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主教
鮮血像融化的雪水不斷從小丑嘴巴湧出，他逐漸失去色彩的瞳孔中除了恐懼與驚訝，還有一絲不解。
他怎麼敢動手？....
這是小丑意識消散於天地間最後一個念頭。
西蒙科拔出鐵片，沒敢到處甩，而是小心地在小丑衣衫上蹭了蹭
他抬起頭，看向捂着嘴沒敢喊出聲的女僕。
女僕從西蒙科的眼神中知道了如果不是她從一開始就咬緊牙關忍着了吶喊，她絕對會成為下一具屍體！
“你......”
女僕已經無心再為自己心底的秘密煩惱，她不知所措地望向陡然殺人的西蒙科，整個人在不斷發抖...
上帝啊！
他在做什麼？
在伯特騎士的城堡內殺人，他瘋了嗎？
“不想死就閉嘴，過來幫我搬走他！”
西蒙科臉色並不好看，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殺人。
但是這個小丑實在話太多了，也太...準確了...
儘管有些模稜兩可，但對於已經把腦袋別在褲腰帶，賭上自己命運的西蒙科來說，除了殺掉他，沒有第二個選擇。
之前的光頭佬的質疑被蓋特掩過，但小丑的第二次質疑，未必會被再次掩過，尤其對方是一名兼職刺探情報的間諜情況下！
“說實話，我只想親手殺掉伯特，但你一心求死，不怪我...”
西蒙科心裏默默的想着，眼神卻如狼般絲毫不離開女僕身上。
突然的暴起殺人，讓西蒙科徹底撕下來偽裝，敢拿性命來當城堡內奸的人，他的血液中就流淌着一絲凶性。
“...可以把他...放入儲物間...”
冷淡的女僕說話變得斷斷續續，從南方被奴隸販子擒獲后，儘管到了黑斯廷斯，一直以來身體和心靈遭受了摧殘，卻從來沒有這麼直觀的感受到生命的威脅。
她敢保證，眼前這位瘦弱到有些病態的青年，腦海中肯定在糾結是否要殺掉自己永除後患！
畢竟，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說話。
“.....那就搬進去吧。”
西蒙科堵着了后廚的門，半叮囑半威脅道：“你可以選擇喊人進來，但我保證，在他們進來之前我絕對會先殺了你。”
西蒙科的語氣並不兇狠，但卻讓女僕頻頻點頭。
她小跑過來想拖起屍體，卻忽然止步，咽口唾沫看向西蒙科，發現對方並沒有動作，才又躡手躡腳的靠近。
她抓起小丑的屍體，同西蒙科一起拖拽的瞬間，突然有些猶豫道：“其實...我不喊，一會兒也會有人進來的...”
“你說什麼？”
西蒙科皺起眉頭，伯特城堡的后廚與向南有一個很寬的隔間，一般都是做完菜肴後放入隔間，僕人從隔間端走食物。
后廚應該是不會輕易有人問津的地方才對，怎麼聽她的口氣，好像是個妓院一般，這麼多人進進出出。
女僕低下頭，臉上表情複雜，像是經歷了激烈的思想鬥爭，“....蓋特主教一會兒應該會過來...”
“蓋特主教，他來幹什麼？”
“他...”
女僕臉上更加窘迫，在西蒙科注視下，最終求生欲戰勝了一切，聲細如蚊道：
“其實...我是他的情人...他每周都會過來，和我在後廚...”
“！”
西蒙科驚訝的望着女僕，那個地中海的老男人不是個虔誠的僧侶嗎？居然有情人？
“...所以他才會在伯特面前護着你？”
“嗯....”
西蒙科深吸一口氣，結合小丑死之前說的話，這個蓋特主教看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且他們一直提到的祈禱之力是什麼？
伯特騎士和蓋特主教為什麼會認為自己沒有了問題？
西蒙科腦子裏隱藏的疑問很多，但並沒有深思。幾十年的人生經歷告訴他，嚴重的信息差下盲目瞎猜並不是什麼好的習慣。
“拖進這個儲物櫃就可以了...這裏面有很多的食物，只要把他藏在後方，暫時沒人會發現...”
