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雲中之動
第758章雲中之動
“人族當中,不乏有傳說,某處水域的龍子或是龍女,被漁夫捕撈上岸,然後被人所救,由此結緣嗎?”
“那些龍子,龍女,甚至於某些龍王,都是用了這白龍魚服之法,從龍身,化作了魚相。”
“若是在水域當中,自然是法力流轉,隨時都能化作龍身。”
“可一旦被漁網,釣竿等人道之氣所制,便再也無法藉助法力復返真身——如此,就算死了,也是白死。”
這道人說著,置罰臧否一般,說著龍族的一些隱秘過往。
“此法門,乃是祖龍所出。”
“龍族,為水域之長,為水族之王——祖龍推演此法的本意,本是要令那些真龍們,能夠去體會那些凡物的艱難,免得他們天生神通,高高在上,反而失了本真。”
“奈何之後,這法門,卻反而是成為了一些人針對龍族的陷阱。”
“每每有真龍化魚的傳言傳出去的時候,各處江河,便是大肆捕撈漁獲,各處真龍,可謂死傷慘重。”
“於是慢慢的,這法門,也就成為了龍族的禁忌。越是修行有成的真龍,便越是不會施展這等法門。”
這道人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周圍。
“此間,人皇所駐之處,秉人道之重。”
“試想,只是漁夫的漁網彎鉤,便能令化魚的真龍,任人宰割,何況此間乃是人皇之處?”
“若真有真龍魚服而來,那無疑,便是自尋死路。”這道人看着趙高捧着龍鯉匆匆而去的背影。
“李相且放心,仙道變化之法,能讓我等都看不出痕迹的法門,唯有三清聖人秘傳,八九玄功,七十二般變化。”
“而天地之間,修此法者,唯司法天神楊戩一人而已。”
這道人神色自得。
他們能被大羅派出來保護在人皇的身邊,自然是各有所長——其廝殺之能,或許算不得頂尖,但各種看破虛妄照見真實,解開陣法,醫治毒素等等力量,卻是天地之間第一流的。
對於這一點,李斯也並不懷疑。
是以,在這道人解釋過後,李斯亦是放下心來,繼續書寫各種命令,憑藉著自己對各個郡縣的了解,開始計算各處郡縣的人力,以及那些郡縣當中能調度的物資,然後提前做出調度。
看着李斯的命令,為首那道人,亦是做出好奇的姿態來。
“李相不等各處的回應,便能確認各處郡縣的人力物力嗎?”
“我為帝國國相,各處的情況,自然都是瞭然於心。”李斯手中,刀筆不停。
他旁邊,亦是有諸多的書吏,將這些蓋了相印的文書取走,發往各處。
“我倒不懷疑李相對各處郡縣的了解。”
“只不過,此時瘟蝗彌天遍野,人心思動。”
“李相所了解的東西,和各處郡縣能拿出來的東西,或許有所不同。”這道人說道。
他在自家師尊的時空當中,也負責過諸多洞天的事務,對於那些生靈的本性,他也很清楚。
往下分發各種資源的時候,自然便是你好我好——可要讓他們將資源上交,那一個個的,便都是叫苦不迭,各種推諉。
這還是好的,更有甚者,將這當作斂財的機會,大肆索取剝奪……
聞言,李斯只是笑。
他為法家魁首,講的,便是一個管束人心——人心之惡,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正是如此,我才在各處郡縣上報之前,提前調度他們的物資。”
“此時,人心思動,那些郡縣,自然也不例外。”
“我此番命令下去,待得陛下歸於咸陽的時候,想必也就能收到各處郡縣的回應。”
“觀其回應,便能知曉,那些郡縣長官的立場。”
“若是安順,自然無妨。”
“若是其心不穩思動,那陛下召回來的四方之軍,也不吝於往那各處郡縣走一走。”
“原來,陛下和李相是這個打算。”聽着李斯的言語,那道人,也不由得動容。
李斯的言語,雖然平靜,但他卻從這言語當中,聽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宏大氣魄。
——就算舉世皆反又能如何?帝國的大軍尚在。
大不了,重新再打一次天下而已!
始皇帝尤存,這天下,能打一次,便能打第二次!
