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信息

兩個男人，一大一小，面對面坐着。

勞爾開門見山：“追你的人，我們抓了幾個活口，撬出來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我先跟你說清楚，最近王國境內發生了密集的人口失蹤與凶殺案件。不瞞你說，所有的提爾右手成員，都在調查這些案件。奴隸販子、殺人狂倒是揪出來不少，可是一直沒能找到真兇。”

狄奧低着頭看帳篷的帆布地面，不發一語。

找真兇的意思，就是案件之間都有關聯。

“終於，我們從一個奴隸販子那裏，得到了丁點信息，是關於買家和交易對象的。他們提到了城外的森林，靠近迷宮門附近。”勞爾嘆了口氣，“我們以迷宮門為中心，沿着森林搜尋了很久，都是一無所獲，直到你冒了出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這時候，守衛搬着低矮的餐桌過來，放在二人中間，接着，有其他人拎來一桶清涼的凈水、端上其他各式食物。

狄奧的眼睛一會看着水，一會看着餐桌上的食物。

牛角麵包、盤腸、肉乾、奶酪。

沒等勞爾吩咐，狄奧先動了起來，用水桶里的瓢舀起水，倒進木杯子裏一飲而盡。然後又嫌不過癮，乾脆把臉扎進了水桶里，如牲口一般飲水。

咕咚咕咚，喝到一口氣吐不出來，臉上、前胸都被水打濕了，這才算是過了癮。

抬起頭，而後抓起牛角麵包就往嘴裏塞。

外皮酥脆、內里柔軟，狄奧覺得就像是咬在了棉花上，口感異常美好，甜絲絲有些奶香味。

左手抓着麵包，右手扯過一整根盤腸，張開血盆大口就咬在肉腸上，頓時口腔又被肉香填滿。

明明有餐具，狄奧卻選擇了最原始的下下手抓。

“慢點吃、別噎到，沒人跟你搶。管夠，管夠。”勞爾都看得有點眼發直，他確實沒見過有人如此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塞東西吃。

狄奧那瘦弱的狀態，讓勞爾認為是長期沒有正常飲食，根本吃不下什麼東西。

人在長時間無法好好吃喝的情況下，不能、也無法狂吃，更有很多東西吃不進去。就像油膩的東西，就難以下咽。

可狄奧這個狀態，分明跟一條餓狼一般，特別反常。

足足吃了三隻牛角包、一整根盤腸之後，狄奧才打了個滿是肉香的嗝，說道：“我是從地牢裏跑出來的。”

說話的時候，他也不看勞爾的正臉，而是側着臉眼睛看向一旁，顯得挺沒有禮貌。

勞爾發現了這一點：“然後呢？”

“那個地牢裏有很多奴隸，每天都被拉出去做人體實驗。我們一起被折磨。”狄奧說的很平靜。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勞爾微微側頭，想要看狄奧的眼神，卻發現根本捕捉不到。

人與人對話時，四目相對，會有眼神上的變化。對於精明的人而言，通過眼神讀出信息是可行的。

勞爾作為團長，自然有這方面的能耐，但是面對狄奧這種眼睛看向他處的，就有點使不上勁了。

勞爾心想：不正視別人，眼睛也不是到處亂瞟，看來內心創傷很重。

想着，手上沒閑着，右手看似是抬起來摸了下額角，實則是發動了魔法【偵測思維】。這個魔法有個更直白的別稱——讀心術。

魔法的出現沒有任何預兆、光效、聲音，更沒有大聲吟唱咒語，一切都是悄然進行。

他要用這個來驗證狄奧說的是真是假。可奇怪的是，在魔法作用下，勞爾發現狄奧腦海里空空如也，什麼想法都沒有。

“是許多奴隸幫我逃了出來，奴隸們團結起來反抗，打翻那些守衛。想的是誰能跑出去都行，只要能向外界求救就行。”狄奧低着頭，又再看地面，還抓了牛角包混合奶酪往嘴裏塞。

“看來你跑的很快，那你有什麼消息要說？”勞爾問道。

狄奧說道：“其實有用的信息不多……”

他說話的時候，勞爾讓人拿了地圖進來。一名提爾右手遊俠，抱着地圖進來，在勞爾腳邊攤開在地上。

“……我看不懂地圖，也不識字。”狄奧看了眼地圖說道，“我只能告訴你，地牢在一處山洞中。我在跑出山洞時，看見洞口有一顆火焰樹，沿途倒是有一顆相當尋常的橡樹，跑的方向也是其他奴隸告訴我的。

“他對我說‘跑，朝北跑’，其實我不知道哪裏是北，是他給我扭到面向某個方向，然後我就照着這個方向一直跑一直跑。

“關押我們的人，動不動就說為了‘老爺’，應該是後面有某個大人物吧。

“守衛看起來都是雇傭兵，醫生、術士好像也是東拼西湊的不專業。地牢裏面還有好些怪物，他們會用人和怪物做實驗。你剛才說，在迷宮門附近什麼的？”

“對。”勞爾一邊看着地圖，一邊聽狄奧說話。

其實通過抓到的活口，以及對森林裏痕迹的偵查，已經對目標地點有了個大致的猜想。只不過想看看能不能通過狄奧，來縮小猜想範圍。

北、山洞、火焰樹、特別普通的橡樹，看起來是相當模糊的說法。但對於常在林子裏晃蕩的遊俠、獵人而言，則已經是挺明確的指向了。

在森林裏找路、追蹤，是他們的專長。

地圖上也有標註。

展示地圖的遊俠跟勞爾一起將目標範圍縮小，有了更加明確的指向。

“過了一天，恐怕他們已經轉移了。不過沒關係，只要能找到老窩，就能發現一些線索。”勞爾看着狄奧，“謝謝你的配合，接下來有什麼想法嗎？”

狄奧仰起頭又看向了帳篷里懸浮着的水晶球：“我一直在地牢裏。所以，這裏是哪裏、迷宮門是什麼、天空為什麼那個樣子，我一概不知也就沒有想法。”

“你是哪裏人？”勞爾覺得有些奇怪。

狄奧平靜回答：“不知道。”

“你會不會是異界旅客？”勞爾摸了摸鬍子，“這片大地叫‘無明島’阿得羅斯，是多元宇宙交匯之地。有許多異界來客和外星人，就像我們的正義之神提爾，就是外在神祇。現在的年輕人，也總愛標榜自己是穿越者。”

“無明，我看光挺足的。”狄奧還在看水晶球。

“‘無明’指的是這裏沒有太陽。空中的是火焰雲，火焰雲來自於永恆不滅的聖火柱。聖火柱是一根通天徹地，猶如擎天巨柱一般的大火柱，火焰在天空流竄不落下，反而變成了雲的樣子，就這樣照亮了不少地方。火焰雲的邊界，便是聖火柱光照的邊界，出了邊界便進入永夜。”勞爾說道。

“那，火柱之下，豈不是永遠都是白天？”狄奧臉上有了點驚奇的反應。

“對，聖火柱之下是永晝。水晶球里有魔法咒文，用來調節溫度。窗帘、眼罩，都是睡覺的必備品。”勞爾拍了下大腿，“聽說先祖是看見過太陽的，有日升日落，所以我們依然沿用了先祖留下的時令。不論是永晝還是永夜，都有通用的時間參照物。”

“那迷宮門呢？”狄奧抬眼看了看半透光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