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已去不可追
“不是你的錯,雪兒。”姜鈺一把攬過她,眼底儘是傷痛。
三年前,京城連續下了半月的大雪。
大雪愈蓋愈厚,就在那場大雪裏,鈺雪二人的長兄病逝。
整個皇城為之哀慟。
大皇子姜辰,人如其名,如朗朗星辰,為人清風朗月,秉節持重,曾是大冀朝眾望所歸的儲君人選。
然而就在三年前,暴病而亡。
太醫診斷是時疾突起,血不歸心。眾人皆以為是他太過勤苦,每日天不亮就到尚書房替皇帝處理政務所致。
而姜雪知道,若不是因為她的任性,姜辰不會死。
“雪兒,”姜鈺數度哽咽,“不是你的錯。斯人已逝,大皇兄不會願意看到你屢屢自苦。”
若說有錯,他又哪裏無辜!
若不是他引得那人與雪兒相識,若不是他因為疏狂不羈的性情數度攛掇雪兒勇敢追求心之所愛,若不是他太過信任那人——
大皇兄也不會為此蒙難!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埋在雪裏,永遠永遠。
姜雪泣不成聲。
姜鈺邊低聲安慰她,邊扶着她緩緩往長樂宮走去。
她搬出長樂宮已有數月,公主出嫁前需要住進順德殿,由宮中尚儀教導,學習大婚禮儀。又由教習姑姑帶教《婦德》《婦儀》。三個月後方從順德殿出嫁,行大婚禮。
長樂宮一切如舊。外院宮人正有序洒掃,見到二人前來,紛紛下拜。
“二殿下、公主殿下萬安!”
她出嫁前拜請帝后,天家宮人威嚴甚重,只怕帶去顧府會讓駙馬覺得不便,也怕顧家覺得她太過驕縱。
於是請帝后准他二人另持新府,一干仆婢聽由駙馬安排。
之前貼身伺候她的拂冬、曉春二人,自她出嫁后便回到長樂宮以備她回宮聽用。
“起來吧。拂冬、曉春在何處?”
“稟殿下,早先董姑姑來下了皇後娘娘懿旨,二位姑娘在內殿準備着相干事宜呢。”
“不用通傳,我們自己進去。”
姜雪帶着姜鈺走入殿內。
“母後下了什麼懿旨?”姜鈺疑惑。
“沒什麼,不過是我用着顧府採買的仆婢不慣,所以讓母后幫我指派些許伺候慣了的宮女,晚間隨我回府罷了。”
“我早晨去跟母后問安,就聽她在憂慮你不帶宮婢之事。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姜鈺有些無奈。
“什麼駙馬顏面,他若真的尊你敬你愛你,便是你再驕縱些又有什麼相干。”
看她回來要人,想來這位駙馬,並沒有多尊她敬她愛她。
姜雪笑了笑,並不願意姜鈺看出太多,有些事情她能一力解決的,就不該再讓家人擔憂。
“皇兄別取笑我,你自己呢?邊境這幾年,可有遇到什麼心儀的女子?”
“邊境哪裏來的女子?你就知道胡謅。”
二人邊走邊說笑,氣氛逐漸輕鬆起來。
“殿下回來了!”只見一名伶俐女郎穿着紫色宮裝,手捧着幾件普通侍僕服飾,正欲走出殿門。她俏眉高揚,聲色帶喜。正是拂冬。
“奴婢見過公主殿下!見過···二殿下?!二殿下回來了!!!”
姜雪撲哧一聲笑出聲,“皇兄你看,這麼多年不回來,連拂冬都快認不得你了!”
“起來吧。拂冬還是這個性子,倒是長高了些,你還有一個貼身宮女呢?”
“回殿下,適才董姑姑挑選的武安指揮郎到長樂宮待命,曉春正在準備出宮的名冊,讓奴婢取些宮人儀制的衣服給各位郎君換上。”
“你向母后討要了武安郎?”
姜鈺眉頭一蹙,她總說著無事,讓自己寬心。回宮第一日卻做這許多安排,怎麼看都另有隱情。
“我往後多要行走於皇宮內外,況且自己也想學些經營掌家的本事,不免要多多出入市井商肆間,”姜雪拍拍他的手背,道:
“我瞧着顧家那些家丁仆隨資質平平,所以今日跟母后提了一嘴。”
她走到拂冬身旁,伸手撥弄了一下拂冬手上拿着的服飾。
“拂冬,先拿過去吧,我們晚膳前出宮。”
拂冬點頭稱是,緩步退出殿內。
“怎麼那麼急?母后定還想着留你晚膳,聽聞東陽王叔在南邊獵了一籠子落谷帶回京,早晨聽她交代了御膳房,早早就煨上了。”
“落谷湯就留着給二皇兄你補補身體吧,”姜雪笑,“我這成日皇宮裏獃著養尊處優的身子,用不上這麼補的膳湯。”
姜雪笑得燦爛,讓姜鈺不舍多問,只怕打斷了她的歡喜。
“適才還未說完,我原本只讓母后給我幾個侍從,母后心疼我,才特特撥了武安郎給我。”姜雪又道。
姜鈺心下沉沉,然而明知道她說這些是為了安自己的心,便只能作出笑模樣,輕輕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
“知道了。”
“皇兄陪我去看看這些武安郎?以皇兄的身手,也能幫我考較一二。”
“走吧。”
“來人。”姜雪喚來宮婢,讓武安郎換完服飾後到殿前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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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二人用了盞茶,拂冬和曉春便進殿來通報。
“二位殿下,一干侍僕已準備完畢。武安郎君們在殿前待殿下命。”
姜雪點了點頭,兄妹互看一眼,一同起身前往殿前。
十名精壯的少年郎並排而立。
姜雪問道:“不是同母后說過,四五個即可嗎?”
曉春回稟道:“董姑姑說娘娘有言,雖說貴精不貴多,可這十位都是精挑細選的,娘娘瞧着都很好,公主既是帶了,帶多一個也是帶,帶多四五個也是帶······”
姜雪哭笑不得,母后還是不放心她,一下帶十個侍衛,再加上宮女僕婢——這浩浩蕩蕩的一大隊人,帶回去豈不是大大掃了顧府顏面?
她最怕的還是陣仗太大,引得顧霖壇警惕。
萬一這些人以後一言一行都叫顧家的盯上——打草驚蛇,她要辦的事情就更難了。
姜雪帶着祈求的眼神看向姜鈺,姜鈺微微頷首,走到少年郎們面前。
姜鈺站在這十人面前,一一端詳,看着左邊第一個道:“由你開始。”
“武安郎陳錦,見過二位殿下!”少年單膝跪地握拳行禮。
“武安郎劉珩,見過二位殿下!”
“武安郎陳綉,見過二位殿下!”
姜鈺見他與第一人有些相似,問道:“你與陳錦二人?”
“稟二殿下,陳錦是臣的兄長。”
姜鈺頷首,示意繼續。
“耿智。”
“江斌。”
一干人等陸續報了姓名。姜雪實在是記不住這麼許多,見姜鈺還有打算,便讓拂冬搬了把椅子給她坐下。
“孤知道武安郎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身手,所以眼下孤要考較的,不是你們的身手。”
十名少年郎面若深水毫無波瀾,只等姜鈺發令。
“孤從戰場回來,明白了一個道理。戰場之上,能不能贏,身手只佔三成,剩下七成,是運氣。”
“今日孤,也來試一試你們的運氣。”
姜鈺眸色冷冽。
“生死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