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陶楂早早地就上了床,他雙手蓋着肚子,眼睛睜着,一點睡意都沒有。
時間快到十一點時,窗外傳來對面林寐家裏鄭萍說話的細碎聲。
“下課怎麼越來越晚了?”
“對身體不好…….你爸今晚也說不回來,虧我晚上還做了一桌子的菜。”
林寐的嗓音總令人聯想到寒涼的秋,飄零於地面的枯樹葉。陶楂聽見他說,“高三是這樣的,大家都是同樣的下課時間。”
陶楂把窗戶推開一點點縫隙,偷偷往外面看。
林寐身影背對着自己,瘦高的身影在路燈底下拉成更纖長的一道,一小塊側臉溫潤如玉,雖然還沒走出青春期的清瘦,但已經擁有了魅力熟男的必備條件。
以後肯定帥死了!陶楂暗自想道,心裏微微有些發酸。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扒着窗戶的手指,細瘦蒼白,指甲蓋泛紅,一點氣概都沒有。
林寐趕緊變醜吧。自己要做鸚鵡巷最帥最酷的那一個。
林寐進屋去以後,陶楂正要關上窗戶,就見穿着睡衣的鄭萍握着電話站在路邊,鄭萍很漂亮,溫柔知性,她和林寐父親的對話被陶楂清晰地聽見。
鄭萍:“你吃飯沒有,我做了鹽焗蝦,要不要給你送一些?”
林元君:“我在公司食堂吃過了,你早點睡……這段時間公司很忙,等過了這陣,我應該能升職,到時候給你買你一直想要的瑪莎拉蒂。”
鄭萍忍不住嗔笑起來,“就你那點薪水,還瑪莎拉蒂呢。”
…
陶楂輕輕拉上了窗戶,他不早戀,沒喜歡的人,不理解愛情,也不愛聽人打情罵俏,但他知道,林寐的父母很恩愛。
點着枱燈的房間裏,陶楂盤腿坐在墊了坐墊的椅子上,他柔軟的劉海耷拉下來,手裏一筆一劃地寫着。
“我希望林寐不幸福。”
寫完之後,陶楂盯着這一行字,黑色的字體逐漸變成了紅色,字體筆畫散開,拼湊出一張屬於林寐的臉。
被林寐盯着,陶楂頓感驚慌,幾筆就劃掉了這行字。
他小喘着氣,在下面重新寫:不能比我幸福。
寫完,陶楂又把它劃掉了,落筆寫第三次:坐不上萍姨的瑪莎拉蒂。
這次,陶楂覺得不錯。
他放下筆,挑了下眉,覺得自己對討厭林寐的度把握得剛剛好。
太惡毒了是壞孩子,可不記一記吧,又憋得慌。
…
過了一晚上,天麻麻亮,陶楂完全還在睡夢中,外面就傳進來了動靜。
陶楂習慣鸚鵡巷的雜音了,翻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卻在這時聽見林寐的聲音。
鄭萍的聲音聽起來也是完全沒睡醒的那一種,“今天怎麼這麼早?”
陶楂聽不見林寐說了什麼,但他知道林寐起床了。
這麼努力?
霎時間,陶楂的瞌睡蟲全跑了。
陶楂一點點把被子踢開,他失魂般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書桌上面的時鐘:5點20分。
比平時早了快兩個小時。
想背着他偷偷努力?
陶楂獃滯的目光慢慢變得警覺,他把旁邊的被子推開,手腳並用爬到窗戶邊上,小心推開。
對面果然已經亮了燈。
對面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面有少年的輪廓顯出,陶楂視力好,甚至能看清對方輪廓邊緣肌肉線條的起伏。
沒……沒穿衣服啊。
陶楂下巴抵在窗台上繼續看,林寐開始一件件套衣服了,扣襯衫扣子時,手臂抬起,下擺衣角揚起來,扣到最上面一顆時,林寐昂起頭,喉間凸起的起伏很明顯。
喉結?
陶楂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喉結。
哪兒呢?
他怎麼沒有?
受到驚嚇的陶楂火速翻身下床,他一路開燈,在洗手間鏡子前面站定。
亮瑩瑩的照明燈下,陶楂也昂起腦袋,指腹在整根脖頸上又摸又按,最後終於摸到了自己的喉結——被中指觸到的,仔細看,喉結在皮膚底下只有丁點凸起,連林寐的一半都好像沒有。
陶楂興沖沖的表情逐漸消失,他看着鏡子裏被自己搓得發紅的脖子,終於在跟林寐脖頸的同樣位置上發現了一丁點凸起。
頓了會兒,陶楂用力鼓了一口氣,那點可憐的凸起毫無變化。
成績比不過,身高比不過,現在連喉結也比不過了嗎?
外面傳來大門被推開的響動。
陶楂顧不上再好好估量他跟林寐喉結的大小差距,睡衣領子都沒來得及扣上,轉身跑出洗手間,輕輕拉開大門,躡手躡腳地走到院子裏。
正好撞上推着單車從車棚里走出來的林寐。
風呼呼地吹在陶楂的臉上,早上的風特別涼,格外清醒地讓陶楂意識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燙。
搓喉結,把臉搓燙了。
不然還會是怎樣呢?
林寐踢了一腳單車的站架,隨着輪胎軋上路面,他抬起頭來,正好看見看起來亂七八糟的陶楂。
在陶楂眼裏,林寐跟小時候沒什麼變化,他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像是一眼就能看穿被看人的想法,令人的陰暗想法無所遁形——幸好,陶楂已經能夠做到在林寐面前偽裝得滴水不漏。
“你今天這麼早去學校嗎?”陶楂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不應該這個時候站在這裏,他不應該在床上睡覺嗎?
他該怎麼和林寐解釋自己奇怪的行為?
林寐推着車,點了下頭,“發現了一套很有意思的題,跟徐序曹嚴華約了時間,早點去學校。”
他回答完,問陶楂,“你也這麼早?”
“……”陶楂在心底感嘆惱怒了林寐的努力,幸好被自己發現了,不然林寐不知道得悄悄厲害成什麼樣。
隱隱的慶幸過後,陶楂捏了捏衣袖,“學習壓力太大了,我睡不着。”
睡不着?
林寐掃了一眼陶楂白白凈凈的眼下,正欲開口,視線就掃到了陶楂脖子上那一塊兒緋紅的皮膚,他略略蹙了下眉心,“喳喳,你脖子怎麼回事?”
陶楂衣領敞着,被他搓紅的那一塊無所遁形,還剛剛好在喉結的位置,配合著他凌亂的睡衣和頭髮。
林寐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
“自己玩過?”林寐眉心鬆散開,轉為輕佻地挑了下眉。陶楂第一次在林寐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
在陶楂一頭霧水的時刻,林寐已經握着單車把手踩上了踏板,他丟下一句“注意度”之後,揚長而去。
陶楂還站在院子裏,他不明白。
玩什麼啊?林寐在說什麼?
短暫地發愣過後,陶楂慢騰騰將眼皮耷拉下來,哀哀戚戚地想道,林寐的知識面又背着自己擴充了。
好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