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遺言
後退瞬間,那屍衣的變化越來越大。
眼瞅着,一張泛黃陳舊的人皮,頃刻間浸潤鮮血。
變得妖冶血紅,瘮人異常。
這一切落在我的眼中,如此詭異的一幕,看得我額頭間佈滿細密的冷汗,心跳的異常快。
可就在我剛要抬腳再退,身後半掩着的門發出‘咯吱’聲響,猛地關上。
我和汪強不得不僵在原地一瞬。
可我剛要扭身拽門,更瘮人的一幕讓我頭皮發麻,背後浸滿冷汗。
那染血的人皮,竟然憑空立了起來!
乾癟的一張皮,變得柔和、立體,剜了五官的臉露出孔洞,幽森地盯着我們。
我莫名感受到一股警告意味,彷彿我們敢逃,下場就是死!
我滾動喉結,吞咽了好幾下口水,沙啞嗓音低聲問道:“汪伯,這是怎麼回事?人皮子在動!”
我餘光瞥去,看見汪強略有肥胖的身體也在哆嗦,但明顯跨了一小步,擋在我前側。
他咬着牙說道:“這絕對是紙紮匠的陰術手段!我資質愚鈍,和師父只學到皮毛,但有些事多少聽說過,還是有高人會些厲害手段。”
“能這般操縱人皮,這絕對是傳說中的‘做皮還魂’!”
我一驚,追問道:“那這人皮要做什麼?不會詐屍殺人吧!”
我忍不住想起周紙匠的死狀,硬生生被匕首割喉,死得極為凄慘。
這人皮子要是受紙匠驅使,把我們當仇人,可就麻煩大了!
我心突突直跳,不敢朝下細想會發生什麼。
但很快,那人皮比我想得更快有了動作。
只見佈滿血跡的人皮倒退幾步,飄至周紙匠身邊,猛地倒下。
那張人皮順着屍體蓋了上去。
剎那間,看不清周紙匠的身體,只有那一層皮格外刺眼。
就在我瞳孔巨震,腦袋一片空白時,人皮下方傳來咔嚓咔嚓的響動。
像是筋骨鬆動傳來的脆響。
我隱約聽見喘氣的聲音,呼哧呼哧,比破風箱漏風聲音還大。
我下意識看向汪強,想讓他動靜小點,可扭頭看去,汪強同樣呆立當場,甚至凝滯住了呼吸。
那喘息聲從何而來?
我瞪大雙眼,猛地看向地面。
這是,那張人皮吸的血更多了,除了滲入地面的血跡,那些多餘的全都進了人皮里。
而這時,那張人皮似乎在平鋪,拉伸,貼在周紙匠身上,越來越越契合了!
就在這時,那喘息聲大到吸引我們的目光,骨骼顫動的響聲卻戛然而止。
下一瞬,躺倒在地的周紙匠嗓子發出咔咔響動,嘴中的黑驢蹄子猛地掉了出來。
然後,頭一歪,背對着我們坐了起來!
“卧槽!汪伯,周紙匠詐屍了!”
我汗毛倒立,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骨子裏驟然竄出許多冷意。
這一幕,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汪強身體哆嗦,但此刻卻意外地又向前踏了一步,徹底擋在我身前,說:“千水,快跑!”
說完,周紙匠的屍體變得更加詭異,那層人皮把他完全包裹似得,整個人開始充血,變得妖冶血紅。
同時,坐着的屍體也緩緩顫抖,當著我們的面,站了起來。
我心中大駭,心臟瘋狂跳動,感覺要從嗓子眼冒出來。
汪強更是伸手一掏,從隨身口袋裏捏出一張符籙。
硃砂篆文筆走龍蛇,頗有神韻,汪強抬手便猛地向周紙匠射去。
而我也意識到危險,在汪強的掩護下不打算逞強,直接倒退一步,貼着大門,準備奪門而出。
呼!呼!..
可就在符籙射出的瞬間,場中驟然捲起一陣陰風,呼嘯着吹拂而過。
頓時,周圍的空氣冷了好幾度,涼氣直入骨髓,冷得人直打擺子,寒意驚人。
而我扒拉木門的手一下僵在那裏,身體瞬間不受控制,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
而那張射向周紙匠的符籙,在半空中被這股陰風吹拂,猛地落地沾滿了血污。
“糟了!陰氣太強,毀了符籙!”汪強臉色大變,聲音前所未有的驚懼。
而我目光閃動着驚駭。
這可是姜老頭留給我們保命的符籙,汪強有,我也有,我深知這代表什麼。
連壓箱底的防身之物都失效了,我們幾乎沒有其他力量能對抗眼前詐屍的周紙匠!
