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個滕毓藻
隨着命令下達,軍營的院子裏頓時響起了雜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幾個哨長匆匆跑向自己哨的營房,去傳達準備開拔的命令。
幫帶李玉林和總教習劉長發兩人,也帶着兩名文案跑去喊來管帶直屬的棚長鬍大裘,安排他的人去營中長夫那裏,由這一棚士兵分頭帶隊,去幫助負責軍營糧餉以及負責武器彈藥的兩個委員那裏,幫他們整理糧餉軍械。
騰管帶的住處是一個套間,外面是客廳,裏間是他的卧室。
騰管帶匆匆走進卧室,從床下拽出一個棕色牛皮箱,掏出鑰匙打開,掀開箱子裏上面放置的衣物,對於箱子裏的幾百兩銀子絲毫沒有在意,而是繼續把手伸進箱子下面,掏出兩個沉甸甸的布包,然後重新合上皮箱鎖好。
隨着腳步聲,外面走進兩人,是營中的兩個書識跑進來,其中一個還提着一個裝着開水的茶壺,開始給騰管帶沏茶,另一個書識則開始幫助收拾騰管帶的物品。
騰管帶並不理這些,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這兩個沉甸甸的布包走到外間客廳里,用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打開布包,隨着布包的打開,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支插在棕色牛皮套里的手槍,只是這支手槍要比他現在插在腰間槍套中的勃朗寧左輪手槍要大上許多。
騰管帶用微微顫抖的手打開槍套,從裏面掏出那支藍色烤漆的大號手槍,呈現在他眼前的正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德制毛瑟手槍c96,也就是俗稱的盒子炮、匣子槍、大鏡面。
騰管帶手中的這支毛瑟手槍,有着長長的彈匣,這是二十發的彈匣,在國內應該被稱作鏡面匣子槍。
看着這把終於把他拉進現實中的手槍,騰管帶不由一陣恍惚……
在他的時間概念里,僅僅幾個小時前,他還是一百多年後,軍事學院的一名教授現代世界戰史的助理講師,可不知為何,僅僅是因為一次軍校時同學聚會醉酒,他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距離他的年代整整一百多年前的清末,而且還是令國人蒙羞的多災多難的庚子年。
在他被炮彈炸昏醒來后,不僅從圍着他的那些辮子人物,以及裕祿的袍服和他的仙鶴補子上,他看出了異樣,他腦中莫名其妙多出的記憶也提醒他,他穿越了,是穿越到一個和他同名同姓,同樣叫滕毓藻的大清武衛軍管帶身上。
尤其是後腦傷口真實的劇烈疼痛,更讓他確信,他不是誤闖進影視拍攝場地,他所面對的一切都是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現實,雖然他現在依然叫滕毓藻,可他卻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的滕毓藻,而是十九世紀末的滕毓藻了。
或者,也可以說,他現在是大清武衛軍管帶滕毓藻,再也不是助教滕毓藻了。
讓他感到欣喜萬幸的是,這個滕毓藻並不是這個時期一個庸碌的清軍軍官,他是國內首個接受西方軍事教育思想體系的北洋武備學堂一期畢業生,甚至他還在十多年前,有幸被當時的直隸總督李鴻章保送到德國學習軍事,和他同去德國留學的四人中,就有日後大名鼎鼎的北洋巨頭段祺瑞。
只不過,這個滕毓藻生性耿直,治軍嚴厲,回國后先後去了幾個地方任職,都不被他的頂頭上司所喜,最後只好又回到北洋武備學堂任教員。
好在光緒二十四年,也就是前年,直隸總督榮祿組建新軍武衛軍,不甘寂寞的滕毓藻才終於得到榮祿的賞識,調他幫助遍練新軍。
新軍初成后,榮祿不再兼任直隸總督,又把這個滕毓藻推薦給接任的軍機大臣、禮部尚書、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裕祿,甚至還把滕毓藻親手遍練的武衛軍前鋒軍的一個營交給裕祿,裕祿更是直接保舉滕毓藻為前鋒營正四品管帶,統領這一營新軍。
裕祿雖然也曾擔任過盛京將軍和四川總督這一類掌軍將領,可對於新軍完全就一無所知,因此對於滕毓藻這樣有留學背景的北洋武備學堂畢業人員,也極為認可和信任,經常會讓其參贊涉及新軍的事務。
這一次,就是裕祿帶着滕毓藻去巡查老龍頭火車站。
那裏有暫歸武衛左軍總統宋慶節制的浙江提督馬玉昆所部駐防,不想他們剛剛趕到火車站,就遇到七千沙俄軍隊對老龍頭火車站發起突然進攻,這才出現了一個多小時前的那驚險一幕。
滕毓藻長嘆一聲,心中暗下決心。
反清是必然的,可現在他還要把這個“大逆不道”的心思很好地隱藏起來,否則不要說做到哪裏,他的腦袋恐怕都會不保。
一句話,他現在不僅要混進“反動派”的隊伍中,還要努力爭取暫時成為一個“大反動派”,然後才能渾水摸魚,最終趁勢而起。
雖然他現在還不清楚自己最終能走到哪一步,可既然來到了這個世上,總歸不能空走這一遭。
這也是滕毓藻極力勸說裕祿,由他帶兵進駐北洋武備學堂的原因。
因為滕毓藻記得,就在今天下午,英軍會從英國租界出發,渡過白河,進攻北洋武備學堂,最終因英軍放火焚燒,引爆了軍械庫,才導致九十名留守學生全部遇難。
這些留守學生,都是這一時期的精華軍事人才,每一個都很珍貴,他不能眼看着這些學生,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輕易消失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
滕毓藻定了定神,再次看向拿在手中的毛瑟手槍,毛瑟手槍要在十幾年後才會在國內大行其道,他手中的這支,是他在德國留學時結識的德國同學、現任天津北門外針市街的德國禮和洋行天津分公司經理的小克里斯蒂安,為表示感激送給他的。
感謝的原因,是滕毓藻給他的分公司,介紹了武衛新軍的幾次軍火生意。
滕毓藻很清楚,這款最早的半自動手槍,在德國也是剛剛研製出不過幾年的時間,雖然在國外並不是很受待見,可在國內它卻混的風生水起,大行於世。
這支毛瑟手槍,滕毓藻很是喜愛,研究戰史的他前世就在學院武器展示室見過這種槍,而且還多次拆解過,最讓他感興趣的是,這把手槍拆解起來不需要使用任何工具,只要用他的一發子彈就可以輕鬆將它拆解開。
滕毓藻拿起一發子彈開始拆解手中的毛瑟手槍,他日後要使用這把手槍上戰場搏殺,而手中有一把性能極佳的手槍,他無疑會增加戰勝對手的幾率,也增加了保命的本錢,他必須要保證這把毛瑟的絕對可靠性。
果然,正如後世所說的一樣,這種毛瑟手槍自從面試后,生產的數十年間,它幾乎就沒有任何改變,可以說,毛瑟手槍研製出來后,就是一把近乎完美的手槍,滕毓藻很快將手槍拆解開來,又拿起槍油,開始給部件上油,然後再用一塊乾淨的絲綢仔細將槍油擦掉。
重新裝好毛瑟手槍,又將彈夾取下,開始向裏面壓裝子彈。
小克里斯蒂安不進僅送了他手槍,還附送上五百發子彈。
滕毓藻飛快地剛剛忙完這一切,幫帶李玉林就神色不善地急匆匆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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