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巴蛇袋
接下來，陳昕一連在印刷廠值守了好幾天。
期間無事發生。
倒是有幾束暗中的視線，若有若無在窺視這邊，氣機渺弱，但都聚在一起。
這些人便是杜茂之前所說的有可能頭腦發熱的江湖人，多是年齡不上不下的大派世家子弟。
對付他們很簡單，不管有什麼背景，敢闖印刷廠就直接拿下送進大獄。
不趁機把他們背後的世家大派敲骨吸髓，就不是廠衛的作風。
自從突破到外景之後，陳昕五感大增，遠勝當初，他甚至不需要去看，也能判斷出他們的位置所在。
陳昕內力吞吐，隔空連點。
煌煌七曜指·月凌歲星！
只聽咻咻數聲，暗中的窺視者驚悚發覺，自己這方所有人的身旁牆壁，都赫然出現了一指粗的豁口，而且每個豁口都距離旁人僅僅一寸的距離，分毫不差！
要知道，他們和那個神衣衛相隔有數十丈之遠，這是何等精妙的控制力，何等深厚的內力……
窺視者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連忙收起千里鏡，跑之夭夭。
感覺暗中的視線消失，陳昕方才滿意的頷首，這部《煌煌七曜指》真是處處是驚喜。
近可如九劍一樣破招，遠可像六脈一樣激發，倒是一下補足自己缺乏遠近作戰手段的問題。
……
入夜。
忙碌了八個時辰的匠人終於可以休息，在經過經廠的人手搜身，確認沒問題之後，一個個匠人都被放行，各自從四方門離開。
陳昕值守的西門處，一名刊字匠和一名黑墨匠結伴而行，準備回家。
正如既往。
“等等。”陳昕挑眉，叫住二人。
神衣衛的“名聲”無需多說，被叫住的兩個匠人大驚失色，戰戰兢兢的停下腳步。
“神衣…大人……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嗎？”
如履薄冰的黑墨匠小心翼翼問道，生怕某一句話觸怒了眼前的神衣衛。
黑墨匠是一名約莫三十多歲的壯漢，裸露在外的皮膚有好幾處黑色的污漬，較淺的還有顏色，較深的已經淡了，彷彿和皮膚融在一起。
“不是你。”陳昕搖搖頭，目光落在另一人上，冷笑道：“這五天來，每一個人的外貌、衣着、體格、步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怎麼不知道你的腳步有這麼輕快，靈動？”
黑墨匠不可思議的看向同伴。
刊字匠嚇得渾身發顫，整個人都伏在地上：“大人，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啊！”
“蠢不自知！”
陳昕嗤笑一聲，道：“你的易容術很高超，考慮到微表情，語氣，小動作，呼吸頻率等細節，幾乎沒有破綻。”
“要不怎麼說你蠢還不自知，什麼都想到了，唯獨在步態上有所欠缺。”
“不過，有些人以輕功為生，什麼都可以改變，只有這從小練到大，彷彿本能一樣的輕功改不了，我說得對嗎，北盜門的‘空空兒’？”
“大人……”原本伏在地上的刊字匠瞬間展露獠牙，猛的起身，手上赫然拿着一個鐵匣子，暗器「含沙射影」！
這東西內含一百八十根鋼針，針尖淬毒，近距離爆發下，威力極其恐怖。
空空兒正要放幾句狠話，忽然發現一抹刀光飛出。
他神色一變，手指搭在扳機上。
但誰曾想到這一抹刀光，比他的手指還要快！
咔嚓！
空空兒按動扳機，「含沙射影」的發射機關吱吱作響，但無濟於事。
因為用於發射的前半段，已經被陳昕一刀切斷，一百八十根鋼針掉落地上，叮叮作響。
“完了，我空空兒竟然會有失算的時候。”
與鋼針一起跌落的還有空空兒的心，已經跌倒谷底。
七殺刀法·殺意熄。
陳昕這一刀帶着預判，在空空兒起身之前就已經斬出，所以才在能比手指還快。
“不能被神衣衛抓住！”
空空兒丟下含沙射影，轉身就跑，竟化身一道電光，正是北盜門絕技《電光神行步》！
“哼，想逃？”
陳昕二話不說立刻追上，外景內力催發《流星隕石身法》，如同天火凌空，比空空兒化身的閃電還要快！
白紙坊地處偏遠，屋宅稀少，空地頗多，空空兒無處可躲，再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陳昕追上。
僅僅過去十息的時間，天火就已經超越電光，攔在前面。
見到身前的陳昕，空空兒心神俱震，竟然比《電光神行步》還快……
“別動！”空空兒大喝一聲，咬牙將手伸入懷中，虛空取出一個鐵灰色的圓球：
“這是祝融堂的「霹靂雷火彈」，你再往前一步我們就同歸於盡。”
陳昕目光掃過空空兒的懷裏，立即明了，是縫在裏衣的「巴蛇袋」！
在印刷廠內，經廠的人手會進行搜身，確保沒有人偷帶江湖譜出去。
所以空空兒身上不可能藏江湖譜、含沙射影、霹靂雷火彈這種“大件物品”。