電光火石間,陰風呼嘯而起,吹得人面冷心寒。
可困在堂屋這方寸之地,我們又無力掙脫。
就在這時,那人皮裹屍的周紙匠緩緩轉過身來。
一臉血色,眼神空洞的看着我們,發出氣若遊絲的沙啞聲說:“姜大哥,他們來了,龍棺將出。”
“血煞屍衣已成,這是最後的希望,帶上井裏的東西,走!”
“此後,萬望珍重!”
話音一落,周紙匠抬起手,猛地扎向自己心臟。
只見一汩鮮血從他心口噴射出來,染滿了胸口,連帶人皮屍衣更猩紅了幾分。
與此同時,在血色的浸染下,人皮出現一縷縷篆文,看上去古樸又神秘。
我定睛一看,人皮上的篆文和匕首上還有井中石壁的,幾乎一樣。
可以斷定,這些篆文皆是一人所制,同宗同源!
就在我驚疑萬分時,屍衣已經吸幹了周紙匠胸前的心頭血。
緊接着,刺啦一聲從周紙匠身上剝落,又重新站了起來,緩緩走到我面前。
屍衣空洞的五官和我對視,可這時,我總覺得它不是一層皮,而浮現了一張決然赴死的臉。
周紙匠的臉。
嘩!
血色的人皮失去支撐飄落在地上。
我心跳特別快,也一瞬恢復力氣,身上的陰冷感驟然消失。
我大口喘着氣說:“汪伯,剛剛是周紙匠...”
我話沒說完,汪強退後幾步,一臉驚恐打斷了我的話,說:"‘做衣還魂’,這是一縷魂藏在屍衣上了,才引得屍體詐屍!"
頓時,我心中雖然依舊驚詫萬分,但腦袋轉的極快,從這支離破碎的線索中,已經釐清些一些頭緒。
可以確定,周紙匠本人絕非常人,而是通曉陰術和姜老頭一樣有着真本事的高手!
他的死,我本以為是有其他兇手。
可匕首上的篆文,以及屍衣還有古井中的篆文如出一轍。
很顯然,這些恐怕都是周紙匠的術法手段!
而這一切的源頭,來自於他那段詭異話。
他想要對姜老頭說的話。
似乎出於什麼原因,來不及訴說,甚至僅僅一天時間,就有了驚天變化。
迫不得已下,只能借屍衣還魂,留下遺言。
我看了眼周紙匠,把心中猜測和汪強簡略說了一番,很快,他也陷入沉思中。
片刻后,汪強眼睛一瞪,像是想起什麼,說:“聽你這麼一說,若是周紙匠佈置一切,很有可能這‘屍衣’就是師父所需之物。”
“按原本約定,師父應當來找周紙匠碰頭,可出了意外沒來成,所以周紙匠知道師父就算本人不到,也會讓信任的人來!”
“不過,中途恐怕發生了什麼,讓他不得不做出改變,以死塵封一些秘密,只有師父本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我聽后,冷靜思索一通,低聲說:“雖然說是陰差陽錯,但只有要找東西的人,才會連井裏也不放過。”
“再說,只有和周紙匠熟識,才會給他收屍,繼而讓屍衣有機會吸血,完成陰術最後一步,還魂!”
我忍不住向周紙匠投去敬佩的目光,步步深算,為了給姜老頭留下這幾句話,簡直煞費苦心,甚至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想到這,我心裏一顫,想起他提到的東西。
我說:“汪伯,周紙匠提起的龍棺是什麼?”
汪強臉色一變,右手一下緊握我的手臂,神色驚駭說道:“那不是我們該知道的!”
他眼神閃動,似乎提到這兩個字,都有着從心底滋生的恐懼,面色變得惶惶不安。
“切記,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在外面,一旦和這件事有關的人,聽見旁人提起龍棺,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
汪強嘆了口氣,說:“我只是個給人看墳下葬的白事先生,師父的衣缽沒資格繼承。”
“千水,你不一樣,師父能看重你,必然有原因!”
“他沒告訴你的事,問了,就是給自己招禍!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聽到這,我額頭也冒出細密的冷汗。
汪強肯定知道些什麼,但也被人警告過,這件事危險至極。
哪怕沾上毫釐,一些人也像聞見血腥味兒的狼,在陰暗處盯上知道秘密的人。
為了安全,寧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汪強雙眼微眯,彎下身子撿起人皮,認真疊了起來放進背包里,說:“這東西是周紙匠留下的遺物,我們要做的,就是確保無誤送到師父手上。”
“走吧。”
我看了眼這簡陋的屋子,微微嘆了口氣,跟着汪強收拾一番。
沖乾淨血水,又灑了些香灰,門外留有鎮屍的墨斗線。
做完一切,汪強帶着我向屋內深深鞠躬,才轉身離去。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殘陽掛在天邊,天光減弱。
我心頭也是惴惴不安,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喬寅山走在我們身邊,不敢多問,直到快要到路邊停車位置,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接過電話,沒講幾句,突然臉色一變,對着手機大吼:“你說什麼?進枯冢村的馬斌瘋了?!”