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公
褚楚塗了好幾層粉,才勉強把憔悴的臉色蓋住。
沈南厭還沒走,就坐在客廳吃早餐。
褚楚掃他一眼,提着手包就要離開。
“站住。”伴隨骨瓷餐具撞擊桌面的響動。
褚楚腳步一頓,不過沒回頭。
“坐下吃早飯。”
她身形巋然不動,站在原地與沈南厭對峙。
孫喜琅本要下樓,見狀瞪圓眼,置身詭異的氣氛里,連呼吸都不敢刻意。
“不吃也行,班不用上了。”
褚楚倏然回眸,杏眼裏如炙肉時燃燒的火焰,“沈南厭!”
清脆的叩擊聲響起,那是他指節輕闔,落在桌面上發出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敲在她心上。
“我數三。”
只一秒,高跟鞋嗒嗒踩過羊絨地毯上連理枝的花紋,落座在沈南厭的對面。
桌子不是那種西式長桌,隔着兩三米的距離,隔着幽暗的燈火,甚至連對面人的臉都看不清。
以前褚楚有多感激自己挑選的桌子有多稱意,此刻就有多厭惡桌子為什麼不能再長一些?
然她只能避開眼,端起面前的粥,也沒用勺子,唇抵在碗邊。
沈南厭從她的動作里,讀出她對自己的避之唯恐不及。
他碎冰一般的鳳眸浮起一道道諷刺,被薄薄的眼皮遮住,緊捏的指腹卻壓在碗碟的把手上,極度用力。
褚楚吃完就要走。
然而還未起身,就聽見對面拖拉凳子的聲響。
沈南厭長身玉立,一伸手,就抓住了褚楚的手臂,“不是要走?”
褚楚想甩開他,但不但沒甩開,手臂也被他捏得生疼。
沈南厭快步拖着他,褚楚跟在他身後,腳步幾度踉蹌。
“哐——”
庫里南被拉開,褚楚被塞進副駕駛。
又是一道巨響,沈南厭關上車門,繞去駕駛位。
司機站在車外,惶恐無措地看着沈南厭和褚楚。
隔着車窗,褚楚勉強對他一笑,示意他回去,但安全帶還沒系,車子就突然啟動沖了出去。
褚楚額頭險些沒磕在中控台上。
惱恨且不爽地看向沈南厭,“你想謀殺倒也不用非得開車,這車幾千萬呢。”
“能和褚秘書死同穴,這規格我還嫌怠慢了呢。”
沈南厭勾唇嗤笑,眼底寒霜凋零,人不偏頭,想也能想到褚楚會是什麼表情。
一定是說不過臉憋得通紅的樣子。
但褚楚卻出奇平靜,看着他的側臉自嘲一笑,“沈總可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我可承受不起。”
沈南厭驟然哼笑,“蘇念秋知道我結婚的事,你說的?”
這兩個話題,表面看起來風馬牛不相關,實際上同根同源。
褚楚一滯,愣了幾秒,偏頭看去又猛然看到沈南厭手上的鑽戒,而後想起來,自從上次從老宅回來,沈南厭就再沒把鑽戒摘下。
她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也不想去細究。
“你放心,我沒說和你結婚的是我,你不用擔心。”
褚楚淡聲,聲音幾不可聞。
沈南厭看着她,她唇角揚起自嘲的笑,像是在諷刺他,這幾年把這樁婚姻藏着掖着,就是不想讓人知道結婚證上,站在他身側是褚楚,謹防丟了他的人。
“我還要謝謝你了?”
沈南厭嗤笑。
他的確對褚楚當年爬上自己床上的事耿耿於懷,至今難忘,但這並不代表,他對褚楚有所虧欠。
誠如他所說,他也被禁錮在這樁婚姻里,蹉跎了三年時光。
若無一絲一毫沉溺,何至於拖着不放?
褚楚已經察覺到今天沈南厭的反常,先是強迫她要好好吃早餐,又放着新換的司機不用,自己開車去上班,一路上車子擦着限速線,麵皮緊繃,沉冷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除此之外,他甚至也不像過去每次,就在公司前不遠的地方停車放她下來,而是直接開進了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沈南厭的問題,拖了一路,她都沒回。
這一刻卻剋制不住的氣悶道:“你現在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了?”
“說三道四的人少了?”
沈南厭一邊冷嗤,一邊將車子開進停車位。
褚楚無語至極,他才把車子停穩,就要解開安全帶下車。
車鎖剛打開,又立刻被按住。
褚楚紅着眼眶,鬱悶且鋒利地瞪向他,卻不開口說話。
她能感受到心臟跳動的速度,也隱隱約約有預感。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不是接吻、車震,沈南厭還沒有這麼變態的嗜好。
那是什麼?
她餘光里盈滿停車場暗色的光,和沈南厭慢條斯理卻說不出魅力的動作。
他解開安全帶。
開鎖。
幾乎和她同一刻下車。
高跟鞋清脆的聲響回蕩在空曠的空間。
她朝着員工點梯走去。
手臂卻猛地被扯回去,落進男人堅硬又充滿寒意的懷裏。
他強勢地收緊手臂,落在腰間的那隻大掌順勢握住了她的右手。
這不是親密,而是鉗制,是強迫。
總裁電梯不用等,沈南厭牽住她手上去。
電梯門關緊那剎,褚楚眸光盯住電梯內的安全警示牌,不肯看他一眼。
但這不影響沈南厭發揮,“就那麼願意當打工人,野豬吃不了細糠。”
褚楚被氣狠了,稍稍轉了下腳踝,一腳踩在沈南厭昂貴精緻的皮鞋上。
身側那張臉立刻呈現黑沉的顏色,繃緊扭曲的冷白色麵皮,迸發出凜凜寒氣。
她哂笑,“我現在的地位都拜沈總所賜,沈總就先受着。”
尾音一落,褚楚忽覺自己的後頸被掐住,熾熱的呼吸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她蓋住。
“你鬆開我!”
她又掐又捶,手下毫不留情,怕他不鬆開,甚至咬住了他舌頭。
但沈南厭的毅力不是常人可比。
“叫老公。”
喑啞低沉,如沙礫,如琉璃碎裂,又如繃緊的弦在腦中炸裂。
若是換了其他女人,見他這副樣子,指不定被迷得怎樣七葷八素了吧?
但褚楚沒有。
她清亮的杏眼裏一片清明,像清晨陽光衝破霧靄垂下時,那般明亮而刺眼。
她正色道:“沈南厭,咱們不適合玩這種打情罵俏的戲碼。”
血腥氣在兩人口腔里逸散,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散佈在空氣里的曖昧因子也一瞬間消散,只剩冰冷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