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意氣難為

第十四章 意氣難為

哭了一會兒,蕭寧膝行到老郎中范鎮邦跟前,道:“老先生,求您想想辦法一定要救救我伯父,求您了。”說著,跪地連連磕頭。

范鎮邦趕緊將他扶起,搖頭道:“孩子,不是我不救,是我實在救不了啊,這麼著,我給你指條明路。”

范鎮邦咳嗽一聲,見蕭寧連連點頭,接著說道:“自此往西二十里,有個村子叫董家嶺,村中有一郎中,亦是姓董,據說其祖父曾在前朝當過御醫,家傳的手藝,十里八鄉就他醫術最高了,你去請他過來看看,他若治不了,那就沒人能治了。”

“多謝先生,我這就去。”蕭寧聽罷一揖,急急轉身欲走。

“回來回來。”范郎中卻又抬手又將他叫住,掏出紙筆來,就着月色開了一劑藥方。

“先別急,先去把這個方子的葯抓了,我在這守着你伯父服下,也能暫時穩定一二,董神醫那白天是門庭若市,你今日這時候去了他卻又歇下了,如此去請他也不是一時就能請到,這樣也防止再生變故。”

蕭寧道謝接過藥方,范鎮邦又給他指點了最近的鎮甸,這才讓他打馬去了。

北行十數里,見到了范郎中所說的鎮甸,這會兒鎮中大部分人家已熄了燈火,蕭寧尚未騎到鎮口,忽覺得影影綽綽好像有人在鎮口守着。

這下蕭少俠留了個心眼,沒有縱馬直入鎮子,而是在道旁樹林中栓了馬,展輕功從一側溜進了鎮中。

到這時候鎮子裏也沒有幾處燈火了,摸黑找到一家藥店,他也沒敢去敲門,只是翻牆進了院子,撬開了藥房門,自己對照藥方和葯櫥上標記的名稱,卻也顧不得重量了,扯過柜上草紙每樣胡亂包了些,系好就走。

出得院中飛身上房,正往鎮外趕呢,忽覺身側好似一家客棧,有間房中燈火尚明,這時門口一人慾往屋內行去,見背影隱約似是白日圍攻余方舟之人。

蕭寧這趟出來的急,一時未帶兵刃,動手自是不敢。心說賊人若在鎮中歇息,我且窺視一二再走也好。

於是也不急於出鎮了,飛身來到屋檐之下,一個“珍珠倒捲簾”,雙腿勾住房梁倒垂身形,舔破窗欞紙往內觀瞧。

屋中此時兩人,進門之人瘦小乾枯,這會兒正把手中酒肉擺在桌上,不遠處坐一大漢,卻正是白天使鋼鞭之人。

這會兒就聽那瘦子說:“湯老大,來一塊兒喝點。”

大漢來到桌旁伸手拈起一塊肉扔到嘴裏,嗤笑聲道:“你小子大晚上的來幹什麼?”

“這不就為找你湯老大喝幾杯嗎。”

“扯蛋,有話說,有屁放,放完快滾蛋。”大漢瞥了他一眼,冷冷得道。

“湯老大,”那漢子被罵也不惱,照樣斟酒布菜,“你說這次為截那姓余的,咱們搭上好幾個兄弟,值嗎?”

“值不值也是自己說了算,拿錢賣命,何況咱們這些人刀頭舔血,誰能說好死在哪啊。”

“嗤,”瘦子冷笑一聲,“別提拿錢賣命的事,咱們這些人這次來幫譚老大和譚老二,不就是為的他們這幾年與番邦武林多有聯繫。你看看咱們這幫人在中原哪個不是過街老鼠,不就指望他們倆給引薦引薦,去番邦幹個打手也比在中原活的暗無天日強啊。”

“唉,”大漢也放下酒碗,“是啊,中原是混不下去了,要麼是仇家太硬,要麼是官府通緝,這幫人沒有一個省油的,這次譚家倆人召集我們只說去迎接番幫高手,哪知還有這麼檔子事兒。”

“就是,譚家兩塊貨也不是東西,說仇家武藝只比他倆聯手略高而已,純粹扯蛋,那姓余的武功我看高他倆十倍不止,這會兒還讓人守着鎮口、藥店,等對方來找人治傷呢,我看人早跑了。”瘦子揚了揚手說道。

問言大漢點了點頭,忽又皺起了眉頭,“不對,這余方舟十多年前在江南道上我也見過,沒這麼高功夫,這幾年進步怎麼這麼大啊。”

“人家出身好唄,嗨,不說這個了。”瘦子忽然鬼鬼祟祟的道,“湯老大,你說譚家二人這次接的是哪門高手?”

“不外乎神音教和鐵聖司,幾年前江陵一帶傳出‘四聖秘藏圖’又現江湖的消息,聽說有神音教中人南下,後來就沒了消息。前些年‘白頭仙翁’岳長海久未現身,教中紛亂,近期聽說他又出現了,重整教務,號令北國武林之人前去拜謁,這次來的恐怕是神音教了。”

“這是要過問‘四聖秘藏圖’的事?”