因為小丑只有孩子大小的身體，塞進去並不難，只花了一會兒功夫就藏好了屍體，西蒙科緊接着又拿起抹布仔仔細細將噴洒出的血液擦試乾淨。
空氣中的腐爛味正好對沖了血腥味，讓西蒙科稍微安下心。
“...這隻能暫時藏一藏，時間一長遲早會被發現的...”
女僕咬住嘴唇，鼓起勇氣說出了她的擔憂。
她真的怕西蒙科順帶手把自己也做掉...
“剩下的事用不到你操心。”
如果自己一切順利，今夜過後將沒人會在意一個小丑的死活。
如果不順利...
西蒙科忍不住望向深厚的石壁，石壁外厚厚的積雪會吞噬一切。包括一個獨自逃跑的人...
嘎吱嘎吱～
就當西蒙科還在檢查紕漏的時候，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后廚外陣陣傳來，女僕猛地捂着臉，說不出是喜悅還是痛苦的說道：
“蓋特主教來了！”
隨着女僕的低呼，門外也隨之傳來一聲明顯輕浮的語調：
“溫妮？你在嗎？”
溫妮...
西蒙科來不及想這個名字那裏聽過，女僕拉住他，指了指一處掛帘，慌忙道：“你快躲在後面去，蓋特主教如果發現他的事被第二個知道會發瘋的！”
西蒙科暫時也不想和謎團頗多的蓋特打交道，聽了女僕的話也不遲疑，三步並作兩步，棲身黑色掛帘之後。
就在西蒙科身影剛剛消失的瞬間，門猛地被推開，頂着地中海髮型的男人醉醺醺的邁進屋子，酒氣甚至蓋着了屋內所有雜味。
“哈，小溫妮，我想死你了！”
蓋特主教一雙幽深的眼神變得無比迷離，在女僕身上不斷遊走。
“...蓋特主教，你不需要陪從伯特老爺了嗎？...”
名叫溫妮的女僕攥緊裙角，對於一位曾經接受過教育的少女來說，成為一個糟老頭的情婦已經讓她羞憤不已，如今還要當著西蒙科的面赤裸裸被調戲，讓她生不如死。
她尚無法接受，自己骯髒的一面被其他人知道，哪怕是殺人兇手！
西蒙科倒是老老實實站在掛帘后，絲毫沒有彆扭感。
上輩子自己見過的事比這骯髒多了！這點小風小浪算的了什麼！
“不要擔心小溫妮，伯特老爺那邊我都安排好了，沒人會打擾我們的～”
蓋特主教露出他微黃的牙齒，稍顯老態的臉上綻出笑容，魚尾紋隨之蕩漾：“我可想死你啦～”
西蒙科躲在掛帘后，猛打了個哆嗦。
看來自己還是太稚嫩了....
噁心的老頭說著噁心的話，比他踩到狗屎還噁心...
“嗯～什麼味道？”
蓋特主教突然吸了吸鼻孔，皺緊眉頭：“怎麼有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
溫妮愣了一下，想說點什麼，又改口道：
“...沒有啊...倒是主教伱，好大的酒氣...”
“不不不，肯定有！”
蓋特主教的鼻尖微微發紅，他突然像一隻專業的獵犬般，雙肩向後，頭顱前傾，使勁嗅着。
“我對這個味道很熟悉，不會錯的！”
蓋特收縮鼻翼，一步一步走向掛帘，藏在後面西蒙科瞳孔陡然收緊，忍不住暗罵道：這人是狗鼻子嗎！
就當蓋特即將走到西蒙科面前時，一道尖銳的哨聲飛快地傳入眾人耳膜，哨聲凄厲又急促，好像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只聽城堡最上頭一位衛兵驚慌的叫道：
“有人！有人！！”
“前方半英里，有數不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