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芒
昨天的與會名單上,也有她的名字。
會是她嗎?
褚楚渾渾噩噩,即將睡過去前,又靈光乍閃,打電話給六必居的熟人,央求對方把監控刪了,並轉了一筆豐厚的酬勞過去。
做完這些,她再無睡意,竟然失眠一宿。
褚楚起了個大早,拿粉底把眼周的黑眼圈蓋住,把自己粉飾成若無其事的模樣。
她身後,洗手間門突然被從外推開。
她看到沈南厭的一雙拖鞋,步子卻頓在外面,縫隙里他一張稜角分明的側臉看不清全貌,卻讓褚楚如芒在背。
褚楚墨跡着,她不想面對沈南厭,但後者顯然沒想給她獨處當蝸牛的機會。
她遲遲不出去,沈南厭就索性推門進來。
停在她身後幾步。
在鏡子裏,沈南厭一低眉斂首,就掃到褚楚那張白雪一般的臉。
她皮膚本就白皙水滑,偏偏臉又小巧,下巴弧度不尖也不圓,完美得恰到好處。
平時基本上不需要上妝,即使化,也只淡妝足矣。
只是今天,妝底有點厚,她下眼瞼下的幾顆小雀斑已經徹底看不見了。
雖然只是隔着一面鏡子,褚楚也感覺渾身不自在,沈南厭像是要把她臉上的皮扒了,她不露聲色地往前面靠了靠,被身後的沈南厭察覺。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指骨一緊,右手捏住左手無名指的戒指,隱約可以聽到骨節的咯嘣響聲。
昨晚,蘇念秋佯裝跌倒奔向他,在他眼疾手快攔住她后。
她拿出靳章皚和褚楚親密接觸的“證據”,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一邊斟酌着道:“褚秘書也許是有什麼隱情,她在你身邊工作兩年,不可能背叛你的。”
沈南厭也以為褚楚不會背叛自己,可這一刻,他不確定了。
就在褚楚感覺空氣里繃緊的那根弦接近斷裂時,沈南厭突然開口,“你去雲市一趟,錦康債轉股的項目需要處理一下,陳工和林會計師也跟着你一起。”
他開口疏離得要命,鳳眸又黑又沉,深不見底。
褚楚心裏驚訝,面上卻不露,“那我稍後把工作安排,暫時交給秘書部的小董,她細心周到,會替你安排好一切。”
“嗯。”
沈南厭悶聲應下,喉口突地犯癢,他懶得再說一句,人走去窗邊抽煙。
褚楚則留在衛生間,剛才全神貫注地和沈南厭周旋,竟然沒察覺到小腹的墜疼,這一刻,疼痛翻湧而來。
她強忍着吞了粒布洛芬,側目就看到倚在窗口的沈南厭,微淼天光籠罩他身,疏離而孤冷,她步子稍稍一頓,視線只停頓一秒,隨即扭頭離去。
沈南厭沒有回頭看她。
也許是蘇念秋的那番話和影片,也許是褚楚幾次三番提到的離婚。
*
褚楚收拾完行李,獨身去往機場。
機票也是公司早就定好的,她該感謝沈南厭在這一方面沒有苛待她,還是應該諷刺他,不打一聲招呼就把她派去雲市?
機場裏人潮洶湧,她只半個小時前和兩位同事聊過,並不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她剛要掏出手機。
“沈總真是太奇怪了,為什麼好端端的要讓褚秘書和我們一起去盯着那個小項目?”
“你覺得奇怪,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沈總的辦公室戀情要變天了!”
“辦公室戀情?”
“就是沈總和褚秘書啊,聽說總裁昨晚發了一頓火,要把褚秘書裁掉,結果這件事還沒傳到人事那,就被沈總壓下去了。”
褚楚呼吸一滯,腦袋嗡地一聲,感覺自己好像置身一個密不透風的玻璃房裏,喘不上氣來。
沈南厭要辭退她?
褚楚露出苦笑,雙眸頓時就紅了。
有什麼事,他不能當場說清楚,非要避着她,把消息傳給人事?
褚楚感覺五臟六腑都擠在一塊,疼得她呼吸不上來。
因為太過全神貫注,前面兩人的談話什麼時候截止的,褚楚都完全不清楚。
等她調整好情緒,就見林庄嫻和陳康霖夫婦雙雙看向她,眼裏都是滿滿的不落忍,隱約還有几絲並不強烈的愧疚。
兩人也不知道褚楚在那站了多久,更不知道她聽見多少,只知道現在什麼話都不能說,說了就是火上澆油。
裝作粉飾太平的樣子,“褚秘書吃過早餐了嗎?我們買了糕點,你要不要也吃點?”
“我吃過了,你們慢用。”
褚楚表面功夫也是做慣了的,平日裏大方穩重的褚秘書,應該怎麼待人接事,她此刻就如何對待兩人。
“好,好,那就預祝我們搭檔默契、合作愉快。”
“嗯。”褚楚排在了兩人後面,一直到登機前,她還在處理工作郵件。
她明着說要小董暫時接管她的工作,實際上小董才在秘書部做了多長時間,背後很多事需要她出謀劃策。
小董不放心,她更不放心。
褚楚前腳在檢票區檢完票,後腳沈南厭的電話就打了過去。
男人負手站在窗口,直視落地窗前那片無垠天空。
零和佳苑其實離宛城國際機場很近,近到飛機起飛時都可以近距離看到。
他手裏拿着手機,撥出去的號碼卻顯示關機。
沈南厭把手機折進手心,手背上青筋微凸,似是用掉很大力氣。
褚楚到雲市,也是馬不停蹄地在忙。
她身上疼,因為以前宮外孕流產沒休息好,留下過病根,姨媽期就需要格外留意。
沈南厭給她的暖貼她帶了過來,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睜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和他有關的舊事,然後到她困得睜不開眼,第二天醒來,又是周而復始的忙碌。
直到這日,褚楚在酒席散場處,碰到錦康的總監。
對方三十齣頭,髮型卻已經成了地中海,五官倒是端正,只是戴上的眼鏡顯得他人眼睛很小。
他笑着,雙手交握在一起,身上穿着規整的西裝,勉強有副精英的派頭。
“褚小姐,晚上有沒有空坐下來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