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回 控鶴小倌館
“大人,多謝你的信任,但我現在非常困,想好好睡一覺。”
許宛委婉讓左珩止步,她和他的關係僅限於此,不可能再進一步。
左珩臉上的笑意慢慢凝固,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
“好,你先休息。”左珩落寞轉身,垂首走出西正房。
其實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在許宛那裏得到什麼。
就是忍不住地想靠近,渴望與她朝夕相處。
他大概真的瘋了,動了真感情,告訴她自己的底細,在左梵山眼中全是大忌。
左梵山警告過他,一年以後要送許宛離開豐都,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離戎使團如期進京,得到鴻臚寺和禮部那邊的重點招待。
但一國給另一國納貢,就意味着其中有不平等的存在。
大淵前些年國力富強震懾四方,與離戎交戰多次,雖也付出巨大傷亡,卻始終都是勝利的一方。
可五六年前和烏胡那一場大戰傷了元氣,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離戎蟄伏這些年,早積攢下不少家底,捲土重來不是不可能。
這次朝貢更像是一種挑釁與試探,兩國都心知肚明。
離戎使達藤見接待官員各種推脫,就是不讓他們去拜見天起帝,便知是大淵有意為之。
他回到下榻的驛館,找到在院中舞刀弄槍的格彬,“世子,他們說清點貢品需要兩日時間,之後才能去拜見天起帝。”
格彬是非常粗獷的大漠漢子,捲髮披散,單耳墜環,身形高大皮膚黝黑。
“哼,是怕我求娶大淵公主吧?”他不喜歡大淵女子,太嬌弱太順從,沒有離戎女子身上的狂野勁兒。
達藤肩負離戎王所託,耐心勸慰:“咱們上貢這麼多奇珍異寶,再帶不回一個大淵公主,豈不是太虧?”
“不納貢能怎麼著?開戰的話,我第一個上陣殺敵!”格彬將手裏彎刀在半空中一刺,眼神里充滿對殺戮的期盼。
“噓!”達藤豎起指頭,示意世子小聲些,“時機尚未成熟,總會有那麼一天。”
格彬不耐煩地往驛館外走去,達藤緊隨其後,“世子,您要去哪兒?”
“隨便轉轉。”格彬快在驛館裏憋悶死。
進入豐都后,連放肆騎馬的機會都沒有。
豐都大街小巷全是熱鬧坊市,沒日沒夜歌舞昇平,與途經的那些邊陲、中部縣城截然不同。
“聽說了嗎,如寧公主又換了個面首。”
“那男子是我遠房親戚家的侄兒,唇紅齒白面如冠玉,能被如寧公主選上是他的福氣。”
“之前那個呢?”
“如寧公主面首那麼多,你指哪一個?”
格彬剛走出驛館不遠,就聽到附近有人在低聲議論。
那些人以為他是外邦人,聽不大懂大淵話,倒沒怎麼避着。
“世子,大淵公主有好幾位,咱們不選這位如寧便是。”達藤在側賠笑安慰,能到路人皆知的地步,可想如寧聲譽有多差。
格彬沒太當回事,繼續在街市上閑逛,不知不覺便被天下第一樓“鳳凰台”的壯觀外在給吸引住。
格彬走進鳳凰台,遭到店伙熱情招待,主動介紹特色菜肴,幫這幾位外邦人張羅一桌滿意酒菜。
酒過三巡,只見幾個衣着華麗的女子嬉笑着從雅間裏走出來,恰從格彬他們桌邊經過。
瞧身份最顯貴那女子,往格彬他們這邊側首瞥望,旋即對旁邊女子低語幾言。
旁邊女子又往他們這邊多瞧好幾眼,像是打量貨物一般點點頭。
一系列舉動讓格彬很不爽,老覺得自己像是被看中的“小白臉”。
早聞大淵這幾年民風開化,但一路所見仍如曾經那樣傳統,還是豐都引領前沿!
幾個女子在眾僕人的簇擁下走出鳳凰台,格彬順着窗子向下眺看。
在她們等馬車之際,什麼“小倌館”“南風館”的字眼,頻頻向外蹦出。
“那今晚酉時,‘控鶴’見!”
幾個女子約定好,各自乘馬車離開鳳凰台。
格彬收回眼睛,對這個叫“控鶴”的地方產生濃烈興趣。
達藤知道他們世子獵奇心重,“世子,反正咱們被大淵皇帝晾着沒事做,要不晚上去那地方看看熱鬧?”
格彬登時喚來店伙,擲下一塊碎金,向他打探起關於“控鶴”的事情。
店伙將碎金收入囊中,附到格彬耳畔如此這般講述一番。
格彬聽得面紅耳赤,當下決定今晚必去那裏瞧一瞧。
店伙剛剛退下,又一撥客人從他們桌邊經過。
“那位公主得了怪病,正悄咪咪尋醫呢!”
“小點聲,想要被抓呀。”
“我這消息千真萬確,找那麼多面首,肯定吃不消。”
格彬與達藤對視一眼,對那位“如寧公主”已厭嫌至極。
在來大淵之前,他們已做過功課,猜度天起帝定會在咸華和如寧公主之間選擇一人許配給離戎。
抵達豐都的第一天,他們便得知咸華已有駙馬的消息。
如此一算,他們帶走如寧的可能性非常大,然這位公主的聲譽竟差到這般田地。
格彬哪裏知道,這些散播謠言的人,是趙爍千辛萬苦找來的戲子,花了重金上演一幕幕。
更是校事廠的番子,將格彬等人的行蹤快速傳遞給趙爍,趙爍才能讓格彬恰到好處地見證這一切。
許宛為讓趙燃演得更放蕩些,甚至灌了她一壺酒,在雅間裏排練多少次,才做出滿意效果。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在最後一刻,許宛還是把黃妙英攔回家。
到底是要候選娘娘的人,萬一事情敗露,不能讓她受到牽連。
再說小倌館裏的東西,閨閣女不宜多看,趙燃是逼不得已,她自己名義上早是人婦。
許宛和趙燃準時在酉時踏進“控鶴”,甫一進門裏面繚亂的場景迷住雙眼。
許宛突然就明白秦樓楚館那些地方,怎麼那麼勾男人的魂魄。
換過來性別,女子瞧見這麼多結實、健碩的男子,一樣走不動路。
她心道幸好自己沒有錢,若真擁有數不盡的錢財,這點道德還能不能守得住。
避在一隅里喬裝的左珩,就想抽自己倆嘴巴,他一定是腦子進水,才會答應陪她們這麼胡鬧。
倒是他身側的趙爍樂在其中,用摺扇攔住自己半張臉,“左珩,你真是個好人。”
“我只是想救姚宗安。”左珩抱臂,用眼角掠一眼趙爍。
趙爍一擺手,發自肺腑地感謝:“幫如寧這份情我一定記着,我是說你放許宛進來,讓她瞧瞧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趙燃話說一半又咽回去,左珩那眼神像是馬上就要殺了他。
但趙爍不服氣,知道左珩有賊心沒賊膽,非得欠欠兒地說完,“許宛得有個真男人來疼,她身世已那麼慘,你就放她一條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