……
在這個時候,敖丙所化的龍鯉,已經是被趙高捧着,出現在了始皇帝的面前。
他要親自為始皇帝做一道魚膾。
盆中,敖丙看着面前的始皇帝。
這還是他和始皇帝的第一次見面。
始皇帝的個子,極其的高大。
六國當中,有着妖族血脈的楚國之眾,便素來以高大著稱——而今縱橫不可敵的項羽,更是尤其的高大。
可始皇帝的身形,比起項羽,都仍舊是要高上一頭。
其穿着黑色的袍子,袍子上,繡得有背負天地山川的龍紋。
而在其腰間,還懸着一柄長劍。
長得有些令人不可思議的長劍。
尋常劍器,不過三尺,而始皇帝的這一柄劍器,卻是足足六尺,是尋常劍器的兩倍。
這劍器,雖然長於鞘中,可只是看這劍鞘的規則,便能知曉,這劍器的劍刃,也比尋常劍器要更加的寬大。
始皇帝的手上,有着老繭——而那劍器的劍柄上,有痕迹和始皇帝的手掌,手指,以及指尖的老繭,完全吻合。
可見,那劍器,並非只是裝點威嚴的裝飾。
這位自征伐而起的人皇,亦是一名劍道大家,有着相當強橫的人仙功體。
劍者,乃是百兵之王,劍道,更是一切兵刃戰法的終極,故此,地煞術當中,一切兵刃搏殺相關的力量,才是被統稱為‘劍術’。但對於這一點,敖丙一直都很難理解。
在他看來,兵器和兵器之間,並沒有什麼高下之分,那所謂的劍術為諸道之長的事,他也一直都不信。
這些年以來,他一直都想找一位真正的劍道大家試一試手,看看真正的劍道,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劍道會成為諸道之長。
奈何,敖丙所認識的人,所交好的人,都是擅長於長兵重兵的,擅長劍道的,一個都找不出來——龍吉公主雖然也用劍,但其劍術,和諸道之長的劍術,還有着相當的距離。
不只是敖丙所交好的人,便是縱觀整個天地,擅長劍術的人,都是寥寥無幾。
玄都門下東華,也算是長於劍術,其劍道造詣,在天地之間亦是有赫赫之名,可以玄都的話來說,東華的劍道,也只得其表,不見其里,一個花架子而已。
所以到現在,敖丙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劍道的玄妙。
而此時,看着這始皇帝腰間的劍器,敖丙忽地就生出認知——那就是,始皇帝本身,便是這天地之間,極其少有的,觸及到了劍道真諦的大家。
若是能與其切磋,必定能讓敖丙對真正的劍道,有所認知。
奈何……
剎那過後,敖丙便是壓下了這見獵心喜的念頭。
他不是來切磋的。
而是來刺殺人皇的!在這人皇的面前,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一次不成,無論是這位人皇本身的劍道造詣,還是那些關注着人皇的大羅,都會出手干涉。
就算敖丙還有廣成子作為大羅,但如果其他關注此間的大羅,只想着保始皇帝不死的話,那就算廣成子出手,敖丙也很難在那些大羅的注視之下,斬殺始皇帝——除非是廣成子以大羅的偉力,直接對始皇帝出手。
正是如此,敖丙才會明知這白龍魚服之法的危險,也依舊是以這法門,化作了一隻尋常的龍鯉。
瘟風過後,他所化的龍鯉,便是這附近,唯一的一種能‘配得上’始皇帝的食物——就算始皇帝自己不在意,但其他的人,也絕對會將這龍鯉獻到始皇帝處。
至於說化作了魚相過後,在人道的壓制之下,便真的如同凡魚一般,動不得任何的法力,這一點,敖丙自然也是早有準備。
當趙高拿出刀具,在那龍鯉的身上切下第一刀時,天地之間的流雲,便隨風而動。
雲中,有神國洞天,若隱若現——洞天之內,自楚國滅亡過後,便一直沉寂,如同是怯於人皇之威而不敢面對的雲中君,便是緩緩的睜開雙眼。
一柄帶着血跡的長弓,在其手中出現。
那是死於秦境的懷王,最愛的一柄弓。
當年庄王問鼎過後,便在荊都鑄了一大鼎,而那鑄鼎時所餘下的材料,便是被其打造成了這麼一柄弓。
這可以說是楚國真正的國寶!
