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爺,您慢走!
就在林風吟把最後一個靶子打掉之後,裁判按下了手中的計時器。
他看着計時器上的顯示的時間,感覺大腦有點宕機,導致電子喇叭中,他的聲音有點結巴:“林風吟最......最終用時,1分……1分20秒。林風吟勝!”
然後,他沉默了幾秒鐘后,又補充了一句:“我確信,計時器肯定沒壞!”
此時跪在地上的除了銀狐,還有崔竟其。
當他聽到這個成績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計時器壞了吧?
銀狐的成績是2分30秒,如果林風吟以2分20秒的成績獲勝,他的內心是可以接受的,但1分20秒?
這是什麼情況,這分明就是自己把臉湊上去讓人家抽啊!
緊接着,孤狼的解釋讓他徹底斷送了跑去抗議的念頭。
“銀狐在射擊的時候必須停止奔跑,在完成射擊后再繼續奔跑,而林風吟在射擊的時候根本沒有停下腳步,這至少能夠保證他的平均奔跑速度不會低於銀狐。最要命的是,林風吟還有一手絕活兒......該怎麼形容呢?就是看見靶子就代表了擊中,沒有任何道理,但就是這麼的霸道……”
完了,崔竟其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
緊接着,他雙腿一軟,重重跪在了地上。
這時陳慶豐的話幽幽傳了過來:“我說崔家大侄子,你說你惹誰不好,非要去惹林風吟,這下你在天京城可出名了!”
崔竟其的臉色已經是一片死灰,他的叔叔臉色則更難看。
崔延韜這下知道了,自己今天是踢到了鋼板上了,侄子給自己招來的這三個雇傭兵不可謂不出色,但怎麼就輸了呢?
第二場的狙擊比武輸掉就很離譜了,第三戰居然是碾壓式的失敗!
輸得這麼徹底,這麼沒有懸念!
最可惡的是,他們一方是在自己的仇敵的面前,輸得一塌糊塗!
崔延韜只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與崔竟其一方的沉默不語,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柳小龍他們。
柳小龍輸掉第一場的時候,他們當時心裏有多憋屈,此時心裏就有多暢快,他們跳啊,笑啊,歡呼雀躍,縱聲大笑,完全不把崔竟其他們一夥兒人放在眼裏。
就在裁判報出成績的一瞬間,梅秀山也瞬間呆住了。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城府極深,用很少見的詫異口吻問道:“沒搞錯吧!林風吟怎麼可能這麼快!”
隨後,鬼使神差的,他就聽見了裁判在電子喇叭里那句的話:“我確信,計時器肯定沒壞!”
這就很難看了,第三場比武,說好的勢均力敵呢?說好的分秒之爭呢?最後怎麼變成了啪啪打臉的單方面碾壓局了呢?
梅秀山感覺自己的臉有點掛不住了。
雖然一開始,他執意要組織這場比武的時候,確實有想打臉崔延韜的小心思在裏面,但……崔延韜這次的臉被打得這麼響,卻是自己始料未及的!
在帝國的上流社會裏混,什麼最重要?
那就是面子上過得去!
臉呢?沒了!
今天崔延韜的臉被抽成豬頭了,對執意要組織這場比武的梅秀山來說,這絕對不是好事兒。
先不說別的,刑部以後的各級官員,還會來梅林消費嗎?
雖然每年少個幾百萬的營業收入,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
但萬一刑部因此記恨上自己,刑部下面的警署不再庇護自己的產業,任由那些黑幫分子隔三岔五來找點茬,自己在不周星域的幾千家的酒店、會所、飯店......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說到底,自己只是一個生意人,即便在官場有再深厚的關係網,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於是,梅秀山打定主意,這場比武的消息一定要立即封鎖!