“有可能,哎,說這些幹什麼,那東西能是我們指望的?有命拿也沒命花。”

“那是那是,對了,湯老大,聽說你前些年也得了件寶貝,拿出讓兄弟開開眼如何?”瘦子眼珠骨碌碌的一轉,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什麼東西?”大漢聽到這兒警惕的說道,“哪有什麼寶貝。”

“湯老大,別這麼小氣,就讓兄弟我開開眼,又不要你的。”瘦子覥着臉道。

“沒有沒有,”大漢扔下酒碗,站起身來往外攆那瘦子,“走、走、走,我要睡覺了。”

這會兒那瘦子一面被推着往走,一面還嚷嚷:“湯老大,你別這麼小氣行不行,得、得、得,你別推我,我自己走還不成嗎。”

將瘦子推出門外,看着他走遠了,湯老大這才轉身回屋,嘴裏嘟囔着:“早知道你來了就沒什麼好事,凈他媽的幹些黑吃黑的買賣,還能有好心眼兒?”

回身又細聽了一會,感覺四下無人了,這才從包裹中抽出一個皮囊,一尺來長,三指寬,在手裏掂了掂,想了想,伸手藏到了枕頭之下,這才和衣躺下。

蕭寧見也沒什麼好打探的了,又重新翻身上房,一路似狸貓般躥到鎮外,打馬又回了山村。

等到得范老漢家,眾人還在那等着呢,老郎中范鎮邦去煎了葯,蕭寧一時也睡不着,就和范林打了聲招呼,自己騎馬先去往董家嶺了。

剛出村口,蕭寧又惦記上了客棧里的人,心說此時去董家嶺尚早,我何不再去看看,如若順手,結果他一兩個先替余伯伯出出氣。於是調轉馬頭,取了弓刀再次向那鎮子趕去。

這一折騰三更已過,眼看前方就到鎮口了,忽聽迎面有馬蹄聲傳來,蕭寧暗道,此時從鎮中出來,莫不是賊人一夥。這會兒也不欲與來人朝面,策馬入了道旁林中。

少時就見一騎從官道上奔來,藉著月光仔細觀瞧,來的卻是剛才房中喝酒的那個瘦子,就見他此刻走得甚是匆忙。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眼看這前後又無旁人,蕭寧豈肯放他過去,這會兒在陰影當中張弓搭箭,覷定來人,等到這人過得身前,只是一箭射出直奔他的后心而去。

箭出蕭寧也是猛策跨下馬,方出林又是抖手一鏢直奔側頸。

其實那人也曾隱約聽得對面馬蹄之聲,到此卻又未見有人,已是加了小心,這時忽聽得弓弦聲響,知是有人埋伏,連忙側身躲閃。一聲“何人”方要出口,怎料蕭寧離他太近,這一箭只讓得開心口,卻斜着從右胸插了進去。

話未出口變成了慘叫,卻也只叫了半聲又被蕭寧一鏢封喉跌下馬來。

此時蕭寧也近前抽刀下馬,眼見對方已然氣絕,這才長噓了一口氣,此時又怕群賊找來暴露目標,拖起死屍就欲往林中掩埋。不想屍體一搬卻有一物從其懷中掉出,藉著月光一看,可不正是那使鞭大漢藏在枕下之物。

這下蕭寧才明白對方為何大半夜急急趕路了,原來是偷了那大漢的寶物,不欲與之糾纏,這才連夜逃走。

埋好屍體再打開那皮囊細看,原來是一把連鞘短匕,八寸來長,月下看時通體淡青,柄上三個陽文古字“藏鋒録”。出得鞘來刃與柄仿若一體,好似整塊青玉雕成,刃口寬約兩指,此時映着月光,一圈青霧般罩定匕首周圍半寸之地,一時讓人鬚髮生寒,蕭寧拿之輕削那瘦子所遺兵刃,一口精鋼的長刀好似吹毛得過,耳中只如一聲削紙之音,端是一件神兵利器。

蕭寧看得歡喜,隨手縛於臂下,再看瘦子的馬並未逃走,此時一併帶了韁繩,又朝鎮子走去。

已近鎮子之時仍是先入林栓得馬匹,也不管鎮口是否有人,依舊展輕功從側邊繞入鎮中。

感覺離那客棧不遠了,蕭寧伏於一處房上正欲稍辨東西,忽覺背後一陣勁風襲來,這下着實讓他一驚,閃身急躲時卻仍慢了一絲,被這一掌擦中了左臂。此時他也不敢呼痛,只是悶聲回頭與那人斗在了一起,黑夜之中瞧不真切,兩人甫一交手都是狠招疊出,這會兒身在敵窟,他亦不敢與對方多作糾纏,一時手中連展鷹爪功、通臂拳,都是招招拚命的架勢,剎時間逼得對方手忙腳亂,他則趁機暗中打出一鏢,這下耳聽對面“啊”的一聲,就見那人手捂咽喉摔下房去。

這一來他也知道自己是形蹤已露,當下也不敢再作停留,亦不敢直往藏馬之處,只得展身形先撲鎮左樹林。

這邊身形方動,就遙聽前邊客棧中有人喝道:“何人!”數條人影已撲了出來,鎮口也有兩人急馳而至。轉瞬間一幫人齊至事發之處,圍着倒地之人一時正自作難,有大膽者已追蹤蕭寧而去,場中亦有人起下飛鏢,認出是白日救余方舟的少年所用,更有人埋怨鎮口埋伏之人,人進鎮子也沒發現,入網的魚又跑了,一時吵吵嚷嚷難作絕斷。

鎮邊林中,蕭寧躲藏了近一個時辰才得擺脫追兵,這時悄悄的來到馬前解繩上馬,一連馳出五六里這才鬆了一口氣,暗道自己終究莽撞了,這下露了形蹤,賊人定知他二人藏於左近,後續尚不知如何。

此時亦無他法,只得一手揉着胳膊,一面辨認前路,驅馬向董家嶺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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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江湖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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