當初熊霸他們潛入秦境要救出懷王,懷王和他們一起逃走的時候,可謂是什麼東西都丟下了,但獨獨,帶上了這麼一柄長弓。
最後,逃亡失敗的懷王死於秦境,那些去救懷王的妖神們,各自逃走,皂歌更是藉助雲中洞天的力量歸於南贍部洲——這長弓,便是那個時候,作為懷王的遺物被皂歌留在了這雲中洞天,等着有朝一日,楚國的新君,以大禮將這長弓迎回去。
結果,楚國覆滅,這長弓,便也一直落於了這雲中洞天。
伸手握着這長弓,手指自長弓的血跡上撫過,雲中君似乎是能感覺到長弓所殘存的,懷王的不甘和疑惑。
是的,只有不甘,只有疑惑——他人所想像的,懷王被欺騙過後的怨恨,在這長弓之上,在其最後所留下的遺物之上,不見分毫。
懷王和始皇帝,是有交情的——在一定的意義上,懷王這位楚國的中興之主和始皇帝,甚至算得上知己。
正是如此,懷王才會信了始皇帝的言語,往秦國而去。
而他的疑惑,便正是源於此。
他不敢相信,堪為知己的始皇帝,竟真的會欺騙他,會將他囚禁在秦國。
他的不甘,亦是源於此。
他到死,都不曾從始皇帝那裏得到答案——始皇帝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的答案,便親自去向始皇帝要吧。”
雲中君感慨一聲,緩緩的將手中的長弓拉滿。
他作為元始天尊開闢神仙道之前便顯化的神仙,為神仙體系當中,僅次於元始天尊的存在,在楚國當中,守國禮的祭祀,和人道的關係,更是無比的密切,堪稱人道‘第一尊神’,就算是楚國滅亡,雲中君之名,也並不曾隨着楚國消亡,而是緩緩的蔓延至於秦境。
始皇帝令所有的神祇,往咸陽朝見,雲中君也依舊是端坐洞天不動。
就算如此,秦帝國當中,也絲毫沒有誰提及,要拿這位楚國舊神來開刀——其在人道當中的尊貴地位,可見一斑。
可就算以其和人道的密切聯繫,和楚國的密切聯繫,其本身,更是有着無比恐怖的實力和底蘊,他拉開這一柄長弓的過程,也依舊是顯得異常的艱難。
洞天之內,流淌的人道之運,以及殘存的楚國之運,便在雲中君的動作之間,相互激蕩。
然後,那楚國的殘餘之運,便一點一點的,被擠壓進這長弓當中,化作長弓的箭矢。
洞天之內,屬於太一的本源,那太陽的外相,亦隨之一點一點的落入這箭矢當中,為這箭矢,增添無窮的鋒芒。
長弓一點一點被拉開的時候,雲中君身上的衣袍,都在那力量之下,一點一點的炸開來,使得雲中君的胳膊和胸膛,出現無數的血痕,便如同是有人拿着小刀,再其身上一寸一寸的剮一般。
“雲中君!”看着那在雲上顯化的洞天,天地之間所有的強者,都忍不住的驚愕。
因為沒有人能想到,雲中君會在這個時候出手。
因為沒有人能想到,雲中君在這個時候出手的意義。
如果是為了楚國而出手,那麼在懷王死去的時候,在楚國滅亡的時候,雲中君都有出手的理由,有出手的必要。
可那麼時候,雲中君並沒有出手。
甚至,就在先前,項羽引動六國殘餘之運,掀翻九鼎的時候,雲中君也都有出手的理由和時機。
可雲中君依舊沒有出手。
所以,這天地之間,幾乎所有知曉雲中君存在的仙神,都認為雲中君在這秦帝國的威勢之下選擇了蟄伏,選擇了自己更加重要的職責。
那就是對太一本源的引導,令太一在東皇和妖皇之間,有所偏向。
所以,雲中君在這個時候的出手,沒有任何人能想得到,也沒有任何人能想得通。
因為無論是從時機上,還是從其他的角度上,雲中君這一次的出手,都看不出任何的意義。
但其手中,那拉開的長弓所向,卻又是萬萬做不得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