緊接着,他把自己的助手叫到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同樣感到錯愕的,還有蘇娜。
她此時內心的感受很複雜,說實話,一整晚的比武很精彩,肯定比她原本準備去看的愛情電影精彩多了......但她一直看不慣的林風吟居然反敗為勝,又不免給自己增添的新的煩惱。
與此同時,蘇娜心中對林風吟的好奇感又增加了幾分,他明明是叔叔極看重的人,為何叔叔要故意把他開除呢?而且在他出獄的第一天晚上,又急匆匆拉着自己來招攬他進兵部......看來這個狂妄的傢伙,還真有點本事。
崔竟其最終還是被保鏢攙扶着站了起來,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林風吟慢悠悠溜達着走回到了實用競技靶場的起始線處。
銀狐此時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雙手接過林風吟的槍械和彈夾后,一臉虔誠地道:“林哥,俺已經尋思好要當你徒弟了,只要你教俺,讓俺能像你一樣射擊,這輩子俺給你當牛做馬……叫俺弄啥都中。”
林風吟忍不住笑道:“沒辦法兄弟,這個我可沒法教你……”
“為啥嘞……”銀狐露的臉上出不解和遺憾。
林風吟伸出了手,指着他剛才瞄準的靶子,淡淡的道:“如果非要我教的話,你還是多練練射擊前的預判吧,射擊這個距離上的活動目標,你要預判可能出現的目標,然後隨着心意開出必中的一槍,但千萬不要讓射擊動作影響了你的出槍速度。”
銀狐聽懵了,因為林風吟跟他說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對射擊的理解,也超過了所有教官對他灌輸的知識體系。
他細細品味着林風吟的話,口中不停念叨着:“預判?速度?心意……”
整個人都變得有些魔怔了。
林風吟不再去理會銀狐,推開厚重的防彈玻璃門,從射擊競技場走了出來。
在他看來,這個小個子射手的槍法其實很不錯,他只是完成老闆交給他的工作,而且自始至終對自己都畢恭畢敬的,所以林風吟並沒有去難為他,甚至還指點了他一手。
但對崔竟其,他就沒有這麼好的脾氣了。
林風吟緩步走上看台,眼神中沒有一絲情緒,冷冷地盯着崔竟其。
他要看看,崔竟其會如何履行他比武前的承諾。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就連剛剛歡呼雀躍的柳小龍和甘玉露都沒有圍上來祝賀林風吟。
他們也想知道,崔竟其會不會跪下來道歉。
崔竟其耷拉着腦袋,光頭上滿是汗珠,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樣,整個人都蔫兒了。
他雖然站在更高的台階上,但他並不敢看林風吟的眼睛,只是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麼化解這濃得散不開的尷尬。
“咳咳,恭喜你啊,林老弟!”
最終還是梅秀山說話了。
似乎這個時候,也只有他這個中間人能說幾句話了,但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梅秀山對林風吟的稱呼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姓林的小子”變成了“林老弟”。
梅秀山習慣性地捋了捋頷下的長須,向身邊的隨從點了點頭。
他的那名親隨立即走到林風吟身前,帶着白色手套的雙手高舉,畢恭畢敬地將一張黑色卡片雙手奉上。
雪白的手套和磨砂的黑色卡片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是梅林的至尊vip卡,林老弟,你贏了,這是你應得的!”
梅秀山的聲音響起。
“謝謝梅老闆!”林風吟毫不客氣地把黑卡收進口袋中,隨即淡淡地說道:“不過一碼歸一碼,我還是想看着崔公子履行他的承諾!”
眾人萬沒想到,收了梅林黑卡的林風吟仍然是不依不饒,就連陳慶豐都感覺他有點過了,蘇娜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這男人也太小氣了吧!
殺人不過頭點地,堂堂的朝廷從一品大員刑部尚書都沒說什麼了,他的侄子已經低頭認錯了。
你林風吟居然還要逼人家下跪道歉?
只有梅秀山的臉上卻沒有表情,他的內心再次冒出一個想法:好小子,他跟我年輕的時候也太像了吧。
一樣的囂張跋扈,一樣的目空一切,一樣的得理不饒人!
