為他定了一門親事。姑娘是臨村中等戶人家的閨女,比宮保小十歲,這姑娘作風不咋好,當和宮保訂婚的時候已經懷了四個月身孕。宮保原本不同意,但架不住老人們的勸說:“將就點吧,結婚後就好了,就咱家這個情況,正經大姑娘也不好說!”也只好結了婚。

媳婦過門六個月,生了個大胖小子,雖然不是自己的種,但他也拿孩子當親生兒子一樣。小兩口日子雖然不太富裕,但也和和美美。

公元一九三七年,日本向關內大舉進攻,宮保的家鄉很快就被日本人佔領。有一年鎮裏來了一位警察所長,這個所長姓孫,因為腦袋出奇的大,人們都管他叫“孫大腦袋”,“孫大腦袋”是個鐵杆漢奸,幫助日本人害死了不少當地的老百姓,八路軍鋤奸隊幾次刺殺他,都沒有成功,結果官越坐越大,後來當上警察局局長。

有一次,在街里碰上宮保的媳婦,看到她有些姿色,就用話語勾搭,宮保的媳婦見他有錢有勢,犯了老病,兩人勾搭成奸。天長日久,宮保聽到了風聲,留起了心。

有一天,宮保在家裏堵着了他倆,爭吵幾句后,被“孫大腦袋”拔出槍,一槍打在大腿上,然後揚長而去。事情過後,警察局來人抓走了宮保,說他是八路軍的探子,被關進了大牢,受盡了折磨。

八路軍解放濰坊以後,宮保從獄中被放了出來,回到家中一看,媳婦沒了蹤影,孩子不知了去向,老娘也憂愁而死。四處一打聽,得知“孫大腦袋”帶着他的老婆往東北跑了,有人說在遼陽一帶看過他。宮保發毒誓:非得把這對姦夫淫婦找到,報這家破人亡,瘸腿之仇!

他拖着個瘸腿,一路討飯來到遼陽,逐屯打聽,經過半年多的奔波,來到了趙村。事也湊巧,他剛進村,就發現“孫大腦袋”提着幾隻野雞從山上回來,因為宮保風餐露宿已經不成樣子,“孫大腦袋”沒有認出他來。他走出村外,跪在地上衝天喊道:“蒼天哪,你可真有眼!老娘啊,你地下真有靈!終於叫我把仇人找到了!”

仇人是找到了,可怎麼才能殺了他們報仇雪恨呢?如果貿然衝進村,就他這副腿腳,肯定打不過“孫大腦袋”,弄不好還得被他收拾掉。想到這,急得他滿山轉悠,這一轉悠,轉悠出點東西。

人在興奮的時候,往往就會昏頭漲腦,這可能就是常說的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宮保找到仇人後,既興奮,又犯愁。興奮的是仇人就在眼前,犯愁的是手裏沒有傢伙,從家走的時候拿的一把殺豬刀,半道餓的實在挺不了換飯吃了。他順着山樑子往大山上走,想找一個趁手的棒子,結果找了一根不順心,再找一根也不行,找來找去,走到了四方檯子上,發現了平台上的地窨子。挨屋看了看,見這些破屋子裏仍有鍋、碗、瓢、盆之類過日子的傢伙,在一間比較大的地窨子裏,還有兩把步槍,一把軍刺和三十餘發子彈。宮保心想:這可真是老天助我!但他也知道,大山裏的地窨子肯定是鬍子的老窩,他拿起了槍和子彈跑到外面,貓了起來,等了一宿也沒發現有人,於是就把這裏當成了家,每天練習瞄準,等待時機下山報仇。

槍雖然是兩把,但子彈太少,不到一點吃的沒有,他決不開槍打野獸。有一天,實在沒有什麼吃的了,他背着槍順着崗往山下溜達,尋找野獸。剛到崗下的老林子,就發現“孫大腦袋”正在下套子,宮保把槍架在樹杈上,一槍接一槍的向“孫大腦袋”打去,直到子彈打完,也沒打着“孫大腦袋”。把他後悔得直拍大腿,罵自己:“真他媽的苯!練了將近一個月,還沒一點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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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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