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小人物
呂小樂在窗外心亂如麻，心潮起伏。
窗內宋秀蓮聽了母親的話，沉默了一會，才說：
“媽，您說得有道理，但我認為，我對小樂的感情，能經得住時間的考驗，也能經得住貧困生活的考驗。”
“再者說，只要我們真心相愛，一起努力打拚，生活總會好起來的，不會一直過苦日子。”
“還有，咱們村裡人，雖然大部分人的生活並不富裕，夫妻之間也有爭吵和磨擦，但他們也都走過來了，我沒感覺他們很悲哀，反而認為他們很幸福。”
邊貴芳嘆了口氣：
“小蓮，媽說不過你，但你也說服不了你爸，你爺倆一樣的犟種脾氣!”
“我覺得吧，反正你現在年齡還小，不着急訂婚。媽再慢慢地給你爸爸說說，看他能不能同意這門親事。但我認為，依小樂現在這種家庭情況，你爸很難接受。”
“關於你為什麼不去上大學的原因，你可千萬別對你爸說是因為小樂。要不然，你爸可能會找小樂的麻煩。這件事的真相，只有咱倆知道就行了。”
“你對你爸就一口咬定，不上大學的原因，就是為了在家裏陪同着我們。他就是生氣，也會認為你孝順，過陣子氣就消了。”
宋秀蓮認為母親說的有道理，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邊貴芳勸宋秀蓮去吃飯，母女二人一起走出房間，向廚房走去。
呂小樂頭腦昏沉，腳步沉重的離開了宋秀蓮家，走在大街上。
時近中秋，天氣漸涼，但日正當午，太陽還是很毒很亮。
呂小樂茫茫然走在街上，大腦中一片混沌。
他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爺爺吃過午飯，正準備去果園看守，並問小樂吃過飯沒有。
呂小樂根本沒有心情吃飯，他撒謊說在傢俱廠吃過了，讓爺爺在家休息，他去看守果園----他要去果園清靜一下，梳理一下紛亂的思緒。
呂小樂進了果園的房間，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腦子仍然混沌不堪，同時，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
以前，他總認為自己生活無憂，所以胸無大志，有幾個情人，有穩定的工資，日子過得逍遙快活。
現在，他才發現，他的生活不叫逍遙，只是平庸懶散。
經過這兩天接連發生的兩件事，他才知道了金錢的重要性!
他想幫助李淑英，但為了籌到三千塊錢，他就束手無策，如果不是宋秀蓮幫他，他根本連三千塊錢都拿不起。
而現在，宋秀蓮的爸媽，就因為他窮，他胸無大志，就瞧不起他，不肯把女兒嫁給他。
如果不是這兩件事的刺激，他還認識不到金錢的重要性，以後也許仍然胸無大志，平平庸庸的這樣過下去：掙點小錢，結婚生子，睡睡情人，知足常樂。
“但是，這真是我想要過的生活嗎？也許，這樣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好，但我呂小樂不比別人笨，為什麼就要甘於平庸，被人瞧不起？”
“我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我不能不在乎關心我的人，我關心的人。”
“爺爺年齡老了，幹不了活了，他操勞了一輩子，應該安享晚年了。如果萬一他生個病有個災，住進醫院，我卻連醫藥費都拿不出來，還怎麼孝敬他老人家？”
“爸媽在外地辛辛苦苦的打工，他們都快五十歲了，還能再干幾年？我年紀輕輕，難道就心安理得的在家啃老嗎？如果他們病了災了，出了醫院，我同樣拿不出來醫藥費，真是愧為人子。”
“如果這樣平庸下去，我最對不起的人是阿蓮。阿蓮為了我，放棄了大學學業，放棄了光明前途，她只想留在農村，做我的媳婦兒。”
“如果因為我窮，因為我不上進，她爸媽就不同意她做我媳婦兒，我怎麼對得起她對我的愛？對得起她對我的付出？”
“不行，我一定要掙錢，我一定要發達，我一定要成為大款，我要照顧好我的愛人，我的親人!”
呂小樂在心中立下了要發達的誓言，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要發達談何容易？
他只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農民，沒有任何靠山，如果只是打工掙錢，就像阿蓮的母親說的那樣，最多也就是成一個大師傅，一個月掙個四五百塊錢，仍然是個打工仔，不但沒有資格娶阿蓮，也無法讓家人過上富裕的生活。
如果他不打工，想自己創業，又不知道要創什麼業。
他本來還可以好好打理果園，種一些奇花異果，經營成農場，做一個有作為的農場主，但秋收之後，果園就要被村委收走了，他成不了農場主了。
他沒有別的手藝，就算有一點按摩醫療之類的手法，但他無牌無照，不能開館營業，總不能當“黑醫”吧？
目前為止，他只會木匠手藝，但他又不想開傢俱廠。
沒有資金開廠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如果他開傢俱廠，他是無論如何也競爭不過宋朝英的，競爭不過，他還是會被宋朝英瞧不起，不會把女兒嫁給他。
雖然宋朝英是阿蓮的爸爸，甚至可能是他未來的老岳父，但因為宋朝英瞧不起他，他就在心中想與宋朝英競一下，看看誰更有本事，誰更有錢。
既然不想在傢俱行業，被宋朝英壓在腳下，那就只有另闢蹊徑。
但是，另闢蹊徑，又開闢什麼行業呢？他沒有資金，沒有技術，沒有人脈----
呂小樂越想越心亂，越想越悲哀，他心煩意亂，從床上起來，走到院子中，坐在院子中的板凳上，望着面前的一片果園，怔怔發獃。
“你睡過三梅算什麼本事？你睡過雙兒算什麼本事？你睡過村長的兒媳婦算什麼本事？你睡過劉來福的媳婦算什麼本領？你自己連媳婦都娶不起，你只會沾沾自喜，自命不凡。”
“呂小樂啊呂小樂，你總認為自己是個人物，現在知道了吧，你只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無能的小人物!”
就在呂小樂自艾自怨的時侯，一雙女性的腳，躡手躡腳悄悄向他走來，走到他的身後，一雙手捂住了他的雙眼，同時他的耳邊傳來一個甜膩的聲音：
“小樂，猜猜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