但他又覺得不太一樣,自己畢竟出生於千世之家的梅家,身後有大筆的財富和人脈做靠山。
可林風吟有什麼呢?
梅秀山已經派人調查過了:林風吟的母親是帝國最普通的三等公民,他的父親至今都不知道是誰,他只不過是一個在福利院長大的孤兒罷了。
所以,這個林風吟,他依仗的是什麼呢?
他的底氣是從哪兒來的呢?
就在這時,林風吟說話了:“你們可能覺得我不夠大氣,太過於睚眥必報。”
他冷笑了一聲,接著說道:“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此時失敗的是我,崔竟其崔大公子,會不會十分大氣地放過我呢?會不會讓我跪下磕頭道歉?會不會讓我繼續在天京城待着呢?為什麼人們總是習慣性的偏向更有權勢的一方?”
眾人想到今晚發生的種種,忍不住想到,是啊,如果此時獲勝的是崔竟其一方,他肯定極盡所能地羞辱林風吟,甚至要把林風吟趕出天京城,讓他在京城混不下去!
聽了林風吟的話,就連蘇娜也陷入了深思。
林風吟輕蔑地繼續說道:“所以,所謂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事兒,在我看來就是狗屁!在真正的權力和力量面前,帝國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公平!”
蘇娜猛地抬起頭,細思極恐!
上班以來,她一直追求的法律公正,一直追求的公開透明,似乎一次也沒有實現過,但她敢像林風吟這樣說嗎?她陷入了深思......
不知為何,自己依然討厭這個趾高氣揚的傢伙,但此時竟不免對林風吟生出了一絲佩服。
沉默了半晌后,林風吟忽然笑了。
不過終於不再是讓人心頭不爽的冷笑了。
林風吟一臉誠摯的對梅秀山道:“梅老闆,真誠感謝你今天給我的這個機會,再見!”
隨後他向自己的夥伴招招手,轉身走下了看台。
柳若兮立即跟着林風吟往下走去。
柳小龍愣了愣,他沒想到自己的大哥居然輕輕鬆鬆就放過了崔竟其,然後他就被甘玉露拉着跟了上去。
此時站在看台上的所有人全都呆住了,他們感覺自己的cpu都快被干冒煙了。
這個狂妄不羈,不可一世的林風吟,就這麼走了?
陳慶豐此時才突然想起,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他正要招呼自己的外甥女和屬下離開,突然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
“爺!我輸了,我認了!”
緊接着就看見崔竟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林風吟似乎也沒料到崔竟其居然真的喊出了爺,而且還跪了下去,身形不由得一滯。
但他沒有轉身,只是輕聲笑了一下,心中居然有點佩服起了崔竟其。
換位思考一下,向來驕傲的他,在失敗之後,能不能在眾目睽睽下跪下去呢?
緊接着,他瀟洒地伸出右手,在空中揮了揮,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緊接着身後又傳來兩聲高呼。
“爺,您慢走!”
“爺,您以後出現的時候,我崔竟其退避九舍!”
等崔竟其喊完這三聲后,林風吟已經帶着人消失在了場館門口。
推開保鏢們的攙扶,崔竟其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目光中的頹廢和不甘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怒火。
在這一刻,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總有一天,他要把這份屈辱和怒火,狠狠地還給林風吟!
陳慶豐向梅秀山拱了拱手,牽着蘇娜快步離去,去追林風吟了。
他的幾個手下,則是以更快的速度追了出去。
此時場館中最尷尬的就是梅秀山了。
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拍了拍崔竟其的肩膀,大聲說:“小崔,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能屈能伸,方顯英雄本色!”
崔延韜臉上卻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欣慰,對着梅秀山幽幽地道:“梅老哥,我這個侄子從小就被我驕縱慣了,今天受點挫折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如何做生意,還望梅老哥對他多多指點啊!”
梅秀山心想:壞了,丫的訛上我了......
但他還是笑着說:“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