必須有一種東西讓他放這些的同時，還不會被發現。
那結果顯而易見——「巴蛇袋」。
山海經有載：“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
巴蛇，一種在神州大地幾乎被人為滅絕的異獸，其身軀可大可小，腹有乾坤，能以一尺之身吞食丈高巨象。
有能工巧匠，以巴蛇之皮而縫袋，號為巴蛇袋，亦喚乾坤袋。
此袋從表面上來看只有拳頭大小的容量，但內里卻有百倍之大。
這東西陳昕可太熟悉了，某一世他殺了上千條巴蛇，做了上千個袋子，把洞庭湖地區的巴蛇都屠乾淨。
“這位銅令神衣，我們各退一步，我交出江湖譜，你放我走怎麼樣？”
空空兒的聲音傳來，神色緊張，右手緊緊握着霹靂雷火彈。
“怎麼樣。”陳昕重複念了一次，展顏一笑：“不怎麼樣。”
右手忽然握在刀柄上。
空空兒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咻！
一道指力隔空射出。
煌煌七曜指·白虹貫日。
空空兒驀地看向右手，整隻右手被定住了……這是什麼功夫，點穴？
不，他明明點中的是手腕肌肉，根本沒命中穴位。
空空兒伸出左手，想要拿過霹靂雷火彈重新威脅，但轉念他便放棄了掙扎。
因為陳昕抬起的左手食指朝他搖了搖。
“我認輸。”
空空兒直接認負，他明白，自己再快，也快不過對方的指力。
陳昕走上前，一掌搭在空空兒肩膀上，神照內力入侵身體，將空空兒全身六百三十九塊肌肉全部定住。
這是陳昕外景之後掌握的神照內力新用法。
無需摧斷敵人骨骼就能控制對方，比較人性化，沒那麼殘忍。
陳昕提起空空兒，運起輕功回到印刷廠。
此時，杜茂已經帶人趕到，正在詢問黑墨匠陳昕去哪了。
見到陳昕歸來，他大喜過望：“抓住了？”
“嗯，北盜門的‘空空兒’。”
陳昕將手上的空空兒丟在地上說道。
“‘盜王’最小的弟子，竟然是這傢伙。”杜茂有些訝異。
見到杜茂，空空兒連忙大喊：“掌司大人，我要自贖！”
“自贖？”陳昕不解，還能這麼操作嗎。
杜茂暗中傳音道：“陳銅令，空空兒想要自己贖出自己。若是壓進大獄，也是從他的師長先輩處索要利益，如果他給出的東西價值較高，自贖也是可以。”
傳音入密……陳昕暗中琢磨，幾個呼吸間就通過杜茂這次示範學會了。
當即，陳昕傳音回道：“杜公公需要何物，幫公公索要。”
“不不不，空空兒是陳銅令你一人抓獲，要進也只會進你們神衣衛的大獄。”
杜茂的意思很明顯，誰抓誰獲利。
陳昕點頭，不再多說，解開空空兒的定身，開門見山：“我要「巴蛇袋」。”
空空兒還想討價還價，但見到陳昕面無表情，只能一臉肉疼的給出「巴蛇袋」。
我袋裏面的東西全都沒了啊……空空兒欲哭無淚，今天不僅幹了八個時辰的活，還把巴蛇袋給弄沒了。
這次盜門考核真是害苦了自己。
陳昕揮了揮手，空空兒如釋重負，抱拳說道：“江湖譜就在其中，那位被我替換的匠人在家中睡覺，沒有危險。”
說罷，空空兒化作電光消失，生怕晚一步他們就反悔。
陳昕運起內力激發袋子，確認其中的物品，江湖譜、霹靂雷火彈、暴雨梨花針、金瓶梅……不錯，都是好東西，現在都是我的了。
“陳銅令的輕功竟然比空空兒還要了得。”杜茂驚嘆道。
“電光神行步名不虛傳，若是我還在內景，必追不上空空兒。”
陳昕收起巴蛇袋，說道：“空空兒，我也在案牘庫中見過他的資料，多行善事，救苦濟貧，民間素有俠盜之稱。在盜門內部有小盜帥之名，被認為最有希望統一南北盜門。”
盜門……在許久之前便分裂為南北兩派，盜帥令一分為二，門內絕技飛龍探雲手和電光神行步也被分別繼承。
杜茂接着道：“空空兒雖然是盜王的最小弟子，但戰績卻排第一，從未失手，就連少林派也被竊過一部佛經，可惜今天栽在陳銅令手中了。”
“栽在我手上，杜公公認為空空兒沒有後手嗎？”陳昕隨口道。
杜茂一愣：“你是說……”
陳昕指了指還沒離開的黑墨匠，說道：“你找一下自己懷裏。”
黑墨匠不敢不從，伸手探入懷中，勃然色變，緩緩取出一頁紙。
一名小太監走上前，把寫滿墨跡的紙張收上來，交到杜茂手上。
紙張上的字只有蠅頭大小，藉著月色，杜茂看得出上面記錄的分明是當期江湖譜的所有排名。
“好傢夥，差點被這傢伙耍了。”杜茂憤而一捏，紙張瞬間被凍成冰塊。
“這張紙他應該藏在巴蛇袋中，在搜身之後才轉移的。”
陳昕順口解釋道，然後看向瑟瑟發抖的黑墨匠：
“行了，你沒事的，回去吧。”
……
空空兒事件之後，印刷廠再無波瀾。
接下來的幾天平平淡淡，陳昕也能抽空走動了，有時候去找老蔣和老嚴喝酒，有時候藏書樓翻一下古籍看看，心情愉悅，神照功速度的修行不退反進。
直到第十天。
一位小旗急匆匆跑來印刷廠，假期結束，紫金有召。
山東天香教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